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累累白骨
一阵山风吹来，路边草木沙沙，卷起了世人的发带、衣袍，卷起枯萎的草叶飞上天涯，打着旋往南飘落，仿佛死去的亡魂终究南归故里。
抬棺被世人视为倒霉之举，非嫡亲之人不会沾手。
三人也不等顾明和老五说话，曹大刚打头，钱济抬尾，许迁护在棺材边上。
只是父兄没了爵位，顾清韵不肯让人拿此事做文章，打搅父兄安宁，推让了。
天元峰本是北地名山，山势矗立，山顶时有云雾环抱，驰名僧到此游历，说看到山顶佛光普照，化缘在山顶造了天元寺。天元寺香火鼎盛，当年很多北地百姓都要跑来烧香祈福，顾清韵宿世，也来过几次，小时候母亲带着她上山为父兄祈福存候然符，厥后是护着母亲和两位嫂嫂上山祈福，顾昀尚在襁褓中时，还请寺中方丈念诵过祈福经文。
顾清韵没想到会看到如许场景，她放下棺木，冲面前白骨下跪施礼，“顾家先人顾清韵，告祭英魂，顾家军的弟兄们，当年你们的血没有白流，匈奴已败，北疆承平，林家父子和苏兀术的首级在此，英魂不远，遗志永存！”
一行人直接走上天元峰山道，这条山道盘山而上，当年石板铺路，和尚经常打扫，不让杂草淹没门路，现在无人打理，石板隐入荒草中，每走一步都会踩到枯叶荒草，收回沙沙声。
越靠近天元峰，大师只感觉越是沉寂无声，仿佛这里连时候都凝固了。
“我是天元寺和尚，法号慧果。”
仓促之间，没法收敛，顾清韵解下披风铺在路边，老五带着人上来，将路上的白骨支出披风上。
苏兀术愤恨顾家劝止了他南下入关之路，害得匈奴雄师接连损兵折将，当年杀了顾家父子三人后，直接命令将顾家父子的尸首挂在天元峰山腰处，不得入土为安。
“阿弥陀佛，只要小僧一个和尚了，师父、师兄他们，都遭了毒手。师父他们让我藏起来，整座寺庙，只要我一个活了下来。”
“你们是夏国军队？”那人一听老五的话，再一看老五和何志成几人的打扮，欣喜地问道，“你们但是顾家军？”
夏天弃、顾昀、曹大刚、云胜……一个个将领都解下了披风、大氅，另有人扯下内袍大袖，一块块铺到地上，再脱手将白骨收于布上包裹。
世人正有些惊奇，老五俄然往路边草丛中窜了出去，一下拉出来一人，将人往地上一丢。
几位将领都感觉心中一暖，朝中重文轻武，顺王爷不愧是领兵兵戈的，他给了顾大将军面子，就是对武将们的尊敬啊。
她想，接父兄回家时，不能让他们再暴尸人前。以是，她亲手为父兄选了棺木，不贵重，但倒是上好的松木，她亲身遴选松木，城中棺材铺传闻是顾家要用的，硬是不肯收钱，老板还想将家中收藏的一副楠木寿材拿出来。
顾家先祖曾说：“男儿为国血战，马革裹尸，亦是光荣。”
顾清韵看了此人一眼，“我们是夏国军队，你是何人？”
世人转过一个弯道，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面前山道，看不到地上石板，也看不到荒草，累累白骨铺在山道上，蜿蜒而上，仿佛是用白骨铺出了一条山道。
当年，这一片皆是夏国国土，只因为景兴二十七年那场惨败，夏国为了乞降，割让了雁门关外直到雁山山脚的这一片地盘。
“慧果师父，莫非匈奴人也上山杀人了？这些尸首，你可晓得是甚么人的？”匈奴人固然残暴好杀，但是因为也信奉神灵，对于僧众还算网开一面。顾清韵看着还未烂成白骨的尸首，明显不是当年死于雁山山道的顾家军的尸首。
现在，匈奴败退，苏兀术战死，世人都晓得，这片地盘，毕竟归回了夏国版图。
顾明和老五刚想抬起第三副棺木，曹大刚挤了过来，“当年我有幸拜见过顾大将军，深为崇拜，就让我为二少将军抬棺吧。”
而门路一边，一摞摞首级叠在一起，每隔一段间隔，路边就筑了一座京观，这一起往上，得是多少人的骸骨？一座天元峰，的确成了一座白骨山。
钱济和许迁跟了过来，许迁冲顾明两人抱拳，“我们两个也想得此幸运。”
顾清韵微一踌躇，看夏天弃一脸凝重地看着，仿佛恐怕被本身回绝了一样，她冲顾昀点头，与夏天弃一起抬起了第一口棺材
石秀才让人将棺木抬过来，顾清韵看着沉寂山岳，下认识摩挲着剑柄上收着护身符的荷包，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阿昀，跟我一起抬棺木上山接父亲他们。”
一起无言，寂静上行，越往上白骨终究越少，快到山顶时，世人闻到一股臭味，本来这里堆放的首级上，另有几颗头颅未烂成白骨，披收回阵阵臭味。
顾昀与何志成一起抬起了第二副棺木。
世人一惊，顺王爷也是凤子龙孙，竟然情愿亲身为顾大将军抬。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在这儿干甚么？”老五喝问道。
“山上另有和尚？”何志成奇特地问道。这满山白骨，他觉得山上的和尚就算没被杀光，应当也跑光了。
世人一看，此人竟然穿戴僧衣，但是僧衣破褴褛烂的只是勉强蔽体，头发已经长了寸许长，半边脸上有半个巴掌大的疤痕，看着像是烧伤。
从她规复顾晴的影象之日起，她就发誓要为父兄报仇，要收敛父兄遗骸。为了这一日，等了好久。
顾昀应了一声，走到顾清韵边上，伸手去接棺杠，夏天弃却更快了一步，没等顾昀接办，他先抢到手中，“我来吧。”
顾昀放下棺杠，转头冲三人哈腰施礼，道了声多谢，才回身重新抬起棺木。
有将领骂了一声：“这些匈奴杂种，应当将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
匈奴大营驻扎地的东边，就是雁山，而天元峰，就靠近这头。
天元峰山脚设有瞭望台，本来有匈奴兵驻守，能够因为晓得雄师败退，沿路的几个哨岗都没人了，明显驻守的匈奴兵跟从雄师退走了。
顾清韵、夏天弃打头，顾昀跟在顾清韵前面，雄师掉头，往东南边行去。
以是，顾家男儿非论年纪，上疆场之日起，家里就会筹办棺木。雁门关当年经历烽火，顾宅被烧，家里为父兄筹办的棺木也被付诸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