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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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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程熙归降卫畴,并不算是下下之策。在这乱世当中,若无安身立命恪守一州,进而兼并别人的气力与才调,那便迟早会被别人吞掉。

公然,之前的心疼悔怨甚么的,只是我的错觉,他是那样的仇恨于我,又怎会对我有半点心软呢?

卫恒手中的这把佩剑,乃是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周孔所铸的三大名剑之一,名为含光,削铁如泥、锋利非常。

“我生于邺城,善于邺城,作为邺城的女君,在这座府邸里住了十余年,我毫不分开这里。”

他语气中的狠厉让我心头一颤,卫家于我而言,又不是龙潭虎穴,为何他这般不肯我重回卫家?

见程熙仍在那边连声诘责那兵卒,我忙上前轻拽他衣袖。

四年前,他也曾白衣银甲,仗剑而来。那一次,他救了我性命,于乱军当中,从马蹄之下。

以卫畴的雄才大略,武功武功,只怕将来全部中原都是他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程熙若能投身卫畴门下,即使再做不成一州之主,起码余生可安稳而过。

这是自千百年前,从七国时传下来的礼俗,名为战时之礼,纵使两方兵戎相见,但若此中一方的主公恰逢婚丧之事,则会寝兵三日,以见知礼,待三今后才会持续鏖战。

他见我不答,又再次催问道:“如何?阿洛,我待你如此情深,你却不肯与我同死吗?”

到了这个时候,程熙反倒沉着了下来,他勒住缰绳,缓缓调转马头,看向那领头之人,骂道:“夏候尚,你这个背信负义之徒,如果不筹算遵循这战时之礼,又何必复书恭贺我新婚之喜,言明三日以内不会攻城?”

“但程熙为一州之主,即使为你所败,也不当取别性命。将军之父卫司空一贯宽大漂亮,对败军之将,一城之主,凡若归顺,尽皆收为所用。是以才在这短短数年之间,投奔者众,四方归心,连续安定兖州、徐州、豫州,现在又攻陷了并州的一半郡县。”

我仓猝滚到一边,避过这一剑。刘夫人还要再刺,手中的剑却已被程熙劈手夺走,他一把拉起我,朝外便走。

但是这一次,他手中长剑所指,不再是那些要欺辱我的乱兵,而是我夫君的性命。

我不料他竟会如许问我,若他是我心上之人,我天然情愿与他同生共死,可我对他,除了感激打动外,再无其他。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带着我一起逃呢?我便是留在邺城,也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这马负二人之重,必定慢上很多,如果被卫军追上了,岂不是我累了你性命?快些放我下来,你先逃命要紧!”

程熙将我紧紧地圈在怀里,我能感遭到他满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如一只刺猬竖起了它统统的坚刺。

“让开!”他低低吐出这两个字,手中长剑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光,剑风扫过我脸颊,寒意顿生。

在和灭亡擦肩而过以后,倘有求生的机遇,想来他亦是情愿的。是以,在我说出这番话以后,他并无涓滴贰言,再也不嚷嚷甚么共赴鬼域的话。

而程熙,固然生得一表人才,姿貌俊美,但倒是治世之文臣,而非乱世之豪杰。这一份家业,他必定是守不住的,与其将来被别人兼并,倒不如早些降了卫畴。

耳边响起他的吼怒,“你就这么心疼程熙,为了救他,连本身的命都不要了?”

程熙反将我搂得更紧了些,“不放,我毫不会让你落到卫家人手里,毫不!”

阿谁声音沙哑而又降落,透着秋风肃杀般的森然冷意。

他离我已然只要七步之遥。

我垂首道:“妾不走,妾若随将军同走,只会拖累将军。何况,姑氏身边不能无人奉养,妾愿随姑氏留在此处。毕竟……妾的姨母杜氏是卫司空的夫人,妾定会保姑氏无虞。”

身后有靴声垂垂响起,我直起家子,挡在程熙之前,看着卫恒手执长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但见火光明灭处,数骑纷繁让步两旁,从中走出匹通身赤红的骏马,上坐着个青年将军,白袍银甲,缓缓纵顿时前,盔甲将他大半边脸遮去,冷电般的眸光直直地射过来。

这如何能够呢?即便看到我受伤,即便是他手中的剑伤了我,他卫子恒又如何会感觉悔怨?又怎会去心疼顾恤我呢?

却不想,这第一天尚未畴昔,夏候尚便已背弃了他的承诺,率军攻破了邺城。不愧是卫畴部下得力的大将,如此不取信义、狡猾刁猾,真是尽得其主公的真传。

听得城门失守,程熙顿时大惊失容,手中的匏瓜也掉落在地。

我怎会听他的话?

他不守商定,突袭攻破邺城,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吗?

刘夫人俄然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你害了我程家还不敷,还要来害我不成?”

卫恒眼中的肝火仿佛又畅旺了些,气味粗重,胸口一气一伏,显是气得不轻。

卫恒冷声道:“我便是欺你又如何!我不但坏你大婚,我还要――”

我看着被甩落在灰尘中的含光剑,有些不敢信赖地看向卫恒,他如何会把他的含光剑给扔了呢?

一时候,我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实在。

“季光,事已至此,即使是卫军不取信义,我们又能如何?当务之急,是我们该当如何?是降是逃,你心中可有决计?”

他为何要这般活力?在他眼中,向来视我如无物,几时在乎过我的去处?

“恨不早杀了汝这个灾星,我本日就先除了你这个祸害!”她抽出程熙手中的佩剑,一剑便朝我刺过来。

明显那声音就近在耳边,可我却感觉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处所传来,缥缈的像是风中的一声轻叹,微不成闻。

程熙却仍刚强道:“我毫不会舍弃你,要活,咱二人同活,如果逃不出去,阿洛,你可愿与我同死?”

他吼怒道:“卫子恒,我早该想到,这般背信弃义之事,当是你所为,你本应在青州,为何会在这里?不顾我大喜之日,攻破我邺城,你到底是何用心?”

我心中剧颤,竟然是他?竟然会是卫恒?他此时不是应当在青州攻打刘玄吗?为何会在这里?

“是她本身不走。卫家军向来军纪严明,不杀老弱妇孺,何况我父亲和卫畴曾是少大哥友,两家也算是世交,想来母亲她该当无事。”

“他是我的夫君,佳耦一体,我不为他讨情,又该为谁讨情?当初你们卫家为了借得粮草,将我嫁与程家,现在你们度过危急,夺了程家的基业也就罢了,乱世当中,弱肉强食,本就各凭本领。”

他的目光俄然看向别处,说出的话语却更冷了几分,“你竟然为他讨情?”

卫恒俄然朝我俯下身来。

火光映照之下,夏候尚面上公然显出忸捏之色来,“程季光,不是我不取信,而是……而是我做不了主啊!我倒是想取信来着,可――”

我以手撑地,想要站起来,掌心有痛传来,我不由蹙眉低哼了一声。

听得“喜酒”二字,我更是心中一震。莫非我昨夜阿谁梦,竟会是真的不成?

“莫非我们就不管你母亲了吗?”我问他。固然刘夫人并非程熙的亲生母亲,但毕竟哺育了他十几年,视他若亲子。

我偏头看了一眼沿瘫坐在地的程熙,卫恒那一箭怕是已将他统统的胆气都射没了。那箭如果再偏上寸许,他此时已是一具尸身。

不但不退,我反而上前一步,仍旧挡在程熙身前,“卫将军,你与季光少年时也曾同榻而眠、同车出游,你也曾唤过他兄长,莫非你就不念半点旧情吗?”

我仓猝从顿时跳下来,顾不得双脚被震得生疼,先去检察他的伤势。

他这一声程季光,倒让我想起来,不但我与卫家有旧,因暮年程熙之父程劭与卫畴同窗肄业,少年订交,后又同朝为官,是以程熙同卫家子侄亦曾同车出游,比文试武,有些友情。如果……

我身子一晃,若不是程熙及时扶住了我,几乎从顿时掉落下来。

我心中一惊,明显他手中无剑,可不知为何,我却似看到他手执含光,一剑刺入我胸口。

固然韩非子曾言“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可此时去周朝不远,周礼虽被孔夫子哀叹不复行久矣,但“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仍为君子所重,是以背信弃义之举素为君子所不齿。

我正想问他是何原委,俄然从火线传来一阵短促的马蹄声,其声喧闹而清脆,回顾望处,只见暗中无数火把星星点点,不知有多少卫军追了上来。

“你说甚么?城门怎会失守?本日是吾大喜之日,依礼俗,当休兵戈三日,他们卫军如何还会攻出去?”

我忙对程熙道:“快放我下来,没了我的拖累,你单人独骑,当可逃得出去。”

更让我不敢信赖的是,他看我的眼神,竟似是在心疼?那一双乌黑如墨般的瞳人里,乃至还稠浊着一丝悔怨和惊骇?

冰冷的痛感从掌心传来。

夏候尚也道:“是啊,子恒,甄……甄夫人所言极是。司空有令,倘若程氏一门若肯归降,则善待之,你如果杀了他的话,只怕司空定会大为愤怒。”

“但并州仍有一半郡县在程家手中,另有五万精兵由审佩智囊执掌,审智囊三世皆为程家家臣,其人之忠烈不必我多言,如果将军执意要杀了程熙的话,审智囊定会率程家余部与卫军决一死战,大不了两败俱伤。”

如果是幻像,为何我的胸口会有剧痛袭来,痛得我面前一黑,再也不知人事。

在我完整的昏迷之前,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唤我,阿洛、阿洛……

听了夏候尚的劝戒,卫恒终究收起了长剑。

卫恒并没有立即答复他这个题目,目光似是落在我鲜红的嫁衣上。过了半晌他才道:“季光兄多心了,卫某不过是听闻季光兄大喜,特来讨一杯喜酒。”

我再看畴昔,只看到他眼中熊熊燃烧的肝火。

或者我所说的,也恰是贰心中所想,但却囿于男人汉大丈夫的颜面,不管如何说不出口。

但是当我重重地扑倒在地时,我的一双手掌仍在,只在掌心各有一道殷红的血痕。

我方轻舒了一口气,忽见他上前两步,单手将我推到一旁,重又举起手中长剑,朝躺在地上的程熙,狠狠刺去。

既然他待我的好,我没法用划一的情义去回报,那就只要以命来还。

我正在考虑有何脱身之计,忽听一个声音道:“是我夺了夏候的军符,命雄师攻城的,你若要骂,骂我便是,与夏候无关!”

士卒的厮杀声和兵器撞击的金戈声已经越来越近。程熙将我抱上马背,和我共乘一骑,仓促从后门而出。

他携我仓促赶至内堂,要带姑氏一同逃脱。但是刘夫人却果断不肯拜别。

我举头答道:“是又如何?他待我好,我天然也当待他好!”

我不敢再看他,却仍能感遭到他的刺人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这个方向,他是在看我,还是在看程熙?

我大惊失容,想也不想,伸手便朝那剑上撞去。

想必下一刻,我的手掌就要离我而去了。

程熙胸膛急剧起伏,他怒喝道:“卫子恒,你不要欺人太过!你本日坏我大婚之喜,上天必会降罚于你!”

我正难堪要如何答复他这个困难,忽见面前一亮,竟是数十骑卫军手持火把追了上来,冲到我们前面,合围成一个半圆,将我们围在中间,阻住了我们统统的来路。

是以,当程熙给卫军主将夏候尚送去一封喜帖时,曾得复书一封,除了恭贺二字外,还言明三日以内当不会攻城。

如果我的受伤流血能换来他的一点顾恤的话,那么,早在三年前,我嫁的人底子就不会是程熙,而是他卫恒――我真正心悦之人。

“但若将军能立下重誓,保程家满门及一众家臣安然,且此后量才任命,那我会劝我夫君归降司空,免得又起兵戈,无辜枉死很多性命。”

刘夫人斩钉截铁隧道。她忽用手指着我,满眼痛恨,“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灾星害我程家落到本日这般惨景。熙儿,你如果还要带着这个女人逃命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他看着我,俄然一把攥紧我手,拉着我快步而出道:“我程家儿郎,岂有等闲出降之理。我们这就逃出去,便是邺城没了,他卫畴也只占了我翼州半壁之地,我另有一半的州县,可再做一搏。”

固然我不爱程熙,可我毫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在我面前。毕竟,若不是他,我在邺城这三年只怕早就熬不下去了。

他俄然开口不言,扬手便是一箭,正中程熙右臂,将他射落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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