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唐肃瞬即会过意来，神采一沉。
店小二有一瞬的怔愣，为何感受这位公子似曾见过？
戒痴心不足力不敷地回应，脚下歪歪扭扭，眼看便要倒下去。仓促跑过来一个小沙弥，情急之下用本身的身材支住戒痴，堪堪止住下坠之势。
谢成韫也不急着走了，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蜀中，恭州城。
酒足壮色胆，戒痴砸了砸嘴，挺直了身材，推开虚清，晃闲逛悠迎了上去，涎笑道，“女施主请留步。”
“那店小二长了一张诚恳人的脸，没想到也是个下贱胚！”
店小二为莫非：“客长这可不成，这两碟糖蒸酥酪是楼上雅间的客人点的，您再耐烦等待半晌，顿时就能好了。”
店小二呆呆地站了一小会儿，才想起手上另有一碟糖蒸酥酪，赶快敲了敲右边雅间的门。
戒痴嬉笑道：“你这小娘子怎的这……这般凶悍，你……别不信，谢家又如何，想当年……若……若不是贫僧未卜先知，谢家一族早……早就灭门喽！”
“元冬，使这么大劲儿关门做甚么？”谢成韫端着茶杯问道。
戒痴仍就着之前的姿式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唐肃一步步走了过来，每走近一步，唐肃的神采便和缓一分，待走到谢成韫面前，脸上早已是一派温文尔雅。他专注地凝睇着谢成韫，就仿佛现在他的眼中只能容得下这一小我。当他密意款款地喊出“阿韫”二字时，戒痴暗呼不妙，本日只怕是惹到了不能惹之人。
虚清尴尬得无地自容，“二位施主请息怒！我师父喝醉了，他平时……平时并不是如许……”
秋枫红叶古道上，一个黑袍和尚行动盘跚，踉踉跄跄着向前。一起碰到几个白袍和尚，恭恭敬敬地朝黑袍和尚施礼，尊称他一声“戒痴师叔”。
“小二，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谢成韫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哪有，我都三年没吃过了。”
……
年青公子端倪含笑，声如玉石琅琅，“有劳了，给我就好。”
唐肃笑得和顺，口气却带了些责备，“阿韫何不先检验一下本身？既然生得貌美，天然免不了被人觊觎。这世上登徒子何其多，身为女子，若没有才气保全本身，就该当少出门，即便要出门，也要将本身的面貌讳饰起来，如此方能防患于已然。本日之事，便当作是一个经验罢，你可记着了？”
女人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糕点，狠狠瞪他一眼，砰地一声把门合上。
年青公子轻笑一声，修眉斜飞，不慌不忙地接过瓷碟，道：“你倒是死一个我瞧瞧。”
戒痴本来内心正忐忑不安，如若下回见到唐肃，被他记起本日之事，以他的脾气，翻旧账也不是没有能够。虚清这一抱怨倒是提示了戒痴，本身方才好似在那小娘子身上看到了甚么。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他可没有。他那双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异眼，总能见到些凡人见不到的东西，比方初遇唐肃的那一次。
戒痴甩开虚清便朝谢成韫扑过来，伸手就要去拉谢成韫的手臂，岂料抓了个空，呵呵笑道，“女施主……女施主真是好技艺！”
店小二有些失落，将此中一碟糖蒸酥酪交给她，趁机瞟了一眼内里，这一瞟不打紧，差点失魂落魄。白衣女子正坐在窗边，侧对着门口，帷帽已被取下。店小二偷瞟之时白衣女子刚好浅浅一笑，店小二只感觉三魂都被勾走。
谢成韫悄悄叹口气：唐楼，这一世你死得这么早，糖蒸酥酪定是没有吃过。
谢成韫笑道：“肃哥哥，你来得恰是时候，这里有个花和尚甚是讨厌。”
未卜先知，莫非这和尚……
戒痴听了浑身直冒盗汗，等两人走得远了，才敢长出一口气，手上的伤也顾不得，直呼“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谢成韫不语，心道才不是只要我喜好。她宿世对吃食并不讲究，没甚么特别喜好的，只除了这糖蒸酥酪，自从唐楼带她吃过第一口，她便喜好上了这味道。当时唐楼看上去很愉悦的模样，对她说：“我与阿韫终究有共通之处了。”
店小二笑道：“公子，这是您点的糖蒸酥酪。”
虚清气急废弛，“有女人也与师父无关！”
“小二，我的马蹄糕好了没有？”
店小二记得这张脸。倒不是因为这女人有多都雅，而是与她一同出去的两位客人有些与众分歧。一男一女，男的那位边幅堂堂却双眼迸射寒星，女的那位头戴帷帽，面貌虽看不见却能凭着身材猜度一二，必是倾城之色。二人均是一身素色，在这熙熙攘攘的茶肆当中很有些出尘脱俗之感。
凌霜剑气！唐肃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谢成韫暗自可惜，看来本日是不能从这和尚嘴里问出甚么来了。唐肃站在数十步开外，神采阴沉，手里的凌霜剑虽已归鞘，它半晌之前射出的剑气却仍让民气不足悸。他的凌霜剑法，比之宿世更加精进了。
戒痴用力敲了虚清的秃顶一下，气道：“你师父我不怕佛祖降罪，就怕哪天被你给唠叨死！”
年青公子关上了门。店小二边走边挠头，只感觉这位公子非常面善，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到底是何时何地见过。
谢成韫的确要被他逗笑了，此民气里是有多扭曲才气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番正理。嘴里却还是乖乖应道：“是，我晓得了，肃哥哥，我下回重视就是了。”
走着走着俄然灵光一现。是了！这位公子与方才左边雅间内的公子，两人长得可真像啊！怪不得！只不过，左边雅间的公子浑身杀气，寒意逼人，而这位公子笑如春山，韵致风骚……
二楼统共十二间雅间，摆布各六间，中间是一条廊道。店小二走到最里的两间，敲了敲左边雅间的门。
“这酸酸甜甜的味道，也就蜜斯你才喜好。”
相较于楼下的喧闹纷杂，楼上则要静上很多。店小二边走边想，还是雅间内的客人高雅。
“小二！”
“师父就晓得信口开河！方才在那位女施主面前也是，甚么命格破裂，元神不稳，尽会胡说八道，也不怕佛祖降罪于你！”
“有则改之，改过便可。”唐肃牵起她的手，“走罢，这身衣裳是不能再穿了，先回禅房换了，换好我送你回谢家。”他拉着谢成韫迈出几步以后忽地停了下来，也不转头，冷冷地说道：“本日不杀你，不过是因为我不想在佛祖面前杀生罢了。”
那人冷哼一声，没再对峙。
戒痴道：“你懂甚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一向在我内心。”
戒痴干脆将满身的重量压在小沙弥身上，嘟哝道，“你懂甚么！这叫酒香，酒香！”
虚清用力拉了戒痴就要走，被戒痴一把推开。
元冬瞋目圆睁，“如许甚么？如许明目张胆么！”
店小二手里端着两碟糖蒸酥酪，陪着笑容大声应道：“诶，就来，就来！客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两日人多，实在是忙不过来，请多多包涵！”
“小二！”
“小二！”
“你给我罢。”女人伸脱手，没有让他送出来的意义。
“虚清，别吵！”戒痴打了个酒嗝，立足不前，双眼直视火线，“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女人？”他揉了揉眼，视野当中，劈面走来两个妙龄女子，此中一个更是可贵一见的姿色，饶是一袭素装，也难掩缥缈云间质，轻巧波上身。“美酒穿肠过，才子树下逢，本日真是欢愉，欢愉！”
有人等得不耐烦，猛地一拍桌子，大为不满地怒声喝道：“老子都他娘的等半天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老子也不要甚么马蹄糕了，老子就要你手上的这个，你把那两碟玩意儿给我！”
戒痴对劲洋洋，“女施主……随我来，我们找个僻……僻静之地，待我与你细细说来。”故伎重施伸手去拉谢成韫的衣袖，俄然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只抓住了谢成韫的一片裙角。
谢成韫大言不惭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怎能随便给人扣下贱胚的帽子？再说，食色性也。我饿了，你快把糖蒸酥酪端上来。”
店小二见状麻溜儿的往楼上跑，恐怕这位脾气暴躁的爷又出甚么幺蛾子。
那人还要不依不饶，旁桌的人劝道：“他只是个跑腿的，兄台何必难堪他。我比兄台来得还要早，我的茶水不也没来么？想必兄台也是来插手大山剑会的，还是多忍忍，免得坏了表情啊！”
启事无他，过几日恰是五年一次的大山剑会，今次的大山剑会会址便定在恭州城内。举凡有志在江湖上立名立万的年青侠士，莫不想一试。
谢成韫懒得理他，趁机脱身。
谢成韫睇他一眼，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和尚，年逾不惑，着黑袍，是个武僧，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正肆无顾忌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伽蓝寺甚么时候出了个花和尚？
恰此时，一道寒光乍现，剑气逼人，只闻声嗤啦一声。戒痴蒲伏在地，手中抓着被剑气裁下的一片裙角，手指被剑气的锋芒割开数道颀长的口儿，正往外渗着血。戒痴顿时酒醒了大半，暗道一声好险，几乎丢了这只手！
虚清“哎哟”一声，摸了摸头，负气闭紧了嘴，冲到前面，再不说一句。
虚清道：“师父这个时候记起佛祖来了！破戒之时将佛祖置于何地？”
“快些端上来！本女人要饿死在这了！”雅间内的女人不耐烦地催促。
开门的是一个面庞清秀的女人。
小沙弥将头扭向一边避开戒痴喷出的浓浊酒气，“师父啊！你又轻渎佛祖，佛祖将近被你熏死了！”
……
开门的是个年青公子。
小沙弥扶着戒痴艰巨地往前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边走边数落师父。
“女施主莫……莫要惊骇。”戒痴笑嘻嘻对谢成韫道，“贫僧……贫僧见你命格破裂，元神不……不稳，本日遇见贫僧也是你的福分。快……快随贫僧来，待贫僧与你消灾解……解难。”
元冬怒道：“你这和尚，好不要脸！”
恭州城是一座山城，云轻雾重。在离恭州城城门十里开外有一家名曰“福春”的茶肆，因其位于恭州城的必经之途上，常日已是不愁客源，这两日更是门庭若市，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穿越似的不成开交。
本日，他又在那小娘子身上看到了差未几的东西，不过与当初在唐肃身上看到的又略有些不一样。非论如何，待下回见到唐肃，便将此事流露给他，或许能抵消了本日的获咎。
元冬笑道：“蜜斯打小就独爱这一味，吃了十几年也吃不腻。”
“阿弥陀佛！施主意谅！”虚清急得连连抹汗，“师父我求求你了，快些随我归去罢！”
戒痴狼狈的趴着，暗忖此事怕不能善了，他有多顾忌唐肃只要他本身才清楚。总算虚清从震惊中觉悟过来，赶紧过来将他扶起。戒痴内心叫苦不迭，只恨本身走了背运，竟然撞上这个煞星，前脚刚喝了他的酒，后脚就来调戏他的女人。
元冬挡在谢成韫身前，不客气道：“和尚休得无礼！”
“小二，我的西湖龙井如何还没上！”
店小二笑着劈面庞清秀的女人道：“女人，您点的糖蒸酥酪好了。”
谢成韫还未起火，元冬倒是气得浑身颤抖起来，“放屁！我家蜜斯好好的，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小和尚，还不从速把你师父拉走，谢家也是你这老秃驴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