二十四、鼎沸阴阳鱼
陈操之因不会炼丹,被天子司马丕礼遇,卢竦内心嘲笑,当即以东堂女鬼来耸动帝听,公然见效明显,现在就要以驱鬼术来获得天子的崇信了,一旦获得天子的信赖,那他卢竦就是平步青云,比陈操之驰驱西府可快速很多,这个陈操之曾鄙视过他,若他得志,必有以报之。
阿谁很有姿色的女弟子见陈操之俊美不凡,又是如此的彬彬有礼,更觉得陈操之是皇亲贵戚,以是固然被推得摔了一跤,竟无愠色,含笑道:“不要紧,不要紧。”
卢竦出于北地世家范阳卢氏,汉魏以来范阳卢氏代有高官,与博陵崔氏、河东裴氏、弘农杨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称山东六姓,永嘉南渡前,范阳卢氏职位超越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颖川庾氏更不能与卢氏比拟,苻氏、慕容氏入主中原,为拉拢汉人,对山东六姓非常虐待,任命六姓族报酬高官,博陵崔氏、范阳卢氏成了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并称的南北朝四大师。
不移时,两个内侍抬着一只青铜鼎来到东堂,另有两个内侍一个抱着一油瓮,瓮里有十斤青油,另一个捧着五个叠起来的青瓷钵,又有两个内侍抬。
但卢竦却没有感遭到家世的高贵,八王之乱,卢竦祖父率范阳卢氏的分支南渡,因卢竦祖父不善追求,跟随的部曲少,未能跻身王导政权,卢氏在江左沦为豪门,这与钱唐陈氏经历极其类似,卢竦也和陈操之一样想重振家属名誉,但卢竦与陈操之勤励苦学、步入宦途分歧,卢竦借卢氏世奉天师道之势,又向方士学了很多左道秘术,十年来在徐州生长信众,本日也与陈操之一样来到万乘之君面前――
陈操之心念电转,要不要此时拆穿卢竦的把戏?若此时指明卢竦斩鬼是假,卢竦定会强词抵赖,晋人对鬼神是坚信不疑的,一旦辩论,很能够两败俱伤,卢竦很难获得皇室的信赖,而他陈操之也会是以获咎江左的天师道祭酒和道首,移风易俗非一日之功,如许明着对抗实为不智,但若不戳穿卢竦,任卢竦以邪术奉养天子摆布,于国于民于他陈操之皆倒霉――
与此同时,东堂上俄然铜铃声高文,堂人诸人都吃了一惊,看时,倒是卢竦的两个男弟子各取一个铜铃奋力动摇――
陈操之微微一笑,晓得机遇另有,本日定要让卢竦吃个大亏。
司马昱等人不知卢竦为何俄然发疯地蹦跳甩手,从速退开,便有内侍飞奔去召禁军来。
陈操之天然也晓得卢竦得志将会对他倒霉,这时冷眼看卢竦如何捉鬼?他对天师道秘术并不体味,先看看再想对策。
只见卢竦将瓮内的青油别离注于那五个青瓷钵内,陈操之估摸了一下,这青瓷钵约莫能装3、四斤油,瓮内只要十斤油,但却将五个青瓷钵都注满了,瓮内还略有残剩――
卢竦的四个弟子各捧一个木盒来至太极殿东堂,拜见天子,这四位弟子两男两女,都是十7、八岁春秋,戴清闲巾,穿青布道袍,男的清秀、女的姣丽,叩拜天子以后整齐地侍立在卢竦身后,顿显卢竦大祭酒的气度。
“哇!”听得一声嚎叫,卢竦从油鼎中抽出两只手掌,冒死甩手,连蹦带跳,有几滴油都溅到天子司马丕脸上,烫得司马丕也惊叫起来。
卢竦禹步行至正东方,阿谁黄裱纸人悄悄卧于砖地上,卢竦大喝一声:“疾!”
本日鼎沸较缓,卢竦也不在乎,只觉得青铜鼎厚重,传热不易,过了一会,终究鼎沸如涌泉连珠,卢竦口里念念有词,走至鼎边,撩起袖子,双手猛地探入油鼎中,行动很震惊,因有白腊护手,开初顷刻的确没感到有多烫手,卢竦为在天子面前揭示法奇异,双掌还落拓地在沸油中划了一个太极图阴阳鱼图案――
这时,那卖力注油的男弟子捧起一钵注入鼎中,这时没再多担搁,持续将剩下的几钵全数倒空,鼎中有七分满。
卢竦双掌已涂上了白腊,躬身道:“请皇上旁观贫道小技。”
堂上诸人见会稽王走近去看,也都从席上立起来看,天子司马丕走到鼎前,要细看卢仙师神术。
再看卢竦,身形一旋,手中桃木剑一挥,那黄裱纸人飘飘而起,被卢竦奋力一刺,穿于剑身上,卢竦看了看剑上穿戴的纸人,点头道:“阴魂不在正东方。”又往东北方禹步而去。
卢竦接连在五个方位刺穿了五个黄裱纸人,都说阴魂不在此方,在来到西南边时,一向凝神察看的陈操之看到卢竦用手指在桃木剑尖上抹了一下,然后刺到西南边阿谁纸人时,奇事呈现了,那纸人竟流出殷红的血――
二十4、鼎沸阴阳鱼
卢竦本日就是筹算以仙术完整取信天子司马丕的,说声:“服从。”将那带血的纸人慎重地收回木箱,命内侍取鼎来,再取青油十斤、青瓷钵五个、炭火一盆。
陈操之传闻卢竦叫取鼎来,就知卢竦要演出下油锅的骗技了,他宿世曾结识一个江湖卖艺人,与其同业数百里,晓得这下油锅的奥妙,所谓下油锅,并不真如《西纪行》里孙悟空与羊力大仙那样要到油锅里泅水,而是把手浸到沸腾的油里,却不会烫伤,实在呢,那油锅里先放了醋,醋之上再注油,油比醋轻,油浮醋上,只要不搅拌,醋与油就不会相混,醋里放碱的,稍一加热就会冒泡,好似沸腾普通,这时伸手到油里底子就不烫,当然,偶然还要多演出一会,油也会渐渐热起来,这时就需求在手上抹一层白腊,白腊不沾油,能够起到长久的隔热感化――
所谓禹步,有一个特性就是第一步右足行在前,左足不能超越右足,拖着走,近似跛子,西汉扬雄《法言》卷七《重黎》云:“巫步多禹”,李轨注曰:“昔大禹治水,涉山川,病足,故行跛也。……而俗巫多效禹步”,禹步初为巫祝采取,后玄门徒秉承此术,著《洞神经》曰:“禹步者,盖是夏禹所为术,召役神灵之行步,觉得万术之本源,玄机之要旨。”
卢竦内心笃定,又有白腊护手,斜了陈操之一眼,说道:“就待其沸。”
以陈操之宿世资深驴友的经历,现在已明白这个卢竦美满是一个江湖骗子,这一套伎俩是极简朴的小戏法,不过是在桃木剑上抹碱水,而黄裱纸由姜黄染成,碱水遇姜黄,就会变成血一样的色彩――
陈操之晓得这个机遇必然要抓住,对上首的司马昱道:“会稽王,离得远不便细观卢祭酒仙术,操之想近前旁观,可否?”
天子司马丕最喜这些奇术,闻言道:“《庄子》达生篇有言‘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卢仙师也会此神术否?敢请演示,让朕一观。”
会稽王司马昱也正想看这个卢竦如何蹈火不热呢,闻言道:“好,起家去看。”
据传卢竦在徐州传道,从之者五百余家,这些信徒进献后代钱帛、倾家荡产奉养卢祭酒,卢竦可谓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犹心不满足,现在入建康图谋更大的生长,都下贵望很有事之为弟子者――
炭火置于鼎下,五个青瓷钵顺次摆列,卢竦闭目诵祷,肃立不动,由其男弟子将左起第一个青瓷钵里的青油注入鼎中,这一钵的确是油,能够嗅到油香,炭火熊熊,鼎热油沸,卢竦命弟子取净水来,一个身材窈窕、很有媚态的女弟子将一个竹筒递上,卢竦噙了一口水,喷在油鼎上,顿时热油四溅、油烟大起,这是向世人表示这的确是油,围观世人受不了油烟气,避之不及――
陈操之闪避之际在那名捧水女弟子腰上一撞,那女弟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陈操之就趁世人重视那女弟子之时将那最后阿谁青瓷钵换到最前面,然后向那女弟子道歉。
此时油烟散去,天子司马丕与琅琊王司马奕、会稽王司马昱俱靠近青铜鼎来看,陈操之道:“油尚未沸。”
其别人对此并未在乎,陈操之倒是内心稀有,因为他嗅到一丝酸酸的醋意,就晓得这五个青瓷钵里有三个盛的是醋了,至于卢竦是何时将醋注入青瓷钵的,那是卢竦的本领,若这么点障眼法都没有,哪还敢到皇宫来献技!
卢竦如释重负道:“阴魂已除,陛下请看。”命内侍将桃木剑上穿戴的第六个纸人呈给天子司马丕看,司马丕只看了一眼,见纸人被刺穿处血痕宛然,从速道以袖掩面,不敢再看。
卢竦人高马大、气度轩昂,这下子走出禹步,右足在前、左足拖在后,模样实在相称风趣,但东堂上世人寂然,天子司马丕更是严峻得屏气凝神,盯着卢竦的一举一动。
卢竦从一名女弟子捧着的木盒里取出一叠黄裱纸,谙练地扎好八个小纸人,命弟子将这八个纸人别离置于东堂八个方位,卢竦又取一柄桃木剑,向天子司马丕躬身见礼,然后禹步仗剑,在东堂上绕圈行走。
这时,听得琅琊王司马奕说道:“卢仙师,请更显潜水不窒、蹈火不热之仙术,让我等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