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穷厄之寇
魏袭将包裹层层展开。刘备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何时脱手？”又有人问。
从耸峙在村口的双阙，高出官道的廊桥内，忽响起一声短促的号角。
在高处俯瞰，村中情势尽收眼底。大群的流民化整为零，沿着纵横的街巷，分化成小股。搭人梯翻墙出院，未几时便翻开这家院门，再放朋友收支院内。乘机放火。
“又该如何。”身后有人问道。
“彻夜子时。”说话的是哑声男人。
刘备前几日曾与母亲一起施粥，确切未见到妇孺。
刘备宅。
听完两位刺奸的陈述，母亲的惊奇全在脸上。
便有一人轻舒猿臂，从屋檐翻下，口呼少主。
刘备也将信将疑：“你们是说，先前来的流民和这波流寇是一伙？”
“那个放火，那个厮杀，那个劫掠？”第四人问道。
见刘备似举棋不定，两刺奸忽视一眼，仍由魏袭说道：“少主可曾在乎，这队流民中并无妇孺。”
“何故证明？”母亲犹不能信赖。
“如何？”圈中响起一声沙哑的问话。
“老端方，探筹（抽签）。”
“不是。”刘备摇了点头：“是长出了一口气。先宿世怕伤及无辜。现在却不怕了。”
正说着，忽听堂外一声呼喊：“新来之人速去汤池，沐浴换衣再取吃食！”
没有风的雪落，反有一种逆升的暖意。
流民气知，只要走出来才有活路。
“喏！”魏吕二人齐声应道。
刘备了解了：“以是，流民也是恶人。”
古往今来，皆如此。吃饱了饭的流民，恐肇事端。半死不活的吊着，才气确保安然。
沿途有精卒指路。一行人很快便到达了楼桑客舍。精舍已住满，用来用饭的大堂，移除案几和席垫，让流民们打起通铺。此时也睡了很多人。新来流民霸道非常。不等脱鞋入堂，先来流民便纷繁避到角落。留下了中间最宽广的位置。
刘备只昂首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恰是。”另一边的吕冲，沉声答道。
四周的白毦卫和邻近望楼内的弓手，立即警悟。放眼望去，白茫茫的落雪中，一队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流民，正向着村口艰巨跋涉。
“夫人且看。”魏袭往身后一招手。
“让‘饵众’先出。”贼酋有了计算。所谓饵众，便是指饵兵。《孙子》有言：“饵兵勿食，归师勿遏。”意为：诱敌之小军队。
“巨富。”答话者也在圈中。
来人是个善飞檐走壁的侠客。跪地施礼后，从背后取出个包裹，交给魏袭。
那一枚枚外型精彩的笄簪、玉镯，何其贵重。想必它们的仆人已惨遭毒手。死前还饱受欺侮！
眼看着几个流民，搭成人梯，送一人翻入三叔家宅院。刘备不由长出了口气。
风雪渐大。六合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昨晚北风吼怒，一夜间水沟皆平。等过了中午，暴风骤歇。耳边为之一静。只剩纷繁扬无声坠下的落雪。
“杀。”
从这队流民身上收回目光，吕、魏二刺奸冲身边的白毦卫低语数句。精卒这便向村内奔去。
七层楼阁，刘备和女道并立。刘备个矮，还谈不上并肩。幸亏登高望远。村中统统尽收眼底。
身穿狼皮大氅的白毦卫，三三两两站在阙檐下躲雪。这几日，阙楼内的油灯彻夜长明。阙檐下不但没有挂满冰凌，且还没有结冰。
便要噬人了！
而混在人群中的最大一股流寇，正敏捷向刘备家扑来。
等圈中人拜别，相互讳饰，藏好包裹的先来流民，纷繁交头接耳，脸上似有忧色。
施粥只一碗。
村中最大的豪强，必然住着最大的宅院。底子不要去刺探。每天施粥的夫人，便是此地最大的富户。流寇没有走正门，而是上了客舍二楼，从后窗跃下。然后寻角门出院落，来到街巷。
“本来如此。”女道喃喃道：“这世道，又有谁能言及无辜？”
流民已盘桓多日，从未出半点题目。想必家兵部曲多有麻痹。又是深夜，人困马乏。村民皆熟睡，故而街巷无人。
“恰是。”魏袭抱拳答道：“回禀少主，此招名曰：‘吊狗尾’。以流民为饵，令主家放松警戒。能人混在流民群中，使一队放火烧仓，一队呼喝厮杀，一队劫掠主家。流民多卷入奔逃，暗中放火，劫夺，阴刺，与能人狼狈为奸，多行不义之事。”
包裹内深藏利刃，刘备心有筹办。可当他瞥见数支染血笄簪、玉镯，另有一件床笫忌讳之物时，不由怒从心起！这些流寇不但要杀人，还要作乐！
积雪过膝。每一步都艰巨非常。
女道侧目言道：“但是心灰泄气？”
见刘备悄悄点头，魏袭又说道：“这一起，夺人丁粮，食人孺子，奸人妻女，无恶不作。夫君都已死绝。剩下的皆穷凶极恶之徒。少主可知他们为何盘桓在外，不返故乡？盖因早已风俗刀头舔血，杀人取食的活法。他们的双手，已握不了锄头。”
“有火光。”隐身暗处的流寇们，也发明了端倪。全部楼桑村，竟亮如白天！
近似状况，他们太熟谙。在街道上久行无事，流民垂垂胆肥。三五成群，离开大队，结伴向四周人家摸去。
“嗯！”这便有人学狸猫叫。很快，流民们便三三两两的走出客舍。见灯光如昼，纷繁有些畏缩。却禁不住相互撺掇，这便簇拥而出。街巷虽亮，却空无一人。
这些从贼的流民却分歧。
米粥只吃半碗，将别的半碗匀给厥后的流寇。流寇饱食后，和衣而卧。比及半夜时分，这便蓦地展开双眼。
走到双阙四周的青石空中，已无多少积雪。只结了层薄冰。流民一脚踩下，薄冰尽数碎去。一字排开的流民，很快就踩出一条碎冰小道，走进了楼桑。
等新来流民围坐一圈，先来流民这才纷繁上前，挤满了大堂。
悄悄松开绳带，将悬在背后的麻布包裹递与四周人群，圈中人这便脱下蓑衣，摘下斗笠，赤足轻身，走出堂外。
“喏！”圈中人齐声应和。
一想到这些黑手要伸向本身的母亲。刘备胸中恶虎破闸而出！
“谨慎！”刚探出巷口，贼酋便猛地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