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犀利一言
谢道韫道:“魏内史意有所动,但我料魏氏不会马上答允再交出隐户,因为魏氏也怕获咎陆氏、虞氏、贺氏,我想魏内史会给我二人如许一个承诺,若我二人能压服虞氏交出隐户,那他魏氏也会从命。”
管事躬身退下后,老衲道:“老衲与魏施主一起去见陈操之吧,三年多不见,不知此子更有何妙悟?”
谢道韫认识到本身有些失色,敛袖道:“本日方悔与子重同来,我的确就是泥塑木雕了。”
老衲支愍度便一页页细览这大乘佛教最首要的典范,不时趺坐深思,《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五千文,支愍度竟用了半个时候方看完,掩卷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施主传此佛典,功德无量。”
魏思恩与老衲到大厅刚坐定,就见管事领着陈操之、祝英台二人来了,陈操之一见那清癯老衲,欣喜道:“大师也在其间!小子有礼――”长揖到地。
魏思恩沉默,这个祝英台提起余姚虞氏的先祖虞翻之事,隐含威慑,魏思恩固然内心不悦,但也晓得祝英台此言不是没有事理,孙权在朝之初,对会稽四姓颇加恩抚,厥后孙吴政权安定强大后,就对会稽四姓加以打压,与虞翻一同被贬的就有他魏氏先祖魏滕,虞氏厥后还重获孙权的重用,而魏氏受的打击则更沉重,从孙吴至西晋,魏氏根基退出了政权中枢,永嘉南渡后,魏氏有所抖擞,但在会稽四姓中职位仍然是最末,因为虞氏、孔氏、贺氏都出过一品高官,而魏氏没有,现在东晋皇室在江东安身已稳,桓温势大,囊括荆襄,已不象王导在朝时那般倚重三吴士族,王导为庇护虞喜而惩办山遐之事不成能再重演了,魏氏作为会稽四姓中权势最弱的一方,没有陆氏、虞氏那样的根底,不审时度势则易遭不测之祸――
魏思恩见老衲如此推许陈操之,颇感惊奇,听那管事又道:“禀家主,那陈左监持有林法师的手札,要面呈家主。”
支愍度听陈操之这么说,当即觉悟,支愍度也听闻陈操之来会稽复核土断之事,现在陈操之来拜访魏思恩当然不但仅是来议论佛法的,便道:“那么老衲辞职。”
陈操之道:“佛教圣言,依法受持金刚般若,功德最大,必得延年――大师,小子另有官差在身,我对此经的了解仅限于此,本日言尽矣。”
魏思恩接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看,钟繇《宣示表》体小楷,笔法神韵兼备,看着赏心好看,便重新至尾默诵一过,魏思恩梵学涵养天然不及支愍度,但也贯穿颇多,更请陈操之细细说法。
陈操之、谢道韫又别离向魏思恩见礼,陈操之超脱不凡,男装谢道韫亦有林下萧散风致,如许的人物任谁见了都会感觉眼明心畅。
陈操之便按照本身宿世当代对这部佛典的了解,杂以《坛经》的机锋,间论乐广的“贵不管”和河东裴氏的“崇有论”,打通儒、释、道三家壁障,旁征博引,妙语连珠,魏思恩听得白眉轩动,惊佩至极,这陈操之见面更胜闻名,老衲支愍度听得不住念佛,欢乐赞叹,恳请陈操之赴栖光寺登坛说法――
管事止步回身,望向老衲,那老衲对魏思恩道:“魏施主,陈操之是江左年青一辈英才彪炳的俊彦,精通儒玄、旁涉佛典,老衲三年前与其一夕谈,恍若醍醐灌顶,大有所悟,如许的宿慧俊才,正如宝山在前,岂可不见!”
兰亭在兰渚山高处,极高尽眺,山川之美如在面前。
那管事正待退下,清癯的老衲开口道:“且慢――”
陈操之便让侍从捧上一个檀香木匣,匣里便是他手抄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卷,这是陈操之从建康来会稽的路上誊写的,筹办送给魏思恩。
支愍度去竹林精舍后,魏思恩命人将《金刚经》收好,神情也变得油滑而夺目,信佛那是精力上的寻求,而土断则是世俗好处,他不能因为陈操之送他《金刚经》就拱手将魏氏庄园的隐户奉上,散尽家财、披发入山,那不是魏思恩所寻求的,但有过方才的长谈,魏思恩对陈操之的观感已经完整窜改,本来他接陆始密信后对陈操之是相称冲突的,没筹算要见陈操之,还命宗子魏博对陈操之复核土断对付可也――
陈操之与谢道韫来到魏氏庄园时,魏思恩正在兰溪畔的竹林精舍听一老衲讲授《放光般若经》,管事来报,土断使陈操之与祝英台求见。
二人游罢兰亭回到魏氏庄园,魏思恩的答复果如谢道韫所言。
陈操之浅笑着望着谢道韫,这身材高挑的才女展袖起舞的模样真是动听――
魏思恩行礼,宾主入坐,酒保献茶,陈操之将支道林写给魏思恩的手札呈上,魏思恩即于座上展看,支道林在信中对陈操之表扬备至,以为陈操之是前辈高僧转世,历尘凡而弘法,不然何故能梦传《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此经乃佛法东传以来最精美的佛典,般若性空、六家七宗之说在《金刚经》面前皆不值一哂,弘扬此经有大功德,感到悟道,皆在此经――
午餐后,魏思恩命管事领着陈操之、谢道韫去兰溪畔观览风景,谢道韫道:“子重,魏氏族人要商讨一阵了,我二人去兰亭一游如何?”
阳光彻照,茂林修竹摇摆生姿,山风徐来,谢道韫伸开双臂,大袖翩跹,身子转了一个圈,喜不自胜道:“直欲临风飘举――局促闺中,焉能得此?”
兰渚山一带原属鉴湖流域,百年前湖水撤退,这里已成良田佳墅,不然的话,王羲之也不会在《兰亭集序》里写着“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会稽魏氏在这里占山据水有三百顷大庄园,这大片地步重归鉴湖明显是不实际的,魏氏家主魏思恩再如何四大皆空也不成能退田还湖,这是家属好处地点,不以他小我意志为转移,陈操之也没筹算规复昔日周遭四百里的鉴湖,他要争夺的是停止持续围湖造田――
一向默不出声的谢道韫这时用洛阳正音说道:“魏内史还记得先朝虞翻之事乎?虞翻不容于孙权,虞氏几灭。”
魏思恩有点抹不过面子,正想把这事推到儿子魏博那边去,让魏博来对付陈操之,却听陈操之道:“魏施主奉持佛法,布见礼敬,建塔立寺,有大功德,魏氏一宗必福祚绵远,今庚戌土断,打消白籍,均衡南北好处,亦是无益于国度的大事,佛家修行,有人间法,诵经礼佛当然是修行,顺服国度朝廷大计,积善性善亦是修行,还请魏内史三思。”
陈操之一笑,说道:“我废话万句,说得口干舌燥,不如英台兄锋利一言。”
陈操之不再谈空说有,诚心肠说了土断之事,请魏内史支撑。
魏思恩年过六旬,白眉覆眼,齿落颊陷,淡淡道:“让魏博欢迎便是。”
林法师便是支遁支道林,与魏思恩私交甚笃,魏思恩斜了那管事一眼,愠道:“为何不早说!有请――”
魏博是魏思恩之子,曾任新安郡丞,因体弱多病,回籍疗养,这两年身材健旺了一些,家属财产及一应事件俱由魏博办理,以是魏思恩让魏博欢迎陈操之也不算失礼――
陈操之道:“能得如许的承诺就算不虚此行,不能希冀我二人一番话就让魏氏交出隐户,人间没有这么轻易的事。”
支道林虽是削发人,倒是名流风采,高慢清傲,甚少推崇人,今如此盛赞陈操之,魏思恩之骇怪可想而知,将支道林的信给老衲支愍度阅览,支愍度阅罢,长眉掀动,合什道:“陈施主,老衲拜求《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观。”
谢道韫道:“这是你我二人水火既济、软硬兼施的成果,没有你先前的洋洋万言,博得魏内史的赏识,我的顺耳之言魏内史底子就听不出来。”
魏思恩道:“两位就在蔽庄用午餐,待老夫与族人商讨再定。”
这老衲便是栖光寺长老支愍度,年近八十,筋骨犹健,“呵呵”笑道:“陈施主风采愈见清标,老衲心喜。”
二十7、锋利一言
陈操之道:“尝读《战国策》,先秦纵横家凭口舌之利能够窜改一国的国策,我深慕其雄辩和机灵,本日我二人亦效苏秦、张仪游说会稽诸族,方知其难――英台以为魏氏会如何定夺?”
魏思恩道:“陈公子,我魏氏已交出三百隐户,就连陆氏如许的大族也只是交了三百隐户啊。”
陈操之道:“魏内史莫要只看别人如何做,此等大事要本身定夺。”
小溪清澈,水澄如镜,在竹影树荫下缓缓流淌,陈操之、谢道韫二人沿溪而行,至兰渚山下,舍溪登山,冉盛带着两名军士掉队十丈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