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忏宿冤凤姐托村妪释旧憾情婢感痴郎(1)
凤姐刚要合眼,又见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走向炕前,就像要上炕似的。凤姐着忙,便叫平儿说:“那边来了一个男人跑到这里来了!”连叫两声,只见丰儿、小红赶来讲:“奶奶要甚么?”凤姐睁眼一瞧,不见有人,内心明白,不肯说出来,便问丰儿道:“平儿这东西那边去了?”丰儿道:“不是奶奶叫去请刘姥姥去了么。”凤姐定了一会神,也不言语。
到了第二天,也不言语,只装鬼脸,本身特长扯开衣服,暴露胸膛,仿佛有人剥他的模样。不幸赵姨娘虽说不出来,其痛苦之状实在尴尬。正在危急,大夫来了,也不敢诊,只叮嘱“办后事罢”,说了起家就走。那送大夫的家人再三央告说:“请老爷看看脉,小的好回禀家主。”那大夫用手一摸,已无脉息。贾环听了,然后大哭起来。世人只顾贾环,谁摒挡赵姨娘。只要周姨娘内心痛苦,想到:“做偏房侧室的了局头不过如此!况他另有儿子的,我将来死起来还不知如何呢!”因而反哭的悲切。且说那人赶回家去回禀了。贾政即派家人去按例摒挡,陪着环儿住了三天,一同返来。
话说赵姨娘在寺内得了暴病,见人少了,更加混提及来,唬得世人都恨,就有两个女人搀着。赵姨娘双膝跪在地下,说一回,哭一回,偶然爬在地下叫饶,说:“打杀我了!红胡子的老爷,我再不敢了。”有一时双手合着,也是叫疼。眼睛凸起,嘴里鲜血直流,头发披垂,大家惊骇,不敢近前。当时又将天晚,赵姨娘的声音尽管嘶哑起来了,竟然鬼嚎普通。无人敢在他跟前,只得叫了几个有胆量的男人出去坐着,赵姨娘一时死去,隔了些时又回过来,整整的闹了一夜。
这里平儿恐刘姥姥话多,搅烦了凤姐,便拉了刘姥姥说:“你提起太太来,你还没有畴昔呢。我出去叫人带了你去见见,也不枉来这一趟。”刘姥姥便要走。凤姐道:“忙甚么,你坐下,我问你迩来的日子还过的么?”刘姥姥千恩万谢的说道:“我们若不仗着姑奶奶”,说着,指着青儿说:“他的老子娘都要饿死了。现在虽说是农户人苦,家里也挣了好几亩地,又打了一眼井,种些菜蔬生果,一年卖的钱也很多,尽够他们嚼吃的了。这两年姑奶奶还经常给些衣服、布匹,在我们村里算过得的了。阿弥陀佛,前日他老子进城,闻声姑奶奶这里动了家,我就几近唬杀了。幸亏又有人说不是这里,我才放心。厥后又闻声说这里老爷升了,我又喜好,就要来道贺,为的是满地的庄稼来不得。昨日又传闻老太太没有了,我在地里打豆子,闻声了这话,唬得连豆子都拿不起来了,就在地里狠狠的哭了一大场。我和半子说,我也顾不得你们了,不管实话大话,我是要进城瞧瞧去的。我女后代婿也不是没知己的,闻声了也哭了一回子,今儿天没亮就赶着我进城来了。我也不认得一小我,没有处所探听,一径来到后门,见是门神都糊了,我这一唬又不小。进了门找周嫂子,再找不着,撞见一个小女人,说周嫂子他得了不是了,撵了。我又等了好半天,遇见了熟人,才得出去。不打谅姑奶奶也是那么病。”说着,又掉下泪来。平儿等焦急,也不等他说完拉着就走,说:“你白叟家说了半天,口干了,我们喝碗茶去罢。”拉着刘姥姥到下房坐着,青儿在巧姐儿那边。刘姥姥道:“茶倒不要,好女人,叫人带了我去请太太的安,哭哭老太太去罢。”平儿道:“你不消忙,今儿也赶不出城的了。方才我是怕你说话不防头招的我们奶奶哭,以是催你出来的,别考虑。”刘姥姥道:“阿弥陀佛,女人是你多心,我晓得。倒是奶奶的病如何好呢?”平儿道:“你瞧去毛病无毛病?”刘姥姥道:“说是罪恶,我瞧着不好。”
只见平儿同刘姥姥带了一个小女孩儿出去,说:“我们姑奶奶在那边?”平儿引到炕边,刘姥姥便说:“请姑奶奶安。”凤姐睁眼一看,不觉一阵悲伤,说:“姥姥你好?如何这时候才来?你瞧你外孙女儿也长的这么大了。”刘姥姥看着凤姐骨瘦如柴,神情恍忽,内心也就悲惨起来,说:“我的奶奶,如何这几个月不见,就病到这个份儿。我胡涂的要死,如何不早来请姑奶奶的安!”便叫青儿给姑奶奶存候。青儿只是笑,凤姐看了倒也非常喜好,便叫小红号召着。刘姥姥道:“我们屯乡里的人不会病的,若一病了就要求神许愿,从不晓得吃药的。我想姑奶奶的病不要撞着甚么了罢?”平儿听着那话不在理,便在背后里扯他。刘姥姥会心,便不言语。那边晓得这句话倒合了凤姐的意,扎挣着说:“姥姥你是丰年纪的人,说的不错。你见过的赵姨娘也死了,你晓得么?”刘姥姥惊奇道:“阿弥陀佛!好端端一小我如何就死了?我记得他也有一个小哥儿,这便如何样呢?”平儿道:“这怕甚么,他另有老爷、太太呢。”刘姥姥道:“女人,你那边晓得,不好死了是亲生的,隔了肚皮子是不顶用的。”这句话又招起凤姐的愁肠,呜哭泣咽的哭起来了。世人都来安慰。
巧姐儿闻声他母亲悲哭,便走到炕前用手拉着凤姐的手,也哭起来。凤姐一面哭着道:“你见过了姥姥了没有?”巧姐儿道:“没有。”凤姐道:“你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呢,就和乳母一样,你给他请个安。”巧姐儿便走到跟前,刘姥姥忙着拉着道:“阿弥陀佛,不要折杀我了!巧女人,我一年多不来,你还认得我么?”巧姐儿道:“如何不认得,那年在园里见的时候我还小,前年你来,我还和你要隔年的蝈蝈儿,你也没有给我,必是忘了。”刘姥姥道:“好女人,我是老胡涂了。若说蝈蝈儿,我们屯里多得很,只是不到我们那边去,若去了,要一车也轻易。”凤姐道:“不然你带了他去罢。”刘姥姥笑道:“女人如许令媛贵体,绫罗裹大了的,吃的是好东西,到了我们那边,我拿甚么哄他顽,拿甚么给他吃呢?这倒不是坑杀我了么。”说着,本身还笑,他说:“那么着,我给女人做个媒罢。我们那边虽说是屯乡里,也有大财仆人家,几千顷地,几百牲口,银子钱亦很多,只是不像这里有金的,有玉的。姑奶奶是瞧不起这类人家,我们农户人瞧着如许大财主,也算是天上的人了。”凤姐道:“你说去,我情愿就给。”刘姥姥道:“这是顽话儿罢咧,放着姑奶奶如许,大官大府的人家只怕还不肯给,那边肯给农户人。就是姑奶奶肯了,上头太太们也不给。”巧姐因他这话不好听,便走了去和青儿说话。两个女孩儿倒说得上,垂垂的就熟起来了。
那人去了,这里一人传十,十人传百,都晓得赵姨娘使了毒心害人被阴司里鞭挞死了。又说是:“琏二奶奶只怕也好不了,如何说琏二奶奶告的呢。”这些话传到平儿耳内,甚是焦急,看着凤姐的模样实在是不能好的了,看着贾琏克日并不似先前的恩爱,本来领也多,竟像不与他相干的。平儿在凤姐跟前尽管安慰,又想着邢、王二夫人回家几日,只打发人来问问,并不切身来看,凤姐内心更加悲苦。贾琏返来也没有一句知心的话。凤姐此时只求速死,内心一想,邪魔悉至。只见尤二姐从房后走来,渐近床前说:“姐姐,好久的不见了。做mm的驰念的很,要见不能,现在好轻易出去见见姐姐。姐姐的心机也用尽了,我们的二爷胡涂,也不领姐姐的情,反倒怨姐姐作事过于刻薄,把他的出息去了,叫他现在见不得人。我替姐姐气不平。”凤姐恍忽说道:“我现在也悔怨我的心忒窄了,mm不怀旧恶,还来瞧我。”平儿在旁闻声,说道:“奶奶说甚么?”凤姐一时复苏,想起尤二姐已死,必是他来索命。被平儿唤醒,内心惊骇,又不肯说出,只得委偏言道:“我神魂不定,想是说梦话。给我捶捶。”平儿上去捶着,见个小丫头子出去,说是“刘姥姥来了,婆子们带着来请奶奶的安。”平儿仓猝下来讲:“在那边呢?”小丫头子说:“他不敢就出去,还听奶奶的示下。”平儿听了点头,想凤姐病里必是懒待见人,便说道:“奶奶现在养神呢,临时叫他等着。你问他来有甚么事么?”小丫头子说道:“他们问过了,没有事。说晓得老太太归天了,因没有报才来迟了。”小丫头子说着,凤姐闻声,便叫:“平儿,你来,人家美意来瞧,不要冷酷人家。你去请了刘姥姥出去,我和他说说话儿。”平儿只得出来请刘姥姥这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