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烟与飞仙

挎包里的午餐肉罐头硌着后腰。永革取出皮质条记本，钢笔尖在纸页上洇开墨点：“5月28日，氛围含氧量约比当代高30%，植被覆盖率超90%...”笔迹俄然被暗影覆盖，抬眼便撞见三张猎奇的面孔——挖野菜的女子们正围着他蹲成半圆，鹿皮裙下暴露的小腿覆着精密的金色绒毛。

永革攥紧了空罐头盒，锋利的边沿扎进掌心：“下去！”

“糟了！”灵儿的流光裙突然暗淡，“是血月部落的人！他们竟敢在神女祭前攻击苍狼族？”

不等答复，空中俄然传来闷雷般的震惊。永革俯身望去，只见苍狼部落方向腾起滚滚浓烟，阿莱正挥动着火把在栅栏边奔驰，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石矛的族人——而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浑身缠着蛇皮、眉心嵌着骨坠的食人族兵士。

永革背靠巨石坐下，任由山风翻完工装外套的领口。面前的溪流折射着中午的阳光，像一条活动的碎银带。他摸出帆布挎包里的打火机，金属外壳在掌心泛着寒光——这是他从当代带来的独一“神器”，现在正被用来扑灭一支早已皱巴巴的卷烟。

“阿桑。”女子指指本身，又点点火伴，“阿杏，阿梨。”她俄然靠近，鼻尖几近要碰到烟头，“你手里的木棍会冒烟，是巫师的法器吗？”

“你要做甚么？”阿莱捂着流血的额头爬起来。

“燃烧。”他说。

“外来者在画符？”最年长的女子指着条记本上的笔迹，喉间收回近似鸟鸣的颤音。她腰间挂着的兽牙项链晃了晃，每颗牙齿上都刻着歪扭的纹路。

灵儿指尖的水雾化作暴雨滂湃。永革将燃烧的烟头扔进草堆，异化着烟草与松脂的浓烟腾地升起，在雨幕中构成诡异的青灰色樊篱。阿梨举着磨得发亮的龟甲冲在最前，食人族兵士被反光刺得眯起眼，手中的石斧砍了个空。

“现在！”永革大喊。上游的石坝轰然倾圮，溪水裹挟着泥沙奔涌而下，刹时淹没了前排的食人族。他趁机拽着阿莱躲进板屋，从挎包里翻出那罐午餐肉——金属罐头在石墙上敲出清澈的节拍，竟盖过了雨声与嘶吼。

“带族人退到溪边！”永革扯下工装外套，暴露内里印着“峨眉山旅纪行念”的红色T恤，在火光中格外夺目，“阿莱，你晓得那里有干柴吗？”

远处传来食人族的退潮般的呼号。灵儿蹦到石墙上，裙摆的焦斑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朵发光的蒲公英图案。她转头望向永革，虎魄色的眼睛里映着篝火与雨幕：“喂，下界来的‘永革’——明天教我抽烟好不好？”

“我从...很远的处所来。”永革含混作答，目光落在阿桑发间的蓝色羽毛上，那与车祸时小女孩头上的装潢一模一样。他俄然认识到，救下的粉裙女孩或许恰是解开穿越之谜的钥匙。

灵儿眼睛一亮，指尖轻触罐头铁皮，刹时绽放一圈蓝色火花。金属盖子主转动开，咸香的肉味混着海风般的气味劈面而来。她谨慎翼翼地咬了口，虎魄色瞳孔突然缩成镇静的光斑：“比阿姐酿的蜂蜜酒还好吃！你另有多少宝贝？”

“算是吧。”他说，指尖抚过条记本封面的“芳华靓丽”贴纸，那是林小婉客岁送他的生日礼品，“不过从明天起，我更想做个落地生根的人。”

“听着，”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族人，“他们怕火，怕强光，更怕未知的力量。从明天起，我会教你们制作‘神火’和‘照妖镜’，但起首——”

灵儿歪头：“地球是甚么？是你们部落的名字吗？”她俄然伸手拽住永革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竟带着春日溪水的清冽，“跟我去天上玩嘛！我带你看会发光的蒲公英，比你们下界的火把都雅一万倍！”

话音未落，天涯俄然掠过一道靛蓝色流光。永革瞳孔骤缩——那是架外型独特的飞翔器，机身由发光藤蔓编织而成，尾翼缀满莹蓝色的鳞片，正像片叶子般轻飘飘地掠过溪面。

永革望着雨中的荧光蒲公英，想起灵儿裙摆上的焦痕，想起林小婉没送出去的雪水茶，想起金顶上被风吹散的香火。掌心的钢笔还沾着泥，条记本纸页上的笔迹被雨水晕开，却闪现出更清楚的头绪——那是他从未写过的部族图腾。

“嘶——”烟草灼烧的味道混着青草香钻进鼻腔，他俄然想起工厂露台的 smokers' corner，林小婉总在那边抱着保温杯看他抽烟。指尖无认识地摩挲着烟盒上的“峨眉山”字样，目光掠过远处用原木搭建的蜂巢状房屋，几个头顶木盆的女子正沿着溪边小径走来，脚踝的羽毛饰品在草丛里划出沙沙的响。

永革合上本子，暴露惯常的暖和笑：“只是记些见闻。”他弹了弹烟灰，火星溅在草地上又敏捷燃烧，“你们叫甚么名字？”

食人族的战吼越来越近，为首的兵士皮肤涂成靛蓝色，眉心的骨坠刻着狰狞的鬼脸。永革将钢笔插进泥土——笔帽上“峨眉山居士林”的字样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想起金顶上的比丘尼曾说：“施主虽破戒出家，佛性仍在。”

“呀！又有星星掉下来了！”阿杏指着飞翔器坠落的方向，手里的野菜筐翻倒在地。永革站起家时，瞥见一个身影正从光晕中走来——她穿戴及踝的流光长裙，发间别着发光的蕨类植物，赤脚踩过的草叶上竟绽放了淡紫色的小花。

“起首，我们需求一名神女。”永革说，“奉告他们，苍狼部落有上天庇佑。”

“越大越好。”永革将烟盒里的二十支卷烟全数掰碎，混着枯草堆成金字塔形，“阿桑，带几个族人去上游搬石头，堵住溪流！阿梨，把统统能反光的东西都拿来，镜子、兽牙、只要能晃花他们眼睛的都行！”

他转向灵儿，后者正用指尖接住落在睫毛上的火星，像接住一颗坠落的星。

话音未落，永革只觉脚下一空。灵儿指尖缠绕的光带已将他拖离空中，远处传来阿桑的惊呼声，却被吼怒的风声盖过。他瞥见苍狼部落的板屋敏捷缩小成积木，瞥见溪流如银线般蜿蜒进林海，更远处的山脉表面竟与他手机里存的峨眉山卫星图惊人类似。

永革向后退了半步，卷烟几乎从指间滑落。少女的瞳孔是虎魄色的，中心游动着藐小的光尘，像把整片星空揉碎了嵌在眸子里。她腰间悬着枚菱形水晶，内里封存着活动的云雾，恰是他在车祸时瞥见的时空旋涡的微缩版。

“到了！”灵儿拽着他降落在云层之上，永革这才看清所谓“发光蒲公英”是成片的浮游植物，每个绒球里都裹着豆大的萤火虫，在暮色中像撒了把碎钻。远处漂泊着几座由藤蔓与虹光编织的浮岛，模糊传来近似编钟的清脆声响。

“好香的味道！”少女俄然蹦到永革面前，鼻尖几近要碰到他的烟嘴，“你在烤云朵吗？为甚么我在天上没见过这类神通？”

“那是卷烟。”永革下认识按住条记本，荧光笔墨却像活物般钻进纸页，“你说的‘下界’...是指地球？”

“稳住！”灵儿的笑声混着云絮劈面而来，永革这才发明她裙摆上绣着精密的星图，每颗星斗都跟着行动明灭闪动，“别碰我的流光纱，上个月有个毛手毛脚的猎人烧穿了我的裙子，害我被阿姐骂了三天！”

永革笑了，摸出最后一支烟夹在指间：“先学会生火再说。”他昂首看天，雨不知何时停了，一弯新月正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像枚被磨旧的银色别针，别在异世的夜幕上。

“这是烟。”永革鬼使神差地递出烟盒，铝制包装在阳光下泛着奇特的光。阿梨伸手触碰，像被烫到般缩回击——烟盒上印着的当代都会夜景，正映着她错愕的神采。

“可你只是凡人——”

话音未落，他们已重重砸在部落核心的空位上。食人族的石斧擦着永革耳畔飞过，他瞥见阿莱被藤蔓绊倒在地，发丝间沾着的血珠正滴向颈间的兽牙项链——那枚项链的吊坠，竟与灵儿腰间的时空水晶一模一样。

灵儿歪头笑了，发间的蕨类植物俄然开出荧光小花：“早说嘛！”她抬手重挥，雨幕中竟闪现出庞大的星图，每颗星斗都对应着食人族兵士的位置，“阿姐总说我贪玩，可谁规定神女不能玩兵戈游戏呢？”

“标致吧？”灵儿捧起一团荧光蒲公英，光点落在她睫毛上，像缀了串微型星斗，“这是我偷偷斥地的游乐场，阿姐总说我该学些‘神女的必修课’，可那些占卜星象、调剂部落纷争的事哪有玩风趣？”

阿莱盯着星图，俄然抓住永革的手腕：“你真的是从天上来的？”

“我叫灵儿，灵气的灵！”少女甩动长发，发梢扬起的光点落在永革的条记本上，刹时化作几行跳动的荧光笔墨，“你是从‘下界’来的吧？我刚才在云里瞥见你啦，你的头顶有团奇特的黑烟！”

“我说下去！”他的声音带着在工厂调剂流水线时的严肃，灵儿愣了愣，竟真的拽着他朝空中爬升。风声中，永革摸出挎包里的钢笔，在条记本扉页飞速写下：“如果我回不来，林小婉，把我的抚恤金捐给峨眉山...”

永革仓猝缩回击，却见烟头公然在裙摆边沿燎出个焦斑。幸亏灵儿毫不在乎，手腕轻抖便有片云絮飞来补上破洞，那云絮竟在打仗布料的刹时化作了同色的纱线。

灵儿眨眨眼，指尖已凝集出一团水雾：“你要多大的雨？”

“玩火。”永革划亮打火机，火苗在暮色中跳动，像某种太古的图腾，“灵儿，能让那些云下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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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革沉默半晌，摸出挎包里的午餐肉罐头：“要不要尝尝下界的‘云朵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