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虿鬼
这妖怪是如何回事儿？
想进这屋子的妖怪进不来，不想出去的李长安与燕行烈恰好却被点了名。
在他身前无有桌案，只是几张布匹铺叠在地，上面是堆积如山的吃食，却在已肉眼可见的速率减少着。
而现在，面前案几上摆满了肉脯、肉汤，肉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羽士的肠胃里馋虫造归正欢，但他手上却迟迟没有行动。
酒槽鼻、地包天、大脑门儿，颧骨高高崛起，恰好双眼藐小如豆，蓬头历齿、得志枯瘦。一眼看去，只四个字—妖妖怪怪。
他自嘲几句，振抖擞精力，也细心旁观起堂中情势。
那金柱采伐自雾谷中的古树，日日夜夜被那妖雾侵袭，沉重坚固，叩之模糊有金石之声。
李长安目光微微一瞥，瞧得马三悄悄变幻，张嘴做了个口型。
他因阴气入体而显得惨白的脸上，暴露与其他妖怪普通无二的镇静神采，但心中却仍然提起非常的警戒。
比方那蛇妖，住在南山的一处古墓中，自称升卿公子。
羽士抬开端来，正对上一张狞丑面庞。
是了！苦也！这么恰好撞到这么个妖怪！
无他。
那黄衣妖怪的目光仍旧在他身上巡竣。
在李长安出去之时，他就重视到上首的几个席位，除了主位尚且空着，其他几个席位，倒是早就有“妖”落座。
这几天沿路来，只见鬼影不见人迹，羽士就没寻到甚么像样的东西填饱肚子。背包里的干粮更是早就吃完，独一剩下的吃食，只一枚青果，这还是那日余云寺鬼僧赠与他的。那果子光彩青涩，光看了不需尝，便晓得酸磨难耐，羽士实在是下不了口。
这但是妖巢，鬼晓得这些肉从何而来，厨房里那半具人尸，他可还是历历在目。
“且见机行事。”
只是身姿扭转间，总有长长的尾巴自那裙摆下探出，亦或是发丝间支楞起毛茸茸的耳朵。此中一名身子丰润的舞姬，带着一阵香风转过来，竟有三对女乃子颤巍巍，看得场中妖魔嚎叫不已，瞧得羽士目瞪口呆。
但幸亏这虿鬼针对本身，是因为本性使然，而不是自个儿身份透露，只要谨慎对付……李长安方作此想。
他俩对视一眼，相互眼中都有深深的凝重……貌似都不太好对于啊！
羽士面上笑吟吟与那黄衣人搭话，心中却思路千转。
忽而。
与羽士和大胡子分歧，这帮无需在门口列队点名就能入场的，天然是那老虎的“高朋”。
“这位小老弟面熟得很啊？”
“哦，伤势还好么？”
莫非……是瞧出了马脚？
在临行前，马三也大抵为两人说过，有哪些短长的妖魔会呈现在宴上。
贫道但是来玩儿命的，可不能这般疏松。
很快，在李长安的大喊小叫之下，他面前的案几上便堆满了酒食。
这问答之间，已经吸引了席中很多妖怪，连那铜铃眼的妖怪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而后抬起刀子，却见刀尖上挑着一条背壳班驳的长脚蜈蚣，头部被刀尖刺穿，长长的身子盘在刀身上，仍在卷曲爬动。伤口处流出浓稠绿汁，腥臭刺鼻。
坐在首席的，看来是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一副折扇轻摇的风骚模样，但自腰下倒是水桶粗细的蛇躯，盘在中间的金柱上。
打一进屋，这黄衣的妖怪就盯上了本身，放了毒虫蜇人不成，又拿话来探底，实在奇特得很。
天不幸见。
这妖怪的厨子技术还不错，食品供应丰富之余，也是色香俱备，勾的羽士空荡荡的肠胃，咕咕乱叫。
说像人，是因他手脚皆备，耳目俱全，人该有的一个很多，不该有的也一个未几；说不像人，是因他变幻的形象实在丑恶得紧。
他眉头一蹙，飞速抄起割肉刀，一把钉在脚边。
而虿鬼，即毒虫之类的痛恨会聚成的妖魔。
虿？
二者俱是驰名的凶暴之辈，而这黄衣妖怪……李长安冷静回想起马三的话语，它长年被束缚在古墓中，所得也是偶尔出门的见闻亦或老鬼口中流出的只言片语，讲出来也非常细碎不成体系，但这黄衣的肮脏妖物，他好似也提到过，仿佛叫……羽士才勾起点儿印象，一抬眼，正巧就对上了那一双黄豆似的眼睛。
羽士把早已编好的话，拿来骗鬼。
李长安方踏进这间宴客的厅堂，丰富的大门便在嘎吱的声响中缓缓封闭，将一众落第妖魔的嚎叫挡在门外。
说来造化弄人。
舞姬哈腰暴露三抹通俗沟壑，羽士和着其他妖怪，鼓掌喝采。
在古冢中商讨对策之时，马三就特地提到过，那老虎总爱聘请四周的一些短长妖魔。如是寻到机会，羽士与大胡子少不得做一回“恶客”，介时，怕是也得与这帮“高朋”称称斤两。
在这妖魔群侍，正要收敛虎伥、掩蔽锋芒以待机会的关头，被这么个短长妖怪盯上，实在不是甚么好动静。
“……已经被你宰了吧！”
这但是大大的不妙。
这大堂子宽广得很，四对金柱撑起高高的屋梁，恰幸亏中心处镂整天井。阳光抛洒下来，四周皆暗，中心独明。
在这猪妖中间，是个衣衫褴褛的黄衣妖怪。这黄衣妖怪生的古怪，可说是场中最像人，也是最不像人的妖怪。
“冢中老鬼是我远亲，迩来出门采食，不料撞见了个管闲事的羽士，受了些伤，不良于行，就让我来见见世面。”
“好！”
现在想来倒是要命。
虿鬼！
但那蛇妖点头晃脑鼓掌间，只偶然中，便勒得柱子上红漆分裂深陷，嘎吱作响。
羽士慢条斯理把那长脚蜈蚣头壳切碎，绿色腥臭的汁液感染刀身，只这么半晌，刀尖处已遍及大大小小的斑点，稍一用力，便碾成一堆碎屑，这才笑道：
那虿鬼忽的咧开嘴角，短薄的上唇绷起来，暴露黑黄色的牙床。
羽士微微一愣，他也不想在现在肇事，便假装漫不经心偏开目光，装模作样看起了场中歌舞。
他对于那白求学时，但是烧杀了很多蛊虫。对于毒虫之类，他可算是浑身血债，不怪引来这虿鬼的仇视。
“那老鬼……”
…………
倒是稍稍讳饰了羽士的宽裕，那黄衣人的目光也终究挪开，羽士略微松气之余，也赶快跟着群妖呼喝起来。
“哎呀，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中心阳光晖映下，被用作了舞池。曦光下，几名妖娆舞姬翩然起舞。纱巾飞扬时肌肤模糊若现，端倪流转间傲视生辉。鼓乐激昂，舞步轻巧，很有些胡旋的味道。
此时，本就闹腾的妖鬼里，忽的掀起阵阵喝彩，原是仆人们出场，正要奉上酒食。
“这……”他扭头朝燕行烈看去，但是那大胡子却底子没把那妖娆瞧在眼中，只默不出声打量堂中安插。
来不及细看，群妖簇拥着，他一脚踏进这个张灯结彩的妖魔盛宴。
各个角落里，侍立着一些仆人打扮的妖怪喽啰。一个个看起来固然是低眉顺目标模样，但那未化尽的尖牙与利爪，却道明它们也不是甚么好相与的。而大门处，更有选中羽士的环眼妖怪领着一帮配着兵器的喽啰，对着场中虎视眈眈，震慑着某些拎不清的来宾。
经黄衣人那一茬，他也警省起来。
所谓虿者，毒虫也。
“小伤罢了，不打紧。”
这妖怪如果看出他是生人，戳穿便是，却又何必与他扯犊子；若没看出，那又为何胶葛不休？
燕行烈警省地看过来，李长安不动声色冲他摆摆手。
次席上是一头庞大的黑猪，背脊上的黑毛如波折丛生，肚子上是层层叠叠的肥肉，蹲坐在席但脑袋却快够到屋梁。满身俱是猪形，唯有一双前蹄化作人手，便利捞取食品。
他瘫坐在席，痴肥而又褴褛的衣衫披垂开来。在细不成闻的沙沙声里，时不时有毒虫在布隙间探出头爪。
但是，何如肉太香嘴太馋。嗯，看着形状也不像是人肉，不不不，就算不是人肉，也指不定用甚么人油人杂碎煮的……案上一把割肉刀子拿起又放下，李长安感喟再三，毕竟还是明智克服了馋虫。所幸，案上另有些果子，他挑遴选拣寻了些眼熟的，安抚叫喊得短长的肚子。
又如那猪妖，住在西方的池沼里，号称大肚太岁。
“嗯，这桑葚还是挺……”
环着舞池，两侧为来宾设有席位。
在此行之前，马三提到的短长妖魔，此中就有这虿鬼，当时羽士也并未太在乎。
他朝着羽士咧嘴儿笑，可那打号召的体例却不那么驯良
“毒虫？”
“初来乍到，有甚么礼数不周之处，就请大王多多包涵。”
方坐下，堂中就咿咿呀呀响起些丝竹调子。
倒是那黄衣人不知何时，从上席挪到了羽士的劈面。
“哈哈，戋戋老鬼不敢叫大王……”黄衣人摆摆手，“……能接到老虎请柬的，都是附近有跟脚的，不知小老弟是……”
这大堂四壁都是坚固的青砖墙，没开有窗户，但各处张起彩灯，倒也不显暗淡。
现在，他不是斩妖除魔的羽士，而是代替亲戚来赴宴的妖鬼，起码在翻脸之前是如许。
两人相互道了声谨慎，就埋没在十来个被选中的妖鬼中，在酒保的安排下，一一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