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如雪,曾记烛影摇红夜(一)
木槿悻然道:“此次若不是楼大哥几番舍命相护,我只怕连命都丢了吧?莫非如许的哥哥也认不得?”
木槿心头猛地一亮,“桑夏……早已是皇上的人?”
叫人去探听时,只知一大早北方有告急军情传来,却并未在朝堂上议及,明显临时只在武英殿与几名亲信商讨着。
木槿被他一拎耳朵,却觉耳根子都烫了,冲他扬了扬拳头道:“楼大哥于我便如兄长普通亲热,你哪来的那很多飞醋?再胡说看我把你狼头打成猪头,让你明天顶着个猪头上朝,才真是当今弘元天子即位以来的天字第一号的大笑话呢!”
他的声音降落醇厚,入耳如一道温泉缓缓淌过,熨得四肢百骸无不当帖温馨,仿佛身处云端,被阳光暖暖拥着,说不出的舒畅喧闹。
&蘧樫nbsp;许思颜返来得甚晚。
赭黄色的十二团龙袍,质地挺括却柔嫩,细细勾画描绣的金色团龙举头瞋目,腾挪于敞亮的赤红云朵间,于无声处纵肆张扬,却叫品德外放心。
现在,最困扰操心的,应当是他吧?
彼时慕容雪已经嫁掉了两名侍女,便不舍桑夏;何况早传闻当年顾无曲负情而去,一走十五年,再将顾无曲召来一瞧,矮短粗陋,且还披着道袍。
想来这些年已被许思颜讽刺惯了,听得木槿语中带刺,顾无曲倒也没有不悦之意,只声声道:“我不管,便是我错了,该是我的还得给我!皇上承诺我的,莫非想耍赖不成?”
不待木槿瞪他,他便紧跟着说道:“旁的不说,你那位绯期哥哥,害你害得够惨吧?可见兄长甚么的,还是越少越好!”
---------------以柔克刚,则无坚不摧----------------
许思颜将书册掷到一边,轻笑道:“我天然晓得。当年……他便是呈上了这个,才让我信赖,他并不是只借楚相名号混个一官半职的干才。”
木槿惺忪懒懒转过,漾着胭脂色霞光的面庞浮起几分对劲,“嗯,我楼大哥天然不是干才。大吴得他臂助,当是社稷之幸。”
木槿点头,“不必了。那不是我该问的。”
狼毫笔饱蘸墨汁,却迟迟未曾落下。
三年后,慕容雪嫁作锦王妃,桑夏陪嫁。
木槿听得脚步声,便已醒转过来,揉着眼睛笑道:“原说等你,不知怎的竟然睡着了。”
许思颜不答,只冷静将她拥得更紧。
而桑夏在繁华斑斓乡里活了十五年,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竟出落得肤白胜雪,容光可儿,与顾无曲仿佛两个天下的人。
她再懒得跟他斗口,细巧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将面庞贴到他胸口,悄悄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顾无曲便笑道:“那我候着便是!待桑夏出宫,贫道便出家!想来皇后克日所赐,应当够我置宅结婚了吧!”
明姑姑点头,又问:“娘娘不放心的话,要不要亲身送畴昔?趁便问一问究竟产生了甚么事也好,免得悬心猜忌。”
笔下悠悠一转,《老子》中的一句话已倾诸笔端:“天下莫荏弱于水,而攻固执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平静有为,顺天应道,道法天然,求的是心与六合精力来往,安闲清闲万物间。
木槿明知桑夏之事没那么简朴,预备许思颜返来后细问,谁知这日许思颜下朝后便直接去了武英殿,前后传召了很多股肱之臣,不但午膳未曾好好吃,连晚膳也叮咛直接送畴昔,倒是和纪叔明等重臣一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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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簪拍在花梨木的书案,案上笔架悬着的一排精贵的狼毫、紫毫等顿时不安震晃。
令人收起舆形图,她放开纸笔,持续誊写老庄。
许思颜便捉过她的手,拿她指甲在脸上蹭了蹭,浅笑道:“之前也曾被野猫抓伤过,闹的笑话已经不小,再闹一场又何妨?”
顾无曲遂对劲而去。
许思颜低眸,浓黑的睫毛挡住了眼底波澜起伏的情感。
传闻木槿又去抄老庄,忙走畴昔看了,并未见到甚么扶摇九天清闲而去之类的话语,这才安了心,复到卧房去寻木槿。
提到楼小眠,木槿便不得不提顾无曲,“对了,大郎,你应了顾无曲,将桑夏给他?”
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木槿,你和小眠豪情倒似越来越好了!”
木槿卧在床上看书,却已睡意昏黄。
木槿不答,走至瑶光殿西侧书房里,找出一张舆形图来细心看着,然后拿银簪指住一处关卡,说道:“雍王曾在顺阳与南宫凌再度交兵,因京中援兵将至,他半途撤往西北方向,应当是慕容琅劝他投往陈州。但陈州火线,有朱崖关拦着,便是广平侯成心援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除非……”
许思颜皱眉,却很快伸展开来,“应了。我早两年便问过桑夏,她含着泪待说不说的,想来内心早就在挂念着顾无曲,只是太后不肯放人罢了。”
许思颜眉宇间的倦怠困乏不觉间散去。他亲着她光亮的额,笑得眼角弯起,“另有,兄长甚么的,有个萧以靖就够了,别再乱认了!”
相形之下,慕容雪对顾无曲更是看不扎眼,立即将他赶了出去,求亲之事再不准提起旄。
她没有说下去,皱眉看向武英殿的方向。
许思颜嘲笑道:“太后一心留下桑夏作为本身臂膀,从没筹算让她嫁人。回绝顾无曲之事,太后底子没问过桑夏的情意。想那桑夏在寂寂深宫里虚度了多少大好韶华,怎能心中无怨?七年前听得顾无曲已经投了我,她便也在为我做事了。可惜太后谁也不肯全信,醉霞湖之事连她都瞒了,不然我们也不至于会有那几日的灾害。”
顾无曲当年断交而去,可对桑夏并非无情;十五年后再见到桑夏,更是悔怨不迭,竟改了当年四周浪荡的脾气,一向借住在本朝贵爵将相常去的守静观行医治病,厥后又熟谙了许思颜,并在许思颜的安排下奥妙见过桑夏几次,愈发地心痒难耐,这两年竟是做梦都想娶了桑夏共效于飞。可贵许思颜因木槿之请再度有求于他,他天然趁机又提出求娶桑夏。
木槿向空中嗅了嗅,揉揉尖巧的鼻翼,叹道:“本来打盹连连,愣被谁家打翻的醋坛子给熏醒了!大郎的醋海生波大法看来已经炉火纯青了!”
许思颜浅笑,“本就到了你平日睡觉的时候了。何况看这个,不困才怪!”
木槿点头,“若不敷时,本宫另为桑夏姑姑备上厚厚一份嫁妆如何?”
木槿慢慢道:“如果许从悦敢联手北狄,他枉为许家子孙!我现在最担忧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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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姑姑非常迷惑,“莫非雍王那边又出了甚么事?传闻皇上的兵马早已将他围困,吉太妃又一向在我们手里。若他还敢如何,我们先把吉太妃的人头送畴昔再说。”
明姑姑懵住,“娘娘是说,雍王不但谋逆,并且已经叛国?”
她能想到的,许思颜必然也能想到。
可时至本日,她又还能如先前那般萧洒,一遇窘境,便想着化身鲲鹏,清闲而去?
她的声音俄然间沉了下去。
半晌,她叮咛道:“预备一份皇上平日爱吃的茶点,叫人送武英殿去。”
木槿点头叹道:“皇上一言九鼎,既然承诺了你,必然会办到。你放心,待本宫与皇上商讨后便答复于你。嵫”
许思颜拾过跌落在枕边的书看时,倒是一部手抄的《东篱十策》。
锋利的簪尖虚虚一划,有金属冷冽的光芒灼过,顿在粗粗的北方边界。
木槿打了个呵欠道:“是楼大哥写的。多由吴蜀山形阵势一一叙来,和鬼谷子、孙子那些陈腐兵法比拟,倒有另一番味道。”
几年后,慕容雪入宫,桑夏一样一入皇宫深似海,对这段婚约早已心如死灰,谁知此时顾无曲又冒出来,要求慕容雪成全。
许思颜微愠,抬手拎她耳朵,“谁妒忌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模样!圆得跟球似的,除了我,谁能看得上?楼小眠……嗯,十有八.九也只是你看上人家了罢?”
“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