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潜流（四）
“不得其所？赵总镇不安闲？”
“曹营将反“是究竟没错，可从西营将佐吕越口中说出，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扭。
郭如克亦笑着道：“兵贵神速，倒给他们占了先手。”
众将齐声道：“是！”
王来兴感喟道：“若老郝还在，与这张国兴真当是棋逢敌手。”众军将闻言，想起已战死经年的郝摇旗，无不嗟叹。
众军将闻言，齐刷刷起家抱拳。
徐珲道：“张国兴我曾交过手，勇不成挡，称万人敌。冲锋陷阵最是妙手，四营中，也属他营最为逃亡。要破西营，此人不成不除。”
侯大贵奋然道：“主公你叮咛吧，如何打？不瞒你说，我等瞧西营和张黄虎早不扎眼，已摩拳擦掌多时了！”他话音一落，其他众将也纷繁拥戴。这倒是赵营立营以来从未有过的场面，可见跟着赵营的兴旺生长，军将们的自傲心也增加很多，所谓互利互荣、相互依托，尽显于此。
吕越听出他话里有话，摸索着道：“罗汝才给赵总镇七日考虑，时已五日，却尚悬而不决，莫非总镇内心，另有几分踌躇？”
马元利将歪着的身子坐正，前倾道：“怎生考虑？”
“马、吕归去一说，张献忠便知我态度扭捏，待其与罗汝才共起事，或许还会令人再来劝我。”
侯大贵吁口气道：“丰富不丰富，光凭口说可不作数。”
赵当世嘴角微扬道：“想只言片语就摸透我营，可没那么简朴。张献忠猜忌心重，听了这句话，即便他二营联袂，终归会有一根刺在。”
“天下官民皆为当今圣上之赤子。我既带众就抚，亦复为赤子。可朝廷厌我兵多，屡加指责，更要我闭幕兵马。岂不知兵马若散，各归籍贯，又将受豪右仇恨毒害，兼受断粮之苦，倒不如在这一片六合，开垦作息，另起炉灶来的安闲。”
赵当世笑道：“有老侯这股子锐气在，我无忧矣。”
赵当世闻言沉吟不语，马元利与吕越互看一眼，亦敛声不语。
侯大贵道：“张献忠会练兵，其本人边军出世，尤擅将马军。其马军不管战力、装配还是次序，在各地义兵中都算首屈一指，绝非前者曹营、回营可比。”
赵当世叹口气道：“二位不是外人，赵某也不搞那神奥秘秘的一套。”接着道，“实话实说，我赵某虽为官，却不得其所。”
等他说完，庞劲明立即接上话：“这三千骑是西营骨干不假，但西营自客岁三月就抚，至今一年间，招降纳叛、练兵不休，更添二三万兵，一样勇悍。”另道，“傅外使出使过西营，据他说，这二三万人马步整齐，皆具兵甲，战力必赛过我营屯田兵。”
“此话怎讲？”
“不知八大王作何行动？”
昌则玉抚须道：“然也，马、吕此来，导火索在于黑邦俊下落不明。张献忠既暗害已久，起了这道波澜，定担忧迟而生变。又探了我营的态度，想来竖旗谋逆为期不远。”
过了好一会儿，赵当世方道：“不瞒二位，曹营的事，赵某也早就听闻了风声。”
“大事临头，天然会更加谨慎。我营镇楚北，与他友情不厚，来探探口风无可厚非。”
“西营此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天寒，昌则玉双手互插在衣袖中道。
吕越听了，赶快弥补道：“罗汝才凶险小人也，赵总镇可别听他妖言惑众。”
赵当世喟然道：“八大王决意如此，罗汝才毁灭不远矣。”连连感喟。
“八大王愤然说‘大丈夫需有始有终，罗汝才降而又叛，小人也’。”
吕越道：“八大王镇守郧襄，极力报国责无旁贷。罗汝才虽与我营有旧谊，然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大明百姓，亦不能秉公交。”
赵当世笑道：“久在军中，沉闷难当。楚北事略定，便忙中偷闲，出去散散心。”随即将话题转返来，“八大王既鄙罗汝才为人，那么只要罗汝才起事，他便要大义灭亲咯？”
马元利应道：“是这个事理，不过为讨一口吃食罢了，可爱朝廷总看我们不惯。不但不给赋税补助，还要兵马遣返客籍，我只想问天子老儿一句，湖广离陕西数百上千里，一个子儿都不给，如何回籍？没有饭吃，怕连这襄阳府都走不出！”
庞劲明续道：“四营副贰，王会、卜宁、王自奇、王自羽，都是勇猛惯战之将，亦不成藐视了。”
“相煎何太急......总镇此言，莫非要......”
“我等起于草泽，一朝转贼为官，貌似由黑变白，但在朝廷心中，实则白皮黑心罢了。”
“主公那句‘罗汝才写信给我’当真点睛之笔，要不是碍着他二人面，部属几近鼓掌而出。”
王来兴哼一声道：“傅外使当时候不知屯田军中另有练虎帐。如果晓得，这话出口前就很多考虑考虑了。”
西营以八大王张献忠为首，现有兵力数万，此中精骑三千，分四营，营中各设营将及副贰统带。
自从得授鹿头店参将一职以来，侯大贵一扫往昔日渐颓靡的气质，精力复焕。不管练兵执勤，都分外极力。旁人觉得是赵当世给他下了甚么猛药，赵当世却知差遣他奋发的身分全为内因。一小我凡是意志果断，带来的正面结果有目共睹。现在的侯大贵虽说胡子斑白了很多，但行动举止中却模糊能瞥见他二三年前活泼的影子。
“愿为主公效死！”
一言既出，吕越的屁股如同压在针板上，坐立不安，马元利呼口气，问道：“姓罗的待如何？”
吕越说道：“我营耳目遍及楚北，曹营中亦不乏敬慕八大王威名者，是他们主动通传的动静。”
“四营营将，张国兴、张四虎、张可继、王复臣。前三报酬张献忠义子，王复臣则是元老老将。这四个不消多说了，各位也不是初参军，暮年必定传闻过这些人的名头。”
“张献忠说罗汝才要反，由此可知，必是曹营随西营共反。”
众军将听了这些个名字，有的嘲笑连连，有的则吹胡子瞪眼，总之无一不是心中不平、跃跃欲试。赵当世振声而言：“彼西营有虎贲，我赵营又何尝无劲旅？西营将反，恰是天赐我赵营强大之机！”更道，“各位，实不相瞒，我亦欲战甚久！”
“竟有此事！”马元利与吕越身子都蓦地一震，非常吃惊。
马元利这时道：“传闻赵总镇前不久还去东南走了一趟，好雅兴啊。”说罢，干笑两声。
“罗汝才说，洪、孙入卫，陕兵十去五六，中原空虚，恰是共举大事的好机会。他要我七日内给他答复，及本日，是第五日了。”
“总镇曲解了，我别无他意。”吕越笑笑道。
赵当世立马道：“踌躇谈不上，可说是怜悯。毕竟都曾是义兵，相煎何太急。”
六人见礼罢，分坐殿中摆布两列，赵当世则高居最上首，侧方又摆两把椅子，昌则玉及穆公淳并坐。大殿甚宽广，无人说话当即幽深悄静，加上赵当世背后吊挂着的一幅庞大的龙虎相搏图，氛围无形间格外肃重寂静。
侯大贵正要辩驳，郭如克先道：“甭管比不比得上，总之西营纵横驰骋这么多年，靠的不过也就是这些个马军。对西营，对付这三千骑为重中之重。”
赵当世点点头道：“回营拜别后，郧襄之间，西营能拉拢的只要曹营和我营。现曹营已答允，张献忠厚则想再拉我上船，但我与他素不睦，又不好直接开口......以是打的是个欲擒故纵的主张。”
庞劲明笑了笑道：“侯统制说的是。西营中其他近似吕越、贺云天、郑守豹、姚之贞等将佐，便不一一赘述了。”说完，复退到一旁。
庞劲明难堪笑笑道：“那是天然。”而后又道，“这二三万人，由总管王尚礼、马元利统带，这俩人跟从张献忠日久，是西营最早的弟兄，作战经历丰富。”
赵当世点着头道：“罗汝才写信给我，要两家不计前嫌，一并起事。”
赵当世起手制止哄然躁动的军将们，苦笑道：“各位勿急，西营尚未反。”接着起家，走到当中位置，“本日召各位来，正为了晓得西营环境，提早筹办。”说着拍鼓掌，庞劲明从侧里阴暗处转出，先给军将们行一礼，然后按常例通述了特勤司打劫的相干谍报。
侯大贵说道：“西营小儿何足道哉，饶他运营已久，我等也毫不怵他半分。”说着，振臂顾众将道，“兄弟们，是也不是？”
侯大贵持续调侃：“各驰名誉？活到现在，各有运气差未几。”
赵当世轻咳一声，众军将无不振容正襟端坐。赵当世环顾半晌，点明大旨道：“各位，楚北风云将变，我营不日便将操戈。”声音不大，但中气沛然，一句话出口余音在殿内回荡，久久不散。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赵当世忙摇手，“二位切勿多心。自古忠义难以分身。但‘忠义’二字，忠在前、义在后，孰轻孰重，赵某还是分得清的。”
这话出口，马光春不乐意了，冷冷道：“比得过曹营是究竟，可一定比得过回营。”
说未几时，侯大贵为首，与徐珲、郭如克、韩衮、马光春、王来兴六人齐至。他们在赵营中均任职统制，乃全军之核心。
侯大贵也许是半路瞧见了马元利，打趣道：“我等未动，西营人先到，莫不是来下战书的？”
当下赵当世不动声色，轻咳两声道：“曹营新降不久，如何又要反叛？”
一时候，全军府报国殿内呼喝响若洪钟，声震屋瓦。
赵当世点头道：“我不怕他骗我，我只为赵营考虑。”
续谈一阵，马元利与吕越即起家告别，赵当世送二人出城，并拜托相约张献忠择日集会。待回到全军府报国殿，昌则玉与穆公淳已从内堂走了出来。
昌则玉点头道：“恰是。诚如主公所言，张献忠为人多疑，在马、吕二人面前不管主公表白对背叛是何种态度，到头来都难以取信张献忠。倒不如含混其辞，以含混为障眼法，反而令人信赖。”
庞劲明装没闻声，道：“其下统领张惠儿、张化龙亦张献忠义子，白文选、冯双礼、祁三升也均为老将。另副统领杨武、狄三品、贺九仪、关有才、杨威等，各驰名誉。”
赵当世说道：“为平生存，我与八大王率众屯垦，罗汝才则再度起事，手腕分歧，目标却分歧。”更道，“以此度之，事出有因，罗汝才倒并非小人了。”
马元利眉毛一挑，道：“赵总镇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