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英雄末路
“你保我?”谢再兴嘲笑道:“张士诚比朱元璋,天下迟早都是他的,到时候是我保你吧。”
李文忠瞥见徐达的神采,豁然了笑了笑,“我忍了十年,说出来舒畅多了,也只要对你才敢讲实话。因为我信赖徐兄的品德,绝对不会说出去。”
一听这话,谢再兴眼里有一丝难以发觉的哀痛另有迷惑,问道:“你见过他们的尸首?他们是如何死的?”
李文忠又劝道:“投降吧,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转头还来得急。”
面对李文忠的非难,谢再兴安静的说道:“李梦庚死不足辜,死的一点都不冤,我问心无愧。至于栾凤佳耦――我没甚么好解释的,将来或许你会明白统统。”
李景隆邀北元世子去曹国公府小住,半夜失落,连带着徐妙仪也遇险。李景隆已经被锦衣卫带走,至今没有动静,但看在曹国长公主的面子上,想必也是悄悄放过。
徐达说道:“当年你亲身讨伐我岳父,和他几次比武。记录我岳父谋反檀卷宗的栾凤也曾经是你的幕僚,没有谁能够你比更体味此案。卷宗的记录我已经全看过了,只是笔触能记录的毕竟有限,我想亲身听你说一说当年的颠末。”
徐达坦言说道:“实在是讹传罢了,你我了解多年,还不知我有几两墨水?棋艺我只是略知一二,那里有本领用棋子布局万岁二字。是皇上体恤我们这些老臣,多加照顾罢了。”
“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我栓也栓不住,此次失落也是源自于此。为人父母,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既然她执念在心,我只能冒着龙颜大怒的伤害,查清旧案,解开她的执念,但愿她今后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莫要再冒险了。”
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外甥,不过当时也是收为养子,叫做白文忠,连毛骧之前都叫做朱骧,洪武帝即位后,为了明白宗室的名册,将养子都改成了本来的姓名。
白文恰是朱守谦的父亲,因谋反案伉俪都郁郁而终。
李文忠看着莫愁湖的景色,这里最美的时候是隆冬,湖中莲叶莲花遮天蔽目般,格外热烈,现在到了初秋,雨滴敲打着残荷,荏弱的花瓣在风雨中扭捏,花自飘零水自流。
徐达说道:“至正二十二年,当时洪都被围,白文正死守洪都。你我在鄱阳湖康郎山战役联袂对抗陈友谅,战船起火,你我都未曾有半点畏缩,终究将陈友谅击败,得胜后你我庆功痛快喝酒到天亮。”
提到白文正,李文忠眼里有一丝怠倦,“谢再兴谋反另有证据,白文正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当时连我自危,怕被猜忌,要求主公给我改回李姓,不再跟着主公姓朱。徐兄,常遇春归天后,我深感本身在朽迈,斗志也不如之前丁壮时,若不是北元未平,边关一向不承平,肩上任务严峻,我就早就告老去乡间隐居了,”
本来李文忠因白文正案,和皇上舅甥之间生了间隙,徐达说道:“我和文正娶的都是谢再兴的女儿,岳父半子接踵传出谋反,我总感觉本源还是在岳父那边――他下了战书以后,你和他面劈面谈过吗?”
李文忠面有难过之色,“这事常遇春生前奉告我的,他很恋慕这个园子,说等北伐返来,必然要来观棋阁长叹痛饮。可惜我们这些武将,他最年青,也走的最早,天妒英才啊。”
十年前,义乌城外兰溪河,江南两支都打着“吴王”的旗号的军队隔河相对 ,只是一面有“朱”字小旗,一面是“张”姓,两边战鼓雷动,如同天雷般清脆,相互比着士气。
谢再兴扫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何不带兵刃?”
李文忠劝道:“抛开同袍和君臣大义,莫非你一点都不在乎两个女儿和两个外孙的前程,另有谢家一大师子人的性命吗?你如许执迷不悟,岂不是和本身的亲报酬敌?”
战书一事是卷宗里没有提及的,徐达问道:“你是主公的亲外甥,他明知你不会投降,为何徒劳在战书里劝降?”
细雨飒飒,到了傍晚时,两军主帅别离撑着一支划子到河中间相见。谢再兴穿戴极新的银盔重甲,腰垮□□;而李文忠只穿戴重甲,手持盾牌,并没有拿兵器。
提起这对惨死的伉俪,李文忠不由动了肝火,“你亲手杀了他们,另有脸问我?”
“……我当初乍闻谢再兴谋反,也是非常震惊,乃至不敢信赖。皇上命我带兵讨伐叛贼,我心中非常踌躇,和谢再兴比武的第一战是在东阳义乌,他带领十万张士诚的军队想攻占东阳,我们在义乌交兵,他先给我下了战书,说主公无道,吴王张士诚礼贤下士,还劝我和他一起归降。”
谢再兴沉默了一阵子,问道:“栾凤和王夫人呢?你见过他们没有?”
“栾凤佳耦死了啊……”谢再兴缓缓点头,说道:“不可,我现在不能投降。我手上十万吴军,一定会输给你。”
谢再兴案是龙之逆鳞,李文忠这个外甥也不敢碰。李景隆是长辈,都晓得他喜好凑热烈,即便出了漏子,他认个错,撒撒娇就没事了。但是这个儿子实在太不争气,没有体味到老爹的意义,一心游山玩水,毫无建立。
李文忠说道:“当日我们隔河对持,各乘坐一条划子在河中间构和。他毕竟是徐兄的岳父,见面以后,我并没有破口痛骂,而是苦口婆心劝他转头是岸……”
见谢再兴执迷不悟,李文忠目光一冷,“你肯定要与我为敌、与主公为敌、与亲报酬敌了?”
提到常遇春,徐达面上也是一片黯然,只是他本日约曹国公来别院小聚,并不是为了话旧情,李文忠也心知肚明,说道:“你是否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两人伶仃聚在一起喝酒到烂醉是甚么时候?”
李文忠说道:“徐达是我兄弟,你也曾经是我存亡与共的同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遇,只要放下兵器投降,我就保你不死。”
徐达说道:“十年畴昔,谢再兴案一向是我的忌讳,不敢提半个字。但是此案一天不查清楚,我女儿就一天不会停手。恰是以案,我女儿几次遇险,遭受各种刺杀,我一向忧心不已。”
李文奸佞视着徐达的眼睛,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谢家投降还被凌迟正法一事,我自认是平生的污点,当时我信誓旦旦包管只要投降,我必然会包管他们的性命,可我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没脸说出‘极力了’这类话,那种寂然自责的感受,比打了败仗还难受。我一向心中有愧,以是传闻谢家老宅闹鬼一事,就答应儿子李景隆跟着去绍兴查案,他身边有我的亲信,本觉得能够帮到你的女儿,可事与愿违,终究无功而返。”
李文忠说道:“此案沉寂十年,当时是证据确实的铁案。谁也没想到十年后有这类变故,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李文忠说道:“你那晚喝多了,如何刺死他们的都不记得了?你还捉走了交代兵权的李梦庚,斩了他的首级给张士诚当投名状。亲手做下的恶事,转眼就不承认了?”
都说外甥像舅,李文忠大头圆脸,凤目细眉,和朱元璋边幅类似,只是身形更加魁伟,有种虎将不怒自威之感。比拟李文忠的气质而言,大明军功最多的徐达显得内敛含蓄。
没想到李文忠会如此悲观的设法,模糊间还表达了对皇上的不满,徐达很不测,皇上毕竟是他的亲娘舅啊!一时不知该说些甚么。
李文忠说道:“能够是为了逢迎张士诚吧,想表白态度引得吴王的信赖吧。再说了,是亲外甥又如何?谢再兴叛变后半年,主公的亲侄儿、你的连襟白文正因谋反被圈禁在桐城。”
徐达几近从不求人,看着往昔同袍开口,李文忠明知洪武帝会对此不满,也不得不长叹一声,坦言说道:“徐兄,你我了解多年,一起出世入死,你既然开口了,我必定和盘托出,不会有任何保存。但是我起首要提示你,千万别被你女儿影响了,妄图给谢再兴昭雪。谢再兴谋反是板上钉钉的究竟……”
李文忠叹道:“这是你我喝的最痛快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至正二十三年,你岳父谢再兴谋反,我率兵讨伐反贼,谢再兴节节败退,骸骨无存。我压服谢家老四老五投降,他们开门缴械投降,我却没能劝止皇上饶他们一命……你我今后就冷淡了。”
金陵城外,莫愁湖,魏国公徐家别苑。这里本是皇故里林,皇室消暑乘凉之地。洪武帝将这座风景美好的园林赐给了徐达。
谢再兴缓缓点头,“是的,因为我没得选了。”
都是家有“熊孩子”的人,李景隆闯起祸来不亚于徐妙仪,李文忠很了解徐达的无法,他毕生只要李景隆一个儿子,明知恶劣不成材,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当不晓得。
李文忠紧紧盯着谢再兴细看,以防是长相类似的替人捣蛋,污了谢家名声,只是谢再兴一开口,李文忠便绝望了――此人确切是谢再兴本人无疑了。
观棋楼上,魏国公徐达和曹国公李文忠对饮,两人都是绝代名将,善豪饮,很快一坛花雕酒就见顶了。
李文忠说道:“听闻皇上和你在这座楼里下棋,你用棋子走出了‘万岁’二字,皇上龙颜大悦,便将这座园林赐给你。”
徐达沉默半晌,说道:“实在错不在你,是我心结难开。”
毕竟手札是能够造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