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未央（下）
在用尽满身力量，向埋没在黑夜当中，瞧不太逼真面庞的年彼苍子叩首施礼以后，率先"迷途知返"的士卒们便是毫不踌躇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眨眼间就消逝在茫茫夜色当中。
放眼望去，一柄箭矢径鲜明插在锦衣卫批示使的臂膀处，氛围中也是出现了刺鼻的血腥味。
此话一出，城外乱糟糟的人群就好似被暴风掠过，刹时鸦雀无声，很多神采疯颠的士卒都暴露了苍茫的神采。
"说是为讨饷而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如临大敌的御马监提督便是神采丢脸的说道。
"让人喊话，就说朕不会淘汰京营，整饬兵册也仅仅是为了清退兵中占役，令他们马上散去，不要自误。"
固然在上官无数次的推委下，诸多士卒早已对朝廷绝望透顶，但当朱由校因为过于冲动，而导致有些破音的吼怒声于黑夜中响起的顷刻，仍有很多俭朴的士卒挑选了信赖朱由校。
倘若他就此返回宫中，城外士卒亢奋情感无处宣泄下，定会更加猖獗的残虐京师百姓。
迎着锦衣卫批示使体贴的眼神，年彼苍子悄悄点头，但却没有多余表示，只是目光安静的盯着城外愈发喧哗的人群。
及至到了奉天城门，没有理睬周遭面色大变的侍卫们，年彼苍子独自看向为首的御马监提督及锦衣卫批示使，冷凝道:"乱兵因何鼓噪.."
对此，朱由校既无法又肉痛。
此时如鬼怪般，回荡在京师各个角落上的乱兵叛军可不是手无寸铁的流民百姓，这些士卒在故意人的勾引下，早已血气上涌，士卒的律法尊卑，早已没法束缚他们。
冲天的火光中，皇城中满盈的不安和惊骇敏捷流失，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及如有若无的闷哼声在朱由校等人耳畔旁响起。
"陛下有旨，众将士马上返回虎帐，切莫自误！"
喧哗的紫禁城，跟着朱由校的一声令下，不知所措的宫娥内侍终是找到了主心骨，令民气悸的黑夜也被扑灭烧光所照亮。
咻咻咻！
固然相隔甚远，但他还是能够瞧见有几名躲在阴暗角落的士卒，正在歇斯底里的吼怒着，其内容大多也是与"讨饷"有关。
几近是话音刚落，箭矢的破空声便于黑夜中响起，一向在冷静观瞧着城外乱军行动的锦衣卫批示使近乎于下认识的，一把推开面色大变的年彼苍子，并随即收回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查对兵册乃是为了清退兵中占役，众将士不要受奸人所勾引。"
"天子被奸臣所惑，这是在利用尔等，明日天亮以后便会秋后算账！"
沉吟半晌，年彼苍子清冷的声音便在巍峨的奉天门城楼上响起，其略显稚嫩的面庞也是阴晴不定，眼神炽热。
"但现在，尔等当马上回营，切莫铸成大错！"
望着这些状若疯颠的士卒，朱由校心中酸涩，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在今晚蒙受无妄之灾。
在百十名锦衣卫缇骑及东厂番子的异口同声下，巍峨的奉天门城楼处瞬息间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刹时便压过了城外乱军的喧哗及呼喝。
清幽的黑夜中，年彼苍子气愤的嘶吼声好似一道惊雷，猛地在奉天门城楼炸响，清楚无误的传入城外士卒的耳中。
"猖獗！"
固然心中对于京师勋贵的伎俩早有预感，但当朱由校真逼真切，居高临下的瞧见城外乱乱糟糟的人群，以及在头顶夜色映托下，闪动着寒芒的兵刃劲弩，心中还是格登一声。
闻声，御马监提督及锦衣卫批示使先是一愣，旋即便下认识的对视了一眼。
"我等在边镇为国尽忠职守多年，但军中已然半年多没有发过军饷了，家中长幼全希冀小人的这点军饷，还望陛下明鉴呐！"
"还请陛下退居乾清宫暖阁，"不等神采凝重的朱由校有所反应，老成慎重的锦衣卫批示使便是眉头舒展的拱手回禀:"承天门矗立，城外乱兵不过游兵散勇，待到天亮以后，便会自行散去.."
及至世人走远，终是有一向躲在暗中角落，上蹿下跳的将校们反应了过来，其气急废弛的吼怒声也是随之响起:"都给老子返来，这是假的！"
倘若待会局势进一步焦灼，说不定便有落空明智的乱军打击皇城。
本应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们却因为迟迟拿不到应有的军饷，继而在"故意人"的勾引下，兵临紫禁城。
闻听此话，朱由校心中本就激昂的杀意再也无从节制，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司礼监掌印，声音颤抖的吼怒道:"众将士，朕不会虐待尔等，今后定然会赐与尔等一个交代！"
"为了家中老幼，我等别无挑选，只能清君侧！"
自古以来，凡是军中叛变啸营，大多都是以"讨饷"为幌子，从而粉饰背后始作俑者的野心。
天子竟然真的到了？并且宣称查对兵册只是为了清退兵中占役，而非上官口中的"淘汰京营"？
诡谲的黑夜中，一场针对大明天子的诡计已然逐步浮出水面。
天子毕竟是大明之主，一言九鼎之下，或许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感化，毕竟方才乱糟糟的人群中，便有很多人吵着"面圣"，另有几人冲着奉天门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声嘶力竭的哀嚎过后，便是清脆的叩首声，数十名身材魁伟的男人，好似做错了事的婴孩普通，在奉天门城楼世人庞大的眼神中，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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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面相觑之下，乱军的气势便是消减了很多，更有些"后知后觉"的士卒不顾身后将校的低吼，独自将手中兵刃一丢，便是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哭嚎道:"陛下，我等冤枉呐.."
御马监提督寺人魏忠贤锋利的呼喝声响起，城楼处的侍卫们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抢先恐后的将朱由校搀起，也有人弯弓拉箭，躲在城垛后，等待着天子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