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固原 宁塞 洪大胆
既立下大功，替本身一洗前耻，洪承畴理应欢畅，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忧色，反而是上面的人都喝彩鼓励得很。
洪承畴问他：“军中另有多少粮草？”
粮官陪笑道：“卑职生來就肥大，就是顿顿酒饭，也胖不了一斤半两的。”
秦宪话中有话，洪承畴如何不晓得，但却不肯多说甚么，只问道：“杨军门现在如何？”
正在宁塞城下的固原总兵官杜文焕但是与城内的贼首神一魁有杀兄之仇的，自将宁塞城围困后，想到兄长一家长幼惨死在这城内贼人之手，便忍不住强攻城池。孔殷难下，反而毁伤了很多士卒，比及洪承畴领着本家洪兵赶来后，忙出营相见。见面以后，便自请领罪。
粮官奉声退下不久，杜文焕吃紧跑来道：“大人，城中正在设棚舍粥，传闻是奉了大人的军令，施助饥民，但是真的？”
“部属这就去安排。”秦宪见洪承畴计意已定，当下便奉声出去安排。
“弢武，我明白你的心机。我在陕西多年了，各处的风土也略有耳闻。对于陕西民变，非剿即抚，从私心來讲，我是附和招安的，剿只是一时之策，终是为了安民，还能年年剿下去，代代剿下去？剿是树威，抚属施恩，现在不得不恩威并施。只知一个剿字，杀人无数，那我等与草寇何异？官军不能护民，百姓另有甚么安居乐业的盼头？造反是个死，守在家里也是个死，天然是越剿贼寇越多了。”洪承畴目光通俗，慢声细语地说道：“孟子说，天时不如天时，天时不如人和。我们不管百姓领不承情，是给他们一个盼头，想着安居的人越多，事情越好办。总不能救山火似的，东扑西灭，忙个不断，火却毕竟不灭。”
神一魁神情黯然，他这会已是心乱如麻，城外官军又有救兵来到，且那杀人不眨眼的洪老九也来了，这宁塞城怕是再难守住，自家这条命也怕是朝夕就要丧生很多，还是得想体例从速逃脱才是。
此情此景，饶是洪承畴杀人如麻，这一起也都阴沉着脸，最后停在一户破房前，命道：“喊粮官过来。”
粮官回道：“可用十天。”
洪承畴却没有见怪他的意义，反而将他扶起，欣喜道：“此等贼人最好智取，不然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需求死战，那便毒手了。困兽之斗，可不是好相易的，没有死伤，才是叫人奇特了。来，且前头带路，本官要会一会那神一魁。”
城下杜文焕他们见了，均是对洪承畴佩服得五体投地起来，也赶快传令趁贼军混乱攻城。神一魁一死，群龙无首，上面的当家也乱杀一通，城中六千余贼军再无抵当之心，成果不到半个时候，杜文焕的固原军便光复了宁塞。
杜总兵指的是固原总兵官杜文焕，在河套之地多和北虏比武，屡有斩获，天启年间曾率部参于安定“奢安之乱”。西北民乱后，也率部东征西讨，以右都督，固原总兵节制延镇事，是洪承畴麾下大将之一，尔今正率固原兵马围困逃至宁塞城中的流贼。
黄友才、张孟金狐疑大起，二人偷偷对望了一眼。黄友才摸索道：“当家哥哥，官甲士多势众，硬打无异自寻死路，不如再降他一回？”
洪承畴点头道：“百姓向着朝廷的心多了，从贼之心天然就少了。眼下是难一些，再捱些日子，等收了新麦，难关差未几算是度过了。这是我草拟的请粮折子，你看看吧！”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份表章，递到杜文焕面前。
傍晚时分，城中贼军完整清除后，洪承畴在亲卫和洪兵的保护下，带领僚属进入城内。放眼望去，满眼的残墙断壁，街道上堆着砖瓦、木甲等很多杂物，两旁的屋顶上炊烟希少，排闼进了沿街的一户人家，一个干瘪的老头搂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蓬头垢面，惊骇地跪下，要告饶命。洪承畴到灶下一看，煮着小半锅的树叶，沒有一粒粮食，连续看了几家，几近家家如此。
秦宪坐下后，由衷赞道：“大人高风亮节，部属自愧不如。”顿了一顿，却道：“但却不是大家都如大人这般气度，有些人巴不得大人屡被诏斥才好，那里肯见得大人的好。”
“大人何必问他？”秦宪怔了一下，带有恨色道：“杨鹤养寇成患，涂炭生灵，朝廷治他罪恶乃是其报应，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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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听了沉默，叹口气道：“神一魁复叛，杨军门也尽了力的…”抬眼看向秦宪，“杜总兵那边可有动静传来？”
听了杜文焕这话，洪承畴倒是惊奇了：“弢武，我记得你的家就在宁塞，如何竟沒有涓滴乡亲之情？”
“给抚台大人道贺了，捷报至京，圣上必会龙颜大悦，到时大人之功当有重赏才是。”进屋的是参军记事杨宪，当年洪为陕西参政时，他只是县中一介儒生，学得前人班仲升弃文从武，几年来倒也是历练出来。其为人多智，在一众僚属中颇得洪承畴看中。
“你、你胡说！”神一魁气急废弛，却不知如何分辩，急得脸都白了，乃至都不敢回顾去看身后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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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今，不但老下属之子成了本身的下属，熟行下也成了本身的下属，这不能不使得洪承畴胸闷心慌。他倒也知耻奋进，旬月来安定大小匪乱十七处，还于十天前一举斩杀匪首王嘉胤，使得陕西大半府治安宁下来，不成谓是一桩大功。
“宁塞城中存粮未几，将城围困，断了表里交通，等粮草吃光了，不愁神一魁不束手就擒。杜总兵也是疆场老将了，兵马又胜贼甚多，倒不须多虑。”
下人端来晚餐，洪承畴草草吃过后，便连夜替杨鹤写了一个长长的讨情奏疏，钞缮已毕，细查一遍，看到末端不由默念出声：“杨鹤蒞任以來，谨慎谨慎，尽日俱为处所筹划，随事皆从封疆起见。即有一二招安，亦剿抚并用，时势不得不然。惟是穷荒益甚，盗贼愈繁，东扑西生，此灭彼起。神一魁之变，实在是时势非常，出乎料想以外。杨鹤在系，臣心万不自安，恳请陛下从宽发落。”
杜文焕苦笑道：“大人，正因末将家在宁塞，才深知此处风土。宁塞自古多出刁民，见小利而忘大义，凶恶好斗，不讲信义。大人本日给了他们粮吃，沒准儿明日他们就來抢粮了。”
刘金、徐鸿儒二人见状，忙挥刀过來，张孟金他们倒是迎上抵住，四人混战在一起，各自的部下也都混杀成一团，眨眼间，这城头上的贼军竟然就全数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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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焕双手接过，展开拜读，读后顿时赞佩道：“大人，您可真是胆小，伸手跟朝廷要饷银一百万两，还想来岁截留陕西税银六十万。当年的袁崇焕也沒有这等口气。您说说，这天下的督抚也很多，可谁有您胆儿大的么？”游移一下，倒是忍不住道：“这个....皇上能准？”
杜文焕心中打动，忙抢先带路，领着洪承畴到了一高处，果见贼首神一魁在城头死守，黄友才、张孟金、刘金、徐鸿儒等人跟在摆布。
四更时分，洪承畴便带了贴身侍卫蔡统、金求德等人，另召来秦宪一干僚属，领着三千洪兵起家赶往固原宁塞城。
承乾宫中的年彼苍子为陕西传来的捷报欢乐，报捷的洪承畴此时在他榆林的延绥巡抚衙门里，倒是一点忧色也没有。
客岁杨鹤因神一魁复叛而被朝廷派来中使锁京问罪，洪承畴方以延绥巡抚升任三边总督，好景不长却因“拥兵不前，导致流贼在中原大闹”的罪名夺三边总督一职，仍任延绥巡抚一职。而他的老下属杨鹤之子、原巡抚山海关的杨嗣昌却擢升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一跃而起代替了本身三边总督一职，这不能不让洪承畴颇是愁闷。更让他感觉心堵得则是那新任五省总督的陈奇瑜，本身升任三边总督时，接他延绥巡抚位子的便是这陈奇瑜。
听洪承畴要去宁塞，秦宪忙提示道：“大人如果去了固原，那陈奇瑜这边？”
“固原那边，本官还是得去一趟，亲眼看到诸贼授首方能心安。”
“本官只是尽臣子本份，但能替君父分忧，本官便心愿足矣，朝廷有何封赏，本官并不放在心上的。”洪承畴淡淡几句话，气度安闲，抬手表示秦宪坐下说话。
杜文焕顿脚道：“千万使不得！大人，不消说我们军中粮饷本來就不敷，就是吃用不完，也不能给他们呀！”
话音未落，却听黄友才嘲笑一声，而后拔刀便朝神一魁劈去，神一魁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便被砍做了两段！
洪承畴看了半晌，俄然远远喝问道：“神一魁，你设想杀茹成名时，发誓矢语归顺朝廷，如何转眼间又反了？现在大兵已到，你还要杀哪个兄弟來应急？似你这无信无义的鼠辈，竟还会有人跟随你，当真奇特！”
神一魁沉吟不语，亲信刘金倒是厉声喝道：“大哥不成受他勾引！洪承畴心狠手辣，远胜杨鹤，我们已是降了复叛，此次再降，姓洪的岂能放心？不把我们点了天灯，也会活埋了。大哥万不成拿错了主张！”
未几时，一个精瘦的粮官进來，扎手施礼。洪承畴高低打量一番，笑道：“看你的模样那里像个管粮饷的，清楚是个饿死鬼投了胎。”
五省总督陈奇瑜数日前发来公文，要到榆林点将调兵，延绥巡抚归五省总督统领，洪承畴天然不能轻离。
看看沒有疏漏笔误违制之处，一齐拜发。这杨鹤毕竟是本身的老下属，且其子杨嗣昌现在是三边总督，于公于私，洪承畴感觉本身都应当替杨鹤求个情。便是讨情不得，那杨嗣昌将来总要卖本身的情分，今后相见办事亦不会有难堪之事。
粮官听了倒是为莫非：“下次粮饷还不知甚么时候解到，一旦军中缺了粮，如何兵戈？”洪承畴挥手道：“这个本官晓得，我不是曹孟德，出了事只晓得拿粮官问罪，你下去购置，不得迟延！兵卒们有甚么牢骚，本官一力承担，决不会怪到你的头上，我总不能眼看着这么多苍糊口活饿死吧！”
神一魁本就无急智，也无统兵之能，这会被洪承畴直揭老底，竟不知先稳军心，反而想着如何逃命。在那有气有力地说道：“豪杰不吃面前亏，能躲一时是一时吧！弟兄们且各自去安排，待入夜以后随我突围去。”
被人当众揭露本身丑事，神一魁顿时难堪，且又心惊，强自驳道：“俺们几个都是喝过血酒的兄弟，不能同日生，但愿……”
洪承畴点头道：“不错。”
秦宪虽说得极是有信心，但洪承畴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在榆林也休整了几日，是时候解缆去固原了。
听了这番话，杜文焕犹疑道：“大人是要立个表率，给各地的百姓看看？”
洪承畴不待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兄弟？哪个会听你的大话！你沒有退路时，可曾顾念过兄弟之情？果然如此，茹成名如何会死在你手？现在你困守孤城，又是大难临头了，还想用兄弟的性命來换繁华么？”言语咄咄逼人，底子不给神一魁辩驳的机遇。
洪承畴却不在乎的笑了笑，叮咛秦宪：“叫王承恩带着本部人马驻守榆林便是，陈大人如果来了，听他调派就是。”
这王承恩可不是天子身边的那位大裆，而是榆林总兵官王承恩，同名同姓却分歧人。
洪承畴叮咛他道：“你拿出三天的军粮，设几个粥棚，唉！不然，宁塞的百姓不知要饿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