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来访（下）
林七许歪着头，咬了咬泛着惨白的唇，出乎料想地反问：“王爷但愿呢？”
“恰是。”
王府的人耳鼻都很活络，嗅到了这股吹向沉香榭的东风。
雨声敲在窗棂屋檐上，又有歌声相和，心神沉浸间不免忽视外界统统。
雨声又猛地短促了些，打在琉璃瓦上，溅开的水花窜进了雕斑纹锦窗，打湿林七许一身月白的素衣长裙。
林七许简朴地说了遍大抵，燕竹和佩玖轻手重脚地迩来拣书，她道：“太妃要的那些，好生去西暖阁烘着，其他的，先收起来。”
林七许不会傻到故作委曲，嫁祸别人，只轻柔一笑，照实禀告。
这都甚么时候了。
“林姬常日可曾吟唱？”
那宫女心软，叹道：“要我看来，林姬都快削发了，在佛堂比呆在王府的光阴还多，跟个姑子差不离。”
明日虽是沐休，摄政王也懒得再弄这繁文礼节。
满地摊着册本，不细细看，还寻不到下脚处。
他望得远些，里头的床榻，模糊可见，亦放开了经籍。
“那炭火是如何回事？”
摄政王早消了睡意，来了些兴趣，问道：“你是真筹办一心向佛了？”
“嗯。留下几人便可。”其他人免得桩子似的杵在这儿，各自歇下就好。
如许一想，摄政王再好的心性，都有些沉不住了。
林七许跟在他身后，亦趋亦步，吹灭了明晃透白的烛火，叹道，这打算，又得变变了。
“是。”燕巧与其他丫环清算完帷帐被褥，顺次退出，还知心肠吹灭了几盏过于敞亮的宫灯。
已有聪明的丫环上前为他宽衣，他四下打量，眼神忽的一眯，沉了几分。
林七许哑然发笑：“妾身并非成心，只是不好打断。未曾推测王爷今晚会来此处。”她欲张口唤人出去清算下……满地狼籍，无处落脚的阁房。
“明日进宫与否，看环境吧。”谢俪谛视着满院秋色，幼女嬉笑，笑意不减一分。她之职位，岂是林氏能够摆荡，只求天随人愿，彼苍赐她一子。
摄政王扯开勾住某物的帘面，进门抬眼便见这一幕。
经此一曲，虽不及歌女的吟唱委宛绵长，盛在清丽虔诚，别有风味。摄政王现下心平了，气也和了。对这林氏，天然有了些比较温存的感受，勾起了切磋之心。
“王爷，妾身方才轻唱的梵文，可还入耳？”她清算起摄政王脚边的佛经文书，淡笑问。
人一旦置于闲适安闲的环境中，倦怠困顿感会成千上百地涌来。白日与朝臣部属斗智斗勇，夜间又折腾了遍，早已身心俱乏，摄政王只道：“时候不早，安息吧。”
燕竹赶快回道：“经常带着琴进宫，也会在这处练曲调。”
荣宪已蹦蹦跳跳地去追逐鸟儿，王妃净过手，慢条斯理道：“打主子有甚么用。韩庶妃的本事，也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她又给赤金鹦鹉架舀了些净水，唇角留着讽刺的笑意。王爷性子冷僻，但待妃妾尚且温文有礼，可见韩氏说了甚么大逆不道的话。
王妃一孕几月，怎的便荒唐至此，林氏虽不得宠嬖，可孝敬他娘呀。便冲着这层，王妃亦不会等闲落她脸面，奴婢们怎这般没眼色。
天井摆放着数十盆牡丹，含娇怯怯，昨日王爷命人送来抚玩把玩。谢俪随便折下一朵，含笑道：“我便是赴宴，林氏也会伴随太妃摆布。本日但是又进宫了？”
话音甫落，摄政王抿了抿唇，自知有些……讲错。
摄政王俊眉一挑，问道：“你这是在何为？”
摄政王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思路落回沉香榭，摄政王已然放心，这林氏怪道没闻得这般响动。
王府例炭，妃妾院落，尽是上好的银炭。莫非是又被剥削了？
谢俪牵着荣宪郡主在廊下逗一只乌黑的鹦鹉，气色甚好。
花丛里有开得最艳的牡丹与素雅无争的玉兰，大捧大捧地盛放，那宫女溜了眼四周花草，没见着甚么人影，方道：
照实说来，不怪他作此想，一来众口铄金，二来亲眼所见。这林氏，实在太没有当妃妾的模样，说是居士，或者德高望重的削发之人，反而更可托些。
林七许捧着经籍立于大开的窗前，身姿清癯，衣衫繁复，仿若隔世独立。约莫是听得动静，削瘦薄弱的身躯方缓缓转过来，一双乌黑津润的眼眸对向摄政王，暴露陋劣的笑意，泰然自如。半晌后行了礼，徐行上前。
沿廊走来的秦嬷嬷回道：“听厨房送炊事的人说，这几日韩庶妃表情极其不豫，砸了两架屏风，今早又拿掸子责笞婢女。”
摄政王也不恼，视野留在她弧度夸姣，白里透粉的唇上半晌，留意到她衣衫薄弱，若视野盯得凶悍些，旖旎春光，唾“眼”可得。他也不感觉是这林氏成心勾引，哪有勾引男人，穿得如许素净平淡，面庞寡淡的，再说，这屋子，热得有些发昏，气味也很古怪。
花开暖煦的三月缓缓展开，日丽风清，宫内春花富强，海棠如锦。宫人皆喜气洋洋，迎来送往皆含笑。一是为太后寿辰，二是为这月十八的帝后大婚。
摄政王接过一盏香茗摩挲着，听着她字里行间的暖和温馨，身材也渐渐舒缓了下来。倒是没甚么教唆诽谤的字眼，他暗想，便顺嘴道：“燕巧，明日给沉香榭加五十斤银炭。”
秦嬷嬷提点道：“林氏现下讨太妃喜好，连王爷都对她转了印象。明日宫宴，娘娘若不去的话，理应是林氏陪着了。”
只是他乃手掌权益的上位者，如许一问，难道将她逼去死路？
最后一句已然走远，摄政王抬手拦下意欲出言经验的燕如，老神在在地绕出花丛。
“这黑炭有些潮，但味道也还好。”既不必烘经籍了，林七许便叮咛着人将几个黑炭盆十足挪了下去。
那日夜间负气拜别，过夜沉香榭。次日动静传遍内院，的确被人笑破肚皮。
“说是林姬对王爷断念了。她不敢求太妃，也不敢要甚么名分封赏。大抵，只求，相安无事，莫罚莫打。”
如此，一夜无话。
燕巧得了王爷准予，赶快去安排统统。燕竹大喜过望，正欲前去阁房，提示主子换衣，出来接驾。摄政王抬手表示，道：“不必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