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章 各取所需
张嗣修道:“此书乃高新郑所写,有人说是他回籍闲住时所著,也有人说是当年王大臣闯宫案以后所作,此书呈现在京师不过数日,但已是传播至很多读书人手中,官员间乃至是人手一册。”
万历二年时,王大臣一介布衣,竟伪着内侍服,闯至乾清宫,要行刺天子。这是弑君之罪啊,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的。
林延潮行色仓促地走进屋里,对二人一揖后道:“两位公子,相爷他……”
‘白头相见江南’,乃王安石所作的诗《题西太一宫壁》。
“此书所言半真半假,都是隆庆年与万历初年的旧事,此中还一派胡言说,王大臣乃冯保之潜引入宫,冯保非先帝顾命大臣,乃是矫诏为之,以及歪曲家父当初附冯保而逐高拱谗谄元辅,并招权纳贿。这一条一条实骇人听闻。”
林延潮听了也是不能安静,这王大臣闯宫案是明朝一大疑案。
林延潮向二人道:“相爷临去之前,有甚么话交代吗?”
林延潮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张嗣修,张懋修都知林延潮这是拿话来敷衍他们。
林延潮闻言讶道:“竟有此事,此吾实在不知。但相爷主政十年间,坊间有小人非议在所不免。不过天下皆知相爷乃国之栋梁,朝廷柱石,些许流言流言实不消放在心上。”
“说来相爷,王半山皆慨然已天下为己任,富民之藏救穷户之志,欲兴以变法强国。不过王半山变法失利,却仍得归隐故乡之乐,而相爷却没有此福啊。”
这书画加上这满屋的安排,提示着来人,面前此地的仆人乃朝堂新贵。
诗中所言王安石十六岁随父兄来京,游西太一宫,三十年后,他再度来京,当时他为宋神宗赏识召至京师主持变法。王安石于西太一宫重游,念起少年父兄同游之乐,就于壁上题写了此诗。
“难怪了。”
众说纷繁,当时很多人所指是高拱,而依病榻遗言里,却辩白这王大臣是冯保悄悄引入宫里,企图是谗谄高拱。
想起这林延潮不由闭目叹道:“相爷垂死之际仍吟王半山的‘白头相见江南’,可知思乡欲归之心。”
二人正说话间,这时但听门外听差道:“林老爷到!”
林延潮问道:“那你们感觉此书真是高新郑所作吗?”
张嗣修哽咽道:“家父何尝是没有归隐故乡之福,眼下连谥号也只得‘文忠’二字,此实难褒家父之功劳。”
张懋修点了点头,从袖间取出了一书来问道:“此书不知宗海可曾见过?”
从偏厅向外望去,但见天井内种着几株梧桐树,梧桐树的枝叶将落日裁剪得恰好,撒落满院碎金。??
张懋修嘲笑一声道:“如果以往当然无妨,但眼下家父方才过逝,你说的坊间的流言流言,竟已成了士子间清议,这就令人侧目了。”
张嗣修道:“谥号之事,也就罢了,但宗海可传闻之前朝野间有多少人在非议家父?”
两位张公子听林延潮的话,眼眶当即红了,不久落下泪来。
林延潮道:“两位公子多心了,谥号乃朝廷庶几礼贤厚终之道。定谥并在功业,而在德行。谥云,危身奉上曰忠;虑国忘家曰忠;让贤尽诚曰忠;危身利国曰忠;安居不念曰忠;临患不反曰忠。我也实想不出除了忠字以外,另有何字可赞相爷之德。”
见此书林延潮心底稀有,却明知故问道:“此誊写得甚么?令两位公子如此不安呢?”
林延潮讶道:“竟有此事?”
树下摆着几十种盆栽,几名花匠正繁忙地修剪,院里景色颇佳,称得上花木掩园。
原诗是柳叶鸣蜩绿暗,荷花夕照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东西。本日重来白,欲寻陈迹都迷。
张嗣修,张懋修二人一身素服坐在客堂里
“恰是。”
说完林延潮长叹一声,举袖掩面。
林延潮道:“不知,他是何人?”
到底是谁唆使的王大臣?
张四维提‘文忠’二字,确切不刻薄。但说来明朝辅谥号,得文忠二字也算很不错了,却没需求不满足。
张嗣修笑了笑道:“你还别说,宦海上就吃这一套,不然敬从何来。”
张懋修道:“我们兄弟二人也感觉此书实为有人构陷歪曲冯珰,家父,企图非常的暴虐。”
林延潮取书观来见是一本小册子,册子上写着《病榻遗言》四字。
“敬字就不说,这林宗海为官不廉洁,我们翰林院中,恐怕没几人有他日子过得好吧。”
张嗣修笑道:“那倒不是,我听闻他林府刚与甄府结了姻亲。”
林延潮不由心道,你妹的,你们不是思疑到我头上了吧。8
“哪个甄府?莫非是居贤坊那富商。”
林延潮听了也是沉默。
张嗣修,张懋修闻言都是泣不成声,半响后止住了泪。
再从厅外看回屋内,但见安排的黄花梨桌椅,皆是新打好的苏样。挂在墙上的几幅书画,虽不是名家手笔,却也都是朝中大臣所赠。此中一副用金框裱好的字挂在堂中,非常夺目,凝神看去但见写着是'克己营私'四个字,竟是当明天子的御笔。
林延潮道:“高新郑已于万历七年病故,此书便是他的遗作,但为何早不出,晚不出,恰幸亏三年后相爷病逝时呈现在京师呢?此实可疑啊!”
张嗣修,张懋修也是点头。
张嗣修道:“高新郑早已病逝,真真假假实难穷究。不详确察之下,却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宗海可知戚伯坚其人?”
二人闻言,张嗣修当即起了身,张懋修则懒洋洋的站起来。
张懋修嘲笑道:“戚伯坚自号隐士,却无隐士之风,实游食于公卿之间,据我所知他与宗海的座师王凤州非常相厚,而此书恰是由他校订。”
张嗣修,张懋修摆布打量后,张懋修不由道:“林宗海恐怕别人不知本身与天子的干系么?甚么是久贫乍富之态?此也。”
张嗣修拭泪道:“传闻家父最后三日水米未进,垂死之际虽神态不清,但一向问奉侍在床边的大兄,离江陵多远?再而就念着‘三十六陂春水,白头相见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