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舒棠老诚恳实地与她道：“这位客长，外头坐满了，但里头另有位子，我带着您去。”
舒棠见状，不由道：“沈枫小哥，你是有啥难事儿？”
酒坊的买卖不错。午过落了雨，很多人进城后，便在舒家酒坊歇脚。
姣美公子抿了口茶，对锦衣公子道：“实在，这事儿说难也不难，重点在一个知己知彼。你见她前，先寻一个她不认得的人，去刺探刺探她的心声，比如她如何看你这小我，如何想你干的事儿。到时你心机有个筹办，见了她，也好随机应变。只是……”
舒棠正在柜台上筹算盘，一边拨着算珠子，一边将账目喃喃念出，不经意间，内心头一动，舒棠抬开端，恰好瞧见门口的姣美公子。
长街头，云沉雅谈笑晏晏地立着。景枫面色淡然，手里拎着的，恰是她的荷包子。
阮凤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暮春。
舒棠一呆。
景枫发楞地看着沈眉的腿，目色暗淡下来。
沈小眉说话，向来易获咎人。可也许是缘分，这话一出，却对了舒棠的胃口。
舒棠往酒坊看了一眼，见小厮们尚能忙活过来，便坐下身，游移道：“沈公子，你、你与我讲些大瑛永京的事儿吧……”
阮凤在椅上闲闲坐下：“你问。”
姣美公子愣了一下，却没答这话。
这天，舒棠夙起，没去酒坊，反是绕去了平阳王府。
景枫高她大半个头，又将荷包举高，任她如何踮脚都够不着。
言罢，站起家，便朝楼外走去。夏晖平淡，照在俏公子一张漂亮逼人的脸。可她走路的姿式，却有些跛，像是腿上受过伤。
景枫一顿，面露薄怒之色。
沈小眉生在永京，长在永京，大瑛禁宫沉箫城，她也没少去，一顿天南海北东西扯，便与舒棠完整成了朋友。
沈眉点了下头，跟着舒棠往里挤。一边走，一边又跟舒家小棠套熟络：“这酒坊，地段选得不错，南来北往的客人，走得累了，不免会在这处歇一歇。便是进账未几，也可旁听一些八卦，聊以安慰，甚好甚好。”
阮凤沉默半晌，走到雕栏前，看向院内一蓬海棠。
桌上的青衣公子，倒是一向寂静。听到这处，一边以茶盏盖拨着茶叶，一边问：“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舒棠一怔：“这事儿……我不太晓得。不过京华城里的青楼，我就传闻过三两间。这一间，是传闻过的。”
倒是小阿瑟，颇具尾巴狼遗风，沉着得跟个没事人。睡梦里咂咂嘴，挥动两下小拳头。蚊子围他转，就是不敢咬。
戏谑结束，他已走出好大一段路。
彼时，杜鹃极尽绽放，荷花才含了苞，小阿瑟成日睡得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日夕。
从舒家酒坊出来，暮色已四合。云尾巴狼和景枫晓得沈眉的性子，吃过了夜饭，才来酒坊旁等她。
“哎，你问。”
沈眉探过甚来，语气非常惊奇，“如何？女人跟永京，莫不是有些渊源？”说着，又抚了抚跟前的凳子，说，“女人，不要与我客气，坐下说。”
姣美公子呆了一下，不睬他，又看向青衣公子，说：“你如何想？”
云尾巴狼折扇一展，摇两摇。一边往前走，一边慢条斯理地笑起来：“平凡人家，都是相公去青楼，媳妇儿拦着。你们倒好，媳妇儿非要去青楼，却被相公收了荷包。”
在正堂侯了盏茶工夫，阮凤便掀帘出去。一身暗紫对襟袍，风骚自如。
她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茶盏，被烫了动手，又去摸青衣公子的茶盏，奉迎一笑：“你的茶水温吞些，咱俩换换？”
说这话的时候，姣美公子左边的锦衣人本在摇着扇。这话音一落，锦衣公子将折扇一收，蔑笑一声，“你觉得她是你。”
沈眉扯谈道：“阿棠妹千万不要曲解，我此去青楼，乃是去寻一名失散多年的mm。若能找到，那便最好，若不能找到，唉……”
花开如明霞。
姣美公子一顿，叹了一声，将茶盏放下，“如何去找如许一个小阿棠不认得，你又信得过，又会办事，又聪明聪明，且口风有很紧的人，便是个大题目了。”
独一的缺憾是，小阿瑟发音含混，那一声“娘”，被他喊得像“狼”。
“沈枫小哥，你……”
待到小阿瑟能张嘴喊娘，已是残夏雨落时节了。
沈眉在酒坊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见舒家小棠迎出来，眼神儿不由亮了一亮。
俏公子端倪生得极好，虽有些女气，可举手投足间，风骚萧洒。
锦衣公子也放下茶盏，手指在桌上敲两下，慢腾腾道：“毛遂自荐，还留三分口德。你却把本身捧上了天。”
他看一眼热气腾腾的茶盏，笑道：“上好的敬亭绿雪，你来了也不品一品。”
堆栈里有很多人都被那姣美公子吸引住了。
青衣公子道：“你若想去，那便去吧。别担搁太久了，我与大哥在酒坊三条巷外等你。”
青衣公子也一笑，将两人的茶盏做了对调。
“沈公子是永京人？”舒棠愣住。
姣美公子咧嘴一笑：“好说好说。”
沈眉又问：“那你能够够为我引带路？”
景枫板着一张脸，将荷包揣入胸口，淡然道：“回堆栈。”
舒棠将这些日子听到的传闻在心头理了理，说了一遍，遂问道：“阮大哥，云官人他不做天子了，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眉与景枫同时一怔。
可不知是否因气质出众，旁桌的人，总忍不住朝那三人看畴昔。
沈眉胡乱点了一气，舒棠挨个记下，挨个送来。
云尾巴狼道：“我倒是传闻，城中有一家青楼，名为浮生堂，楼里的女人甚好，小倌也不错。”
舒棠点头诚恳道：“我不会品茶，就想尝尝这滋味。”顿了下，将茶盏搁在几案，游移道：“阮大哥，我向你探听个事儿。”
沈眉窜出来，大抵将景象一说，得知云景二人已用过膳，不由作出悲叹状，道：“如此，便委实可惜了。我方才与小阿棠一场长谈，一见仍旧。末端，她还为我保举了些北国好菜。我听闻有一间不错，便想与你们一道去尝尝。既然你们已吃过了，而我夙来又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不如本日就由我身先士卒，前去一尝。若然味道好，光彩佳，明日，我们便一道去吃个遍。”
此一时，彼一时。
“可隔年不见，她又为你添了个儿子，便是你这等本性，怕也是近乡情怯了。”
“我传闻……”沈眉顿了一下，“京华城中，有一处浮生堂，是京华城最大最好的，咳咳，青楼，可对？”
沈眉大惊，从速道：“我绝未曾想到那竟是一座有小倌的楼子。想我以往，逛遍永京青青楼，喝遍大瑛花花酒。此来南俊，两国之别，定能从青楼可见一斑，我前去浮生堂，只为长些见地，非是为了那小倌，更不是为了那些花女人――”
听到“瑛朝”二字，舒棠犹疑了一下，还是端起茶来，小啜一口。
彼时南俊净土，京华富强，街巷酒楼，来宾合座。
这一日，阳光不厚不薄，堪堪落在一家小楼的窗沿上。小楼里，雕栏旁，坐了三位公子哥。除一人样貌极好以外，其他二人，皆是浅显长相。
阮凤笑问：“如何？”
沈眉一怔，复有颠颠地跑归去，要从景枫手里将荷包子拿回。
沈眉四下张望，见无可疑人等，便将板凳拉近了些，说：“阿棠妹，我向你探听一桩事儿。”
过了一会儿，那样貌极好的俏公子说：“我觉得，这事儿不好办。她等了你两次，替你下了个公崽子。你若直接去见她，便是她真没怨气，也不免会萧瑟你几日，不爱理睬你。”
而这个姣美公子，女扮男装得入迷入化，非是别人，恰是大瑛尚书沈府的闺女儿，沈眉。
沈眉望向云尾巴狼的背影，又忆及本日与舒家小棠的商定，不由地便乐了起来。
云尾巴狼挑眉道：“这又如何？我非圣贤，不过大千天下一闲人俗辈。七情六欲，该有的我都有。”说着，又滑头一笑：“倒是小眉儿的腿，我看她跛着挺好，人也能循分点，免得她成日有事没事，便在内心捣鼓些小九九……”
景枫怔了下，低声道：“当年她在我面前装过跛子，没想到现现在……”叹了口气，又端起茶。品茶如酒，一饮而尽，复笑说：“依小棠女人的本性，你就是直接去见她，她亦不会怨你。”
但是，月色苍茫，灯火华光。
此则传闻，已是路人皆晓。舒棠虽晓得云沉雅素不会按理出牌，可俄然上演这么一出，连她自个儿都有些懵了。
沈眉闻言，从速将茶放下，拱手道：“与女人一见仍旧，我也忘了先容。敝姓沈，单名一个枫字，乃是大瑛永京人士，不知……”
沉了口气，他回过身，笑起来：“弃皇位，弃江山，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换了旁人，也许做不出来，可既然是英景轩所为，倒也不必惊奇。”
说着，又去夺那荷包子。
说着，脚步一拐，便往城中灯火长街走去。
那道伤，实在是前一年北荒之战，景枫在她腿上划的。
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傍晚至，落日西下。
又道：“这位客长，想喝茶，还是吃酒？来些甚么小菜？”
沈眉见天气已晚，面露游移。
云尾巴狼再呷一口茶，抬起折扇在桌上敲了敲，淡淡道：“回神了。”
春夜寒，又有蚊虫。舒家小棠一向睡不好。脑筋里糊糊的，一忽儿是小阿瑟的笑，一忽儿又是承轩帝弃江山的传闻。
见舒棠站着没动，眉宇间隐有忧色，阮凤又添了句：“这敬亭绿雪，是三日前，从大瑛朝送来的。”
末端，舒棠看了沈眉一会儿，又问说：“这位客长，您不是南俊人吧？”
还没走几步，沈眉忽觉腰间一轻，她伸手一摸，呆然回身。
舒家小棠将沈眉引到一张方桌前坐下，点头道：“我也觉着，银钱多少，进账多少，我不太在乎，就想听听这南来北往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