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心如蛇蝎
杨婶美意，不一时又偷来看施清如，见她已经醒了，喜之不迭，小声道：“大蜜斯饿不饿？我们姐妹给大蜜斯留了一碗粥，一向煨着的，这便端来大蜜斯吃可好，既能填肚子，也能暖身子。”
她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浑身脱力的躺回床上，大口的喘起气来。
只恨她当时候太小，以后几年，又被施老太太和金氏的吵架磨平了浑身的棱角，养成了庸懦胡涂的性子，等厥后进了京，一度也是浑浑噩噩。
竖耳细细一听，好似既有金氏的声音，也有另一道算得熟谙的，该当是施兰如的声音，不由冷冷一笑，金氏与施兰如就算闹翻了天哭塌了地，也得把她的屋子给还返来！
施清如猛地惊坐了起来，心砰砰直跳，满头浑身盗汗涔涔，脑筋里也是一片空缺。
不想倒是前脚才回了厨房，后脚便见金氏端的让杜鹃扶着又来了，不由暗道一声“好险”，与李婶一道，缩到了灶膛后。
当年娘亲归天时，她才七岁，甚么都不懂，并不晓得娘亲竟不是病死，而是抱屈惨死的，更不晓得在娘亲身后，才“赶了返来”，又悔又痛，只恨不能跟了娘亲而去的施延昌，竟然早已返来了，还成了害死娘的直接凶手，――施清如可不信赖施延昌当年并不晓得施老太太和金氏的毒计，没有他的默许，她们也断不敢那么干！
祝氏好性儿，那伯府令媛可一定会那般好性儿，何况另有伯府当背景，哪跟祝氏一样，无依无靠，好欺负好拿捏呢，倒不如把祝氏的财产，都趁机变成他们二房的！
倒是睡得一点都不平稳，光怪陆离的不断做梦。
一时是梦见她被继母张氏的娘家侄子张慕白一刀捅在了胸口上，张氏目睹她都要死了，仍然不能减少分毫的气愤，歇斯底里的痛骂着她‘吃里扒外的淫贱材儿’、‘不孝不义的小娼妇’，随即却又为一家子都要命丧鬼域了，而绝望的痛哭流涕；
金氏倒是另一番想头，想着大哥娶了伯府令媛，这辈子天然甚么都不愁了，便是二老，也不必愁了，可他们二房，倒是甚么都没有，她若不想方设法的替自家运营，将来可如何办，莫非又厚颜跟进京去，向伯府令媛乞食吃不成？
说完低头小口小口喝起粥来，内心如何不晓得杨婶何故有此一说，对施老太太与金氏的小家子气嗤之以鼻。
施清如的眼泪不知不觉间，已是流了满脸，还是炽热的眼泪滑到颈间，湿漉漉的，才让她醒过了神来。
一时又梦见韩公公身陷禁卫军的包抄圈，眼看就要身首异处……
施老太太与金氏都是贫寒乍富的，苛抠得紧，每日三顿主子吃甚么，下人吃甚么，都让婆媳两个把得死死的，休想多出半分来。
自告奋勇要去帮儿子劝祝氏，想着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若真与儿子完整分裂了，将来日子可如何过，不消几日，便要让人啃得骨肉渣子都不剩了，何况她就放心得下女儿不成？
挣扎着坐起来，正要叫人，就模糊听得前头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施清如再次谢了杨婶的粥，便催杨婶回厨房了，“只怕二太太很快就要来了，细心她晓得了，又骂婶子。”
比方早餐，主子们都是白粥白馒头，下人却都是杂粮粥，连个杂面窝头都无，桃溪富庶，如许的吃食比敷裕些的农户且不如，弄得下人们暗里都怨声载道，只不敢劈面说罢了。
还是在几年后，才偶然晓得了当年娘亲惨死的本相，却因鞭长莫及，竟何如不得施家世人；对施延昌对娘亲当年的狠心无情，更是临死前，才自张氏口中得知了，不然，她非论支出甚么代价，也必然要为娘亲报了仇才死……万幸天不幸见，还是给了她为娘亲，也为本身报仇雪耻的机遇！
施老太太在见过儿子，晓得他的确又娶了伯府的大蜜斯为妻后，大喜过望，天然也再看不上祝氏的那点儿财产了。
待施清如点头道了谢，便忙去厨房取了粥来，倒是一碗杂粮粥，虽晓得施清如平日没少缺吃少穿，到底也是主子，免不得讪讪的：“白粥只要那么多，之前大蜜斯又喝过一碗，实没有多的了，大蜜斯且姑息些，午餐我们设法给大蜜斯多留些好点的饭菜。”
杨婶见了，不由赞道：“大蜜斯可真都雅！”
只当软硬兼施，定能让祝氏点头。
喝完了粥，施清如出了一层薄汗，脸上也终究有了几分红晕。
施清如倒是摆手：“杂粮粥就很好，多谢两位婶子，午餐也别替我留旁的了，仍熬粥便可，我才好些，且吃不得不好克化的东西。”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让祝氏死了的好，归正她一向吃着药是镇上好些人都晓得的，俄然病情减轻，一命呜呼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一径的撺掇施老太太，终究撺掇得她同意了治死祝氏，然后婆媳两个同心合力，灌了祝氏砒霜……
一时梦见的是她母亲被施老太太和金氏联手灌砒霜，而施延昌却一向在门外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的景象；
以往大蜜斯几近不出房门，偶尔见到了，也是低着头的，她竟不晓得她本来这么都雅，那先头的大太太有多都雅，可想而知，可惜命实在不好啊！
因而向施老太太出主张，让祝氏自请下堂但是要有损大哥名声的，并且将来万一再生出甚么事儿来，触怒了新大嫂和她的娘家，要捏死大哥且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到那里去，何况他们一家子？
杨婶倒不以为金氏这么快便又会再来厨房，却又实在怕她，到底还是应了一句：“那大蜜斯好生歇着。”端着空碗出去了。
还是余光看到了窗外透出去的阳光，她才确信，刚才的统统，都只是一个梦，或者说，今后都只会在她的梦里呈现，实际中毫不会再有能够上演。
到底身材还很衰弱，施清如在杨婶送了厚棉被来，――倒是杜鹃不肯送出去，托杨婶送出去的，施清如由得杨婶给本身盖好了，细声细气的道了谢后，方再也撑不住昏睡了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