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宫远,空留月影照青梅(二)
木槿被晾在门外久候,想来也是因为楼小眠因他在此,一时委决不下,才在迟疑以后,将萧以靖引入书房暂避。
乐声已经停了。
春季的风萧索地吹来,狼籍的发丝迷了眼,刺扎扎的,便有热热的水珠滚落。
但萧以靖到底忍耐不住,竟以一片树叶,引来了他的木槿mm。
木槿侧耳静听,只觉尘襟爽涤,烦恼尽消,不觉蕴了浅笑,冷静在心中相和。
明姑姑等俱是沉默不语。
萧以靖听得那梦里缭绕了多少年的女子嗓音,竟没有转头,只是身形僵了一僵,指尖的叶子已无声飘下,在空中打了个旋,跌在清波浮漾的池水中,在波纹间浮沉不定。
幸亏楼小眠本就和木槿处得极好,何况皇后与蜀太子在他的府第相见,如果许思颜晓得,虽不至于拿他如何,但横眉冷眼必是少不了的,当然都盼着将此事瞒畴昔。
然后,他淡淡地笑了笑,降落说道:“内里风大,看灰尘都迷了你的眼。我们屋里坐吧,恰好叙叙话。”
如小时候那般,他携了她的手,牵她走入书房。
明姑姑等见得蜀国太子在此,一时也是面面相觑。
萧以靖寂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抬起手来,欲为她拭去眼角的温润,却又顿住。
五哥,五哥……
仿佛从未曾别离过那么久,仍然是十三四岁无忧无虑相依相随的年纪,偶尔在宫里遇见了,那样平淡却和顺地相互问候了一声。
固然都在吴都,并非像以往那般远隔千里,参商难遇,可她实在并未想到还能见面。
许思颜虽不再信赖沈南霜的话,但向来对萧氏兄妹间过于亲厚的情素诸多警戒。
她从小便晓得有一小我,从未用心乐律,不过偶尔跟在她身畔向母后学了几次琴,便也能略通一二,乃至能顺手摘一片叶子,吹一两支曲子,哄他的小mm安然入眠。
织布亦感喟,却又有些愤然,“实在也不过是兄妹相见罢了,清明净白,光亮正大,甚么了不得的事儿,如何偏弄得偷偷摸摸跟见不得人似的?”
木槿第一次潜入别院,也恰是坐在那边,静听着楼小眠吹玉笛妩。
木槿哑了嗓子,低低地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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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有一道乐声跟着那琴声扬起。
“五……五哥……”
可恰好他们不是亲兄妹。
低垂的柳枝拂着他乌黑的发和墨色的衣,几片萎黄的颀长叶子飘落于他发际肩头,他却恍然未觉,只定定地看着面前一池碧水摇摆,再不知在想着甚么。
木槿说不出是酸楚还是欢乐,竟如受了勾引般,只顾往乐声收回之处飞奔畴昔。
他是她的兄长,可又不纯粹只是兄长。曾经懵懂的心机在她长成后垂垂清楚而了然,却必定只是永不能言之于口的一场幻境。
木槿充耳不闻,但觉心头怦怦乱跳,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
可谁也没想到,他竟能与木槿在此偶遇。
木槿猛地屏住呼吸,静了半晌,忽仓促站起,带翻了中间的香炉,也不顾炉灰扑到楼小眠身上,缓慢奔了出去。
木槿眼底有些恍惚,却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是,我来看楼大哥。”
临窗摆着棋案,另有一局残棋。两边放着茶盏,另有茶水微温。
乐声一时听不出是哪种乐器所奏,调子薄弱,且略显陌生,似跟不上节拍,但自有种疏朗萧落之气悠悠回旋,竟自但是然地补了那技能上的不敷,显出类别样的气韵来。
并无太多情感,恰如其分的暖和亲热。
萧以靖避嫌未去纪府,传闻楼小眠也未去,以楼小眠本日的身份职位,他前来拜访也不是甚么出奇的事。
明显,木槿到来之前,楼小眠正与萧以靖在此对弈。
木槿曾经的心机他们天然心知肚明,便连许思颜或明或暗的多少醋意亦是清清楚楚。
青桦悄声道:“也无妨事。楼相这里人丁少,太子带的陪侍也未几,我们只需跟楼相叮咛明白,不叫他跟皇上提起便可。”
明姑姑苦笑道:“只能如此了!那起不要脸的,没事还生生地编出事来栽害皇后,如果晓得他们相见,更不知该生出甚么事来!”
现在,那幻境已悠远得缥缈,若能悠长安然地呆于宫内,或许她将只记得她有一个至尊至贵却相互投机的夫婿,名唤许思颜。
萧以靖……的确是她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个存在。
木槿呆立在岸边,竟也好久没有转动。
除了许思颜的醋意难掩,慕容家的乘机而动,一样也有她本身成心偶然的躲避。
那乐声单调薄弱,只因它底子不是乐器所奏,而是顺手的一片叶子悠悠吹出辂。
萧以靖拈着片叶子在手,坐于书房前的莲池边。
楼小眠顿住,五指渐渐按紧琴弦,唇边泛出无法的苦笑,“若皇上晓得,只怕会杀了我……”
若真是远亲的兄妹,平时天南海北,可贵有机遇相见,自该抓住机遇团聚。
现在书房内没人,他遥遥听闻的,不过是厅中的热烈和笑语。
萧以靖终究站起家来,如夜黑眸悄悄地凝注于她。
然后,他轻笑,“木槿,你也来看楼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