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曙更起严妆
何如沈氏占着长辈的身份，她这么说了，这份体贴不能不领受，游氏暗捏一把女儿的手，慎重叮咛道：“进宫以后不成率性，凡事须得恭敬谨慎，晓得了吗？”
冒姑忙叫人拿条洁净的帕子来擦去少量，不想游氏看着还是感觉太多，这么试了几次，冒姑就建议：“七娘肌肤晶莹白美，不如就不要上粉了，上了粉反而不及就抹一层太真红玉膏呢。”
说话之间，冒姑手势轻柔的替她揉开了红脂，卓昭节从镜中偷看一眼，公然抹开那脂粉后除了面色更显白嫩外，并不见胭脂的红色。
【注】当代唇妆的种类之一，按照质料，晚唐时唇妆特别的多，都驰称呼，露水儿、天宫巧、圣檀心都是此中之一，别的另有好几十种，文顶用到再注。实际上，其他的唇妆名除了名字外我也是甚么都不晓得，因为我就看过露水儿的描述，让我用口语文来解释，就是嘴唇正中点一点――所谓樱桃小口妆的那种，叫露水儿，没错，你们必然在日（本）艺（妓）的电影画像甚么的里看过，另有一种唇妆称半边娇，我猜测应当是只涂半边……应当是高低的半边吧，就是不晓得是哪边。
游氏选了一对五彩丝攒花串珠的，亲手替卓昭节系上，道：“这宫绦刚好和你头上的彩绦一样。”
游氏带着卓昭节出来见了礼，又替卓昭节赔罪：“小七娘头一回进宫，不免着紧，倒叫母亲与mm等候了。”
冒姑先叫人重新打进水来再次替卓昭节浣了面，又命跟着游氏来的人取出一只玉钵，悄悄揭开，露超卓泽嫣红的凝脂来，披收回淡淡的芳香，冒姑姑将玉钵放在桌上，本身拿乌黑的巾帕擦了手指，才从卓昭节的嫁妆里挑了支圆头玉簪，拿簪头沾了那红脂，悄悄在卓昭节面上点了点。
卓芳甸在她下首，穿戴群青广袖对襟绉纱上襦，领口暴露一抹翠绿底儿绣月季的绸缎诃子，下系柳绿并荼白的间色裙，梳着飞仙髻，发间一溜的玳瑁光辉。
卓昭节一吐舌头，笑道：“我拿眼角看的，只看到一抹红，还道是脂粉来着。”
既然要调皮，这胭脂就选了明丽的丹色，刚好与鬓前的海棠照应。
趁着卓昭节嫣然一笑暴露一对酒涡，冒姑眼疾手快的贴好了面靥，跟着又叫阿梨到底下书房里取了一支没用过的紫毫来，沾了丹色的胭脂，在卓昭节右眉后、鬓前的位置，绘了一枝素净华丽的海棠。
画完右眉后，冒姑叫阿梨把笔洗净了还归去，道：“现在长安时髦只画一边的斜红，夫人看如何？”
所谓露水儿，就是不将胭脂涂满嘴唇，只在正中点一点，望之如同唇上含着一点红珠。
卓昭节依言起家转了一圈，游氏打量过了，这才点头，命阿杏、阿梨：“昨儿个叫你们收着的衣裙呢？”
翠钿是翠鸟羽毛所制，游氏说的这个杏花形的翠钿倒是以翠羽为花瓣，一颗米粒大小的宝石为花蕊，冒姑呵开鱼胶贴到卓昭节的眉心，但见那宝石折射烛火的光芒，与卓昭节敞亮的眸子相映，赫赫生辉。
如许昌大的上完了妆，冒姑叫人把东西清算起来，拿牙梳替卓昭节梳起了发，发式是昨日大夫人做主定的，是常见的双螺，大夫人暗里里这么和游氏说：“固然七娘进宫到底为了甚么我们内心清楚，但如何说我们也是女方，本来长公主的爱孙，雍城侯世子，这门楣比我们家就略高了点儿的，又是在宫里觐见，不精装，未免无礼，打扮太昌大，倒显得我们家唯恐七娘不被接管一样，到底没有面子，我看统统照着端方来，比平常打扮慎重些，但也不能到处都究其别致昌大，归正，皇后既然只说了着七娘进宫是要向太子妃贺太子生辰，我们就当就是为了这个，至于旁的，权当甚么也不晓得。”
卓昭节恭敬的道：“是！”
三四个使女跟着冒姑和游氏的批示，上前按序替卓昭节穿戴好了，阿杏又取过托盘，里头姹紫嫣红的足足有十几条宫绦，格式亦分歧，色采素净，让游氏遴选。
太子生辰这日，天还没亮，卓昭节就被阿杏唤醒，阿梨捧进泡了玫瑰花瓣的热水来，服侍着净了手和脸，起家着了大夫人与游氏一起选定的藕色细绢中衣，初秋、立秋点起七八盏灯来，将阁房照得透明，阿杏和阿梨才理了理卓昭节的嫁妆，底下天井里就传来发言的声音。
接着又挑璎珞圈、配镯子、玉佩、香囊、荷包，乃至连帕子都选了又选，如此忙到天气将明，才将卓昭节打扮伏贴，颠末这么一番，卓昭节已觉劳累，无精打采的站在屋子中心，让游氏、冒姑等人四周八方的打量过了，没有不好的处所，这才放她下去用早餐，天然又要被叮咛不要用汤汤水水，阿杏拿帕子谨慎的替她擦去了唇上的胭脂，服侍她吃了一小碗碧梗米饭配小菜，阿梨拿随身带的胭脂盒出来补了妆――冒姑在旁点头，道：“不错，就是如许点。”
冒姑笑着圆场道：“七娘天生丽质，这东西用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实在七娘就这么出去谁又能不赞上一句如花似玉呢？”
冒姑拿篦子沾了浸泡着茉.莉.花的水，将几缕碎发都抿好，又将几朵茉.莉.花别进发髻里去，如此觉其香却不见其花，再打量一回，才问游氏：“夫人看看是不是能够请娘子换衣了？”
“母亲这是体贴我们。”游氏面上带着笑，“这回可要母亲操心了。”内心却暗骂沈氏用心的，固然皇后只提了叫卓昭节今儿个随家中诰命进宫，但沈氏也是老夫人了，进宫时带上一两个媳妇女儿顾问亦是顺理成章之事，淳于皇后不管帐较进宫去多那么一两小我，恰好沈氏一个媳妇也不带，只肯带本身的亲生女儿同去，话说的好听，怕大夫人进宫府里会乱套，怕游氏走了赫氏有事寻不着。
卓芳甸自前次被卓昭节“误作贼人”打了以后，就一改畴前对卓昭节热络靠近的做派，一向冷冰冰的，这会也不睬睬游氏，只是跟着沈氏的话站了起来。
本来是为卓玉娘所裁、不及上身却被借过来的这套春衣是水色联珠团窠青鸾纹越罗窄袖短襦，襟袖用绀青色蜀锦为缘，衣上绣着洋洋洒洒的藕丝缠枝莲花，水色、藕丝、绀青都是平淡的色彩，下头就搭了一条丹色曳地留仙裙，上无彩绣，明显朗朗的大片丹朱之色素净夺目，看得人表情都要开阔起来，折枝莲花织金紫棠披帛倒是卓昭节另一套春衫上的，还不及用过。
不久后，装束划一的游氏带着人上了来，看到卓昭节已经起家，点一点头，道：“先上妆罢，冒姑你来。”
接下来冒姑才拿了粉，只是往卓昭节面上扑了几下，中间游氏就点头，道：“不成，太厚了，过于惨白。”
游氏叫人拿了灯火到四周，细心打量，点头道：“就如许。”
游氏少不得要和沈氏拜托几句，沈氏安但是笑，道：“你就放心罢，皇后夙来慈仁，今儿个又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如许的好日子朱紫们都不管帐较的。”又解释道，“本来应当带上米娘或者你的，恰好米娘掌家走不开，你也要照顾媳妇。”
卓昭节鲜少严妆，对这些脂粉不是很在行，被冒姑要求端坐镜前，不得挪动，眼角瞥见玉钵里赤红一片，被烛火照着微微反光，还道是胭脂，心中暗奇与畴前上妆的挨次不一样，就低声道：“不上粉直接用胭脂吗？”
游氏叮咛卓昭节：“起来转一圈与我看。”
游氏又向卓昭节夸大了一遍进宫中须留意的处所，看看辰光也差未几了，这才领着她往上房去。
冒姑等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游氏面色一窘，轻斥道：“这是太真红玉膏，极津润的，莫看是红色，涂开了就没色彩了，和你平日用的紫雪都是面脂，不是脂粉……这东西是宫中御赐，别处买不到，论津润与紫雪差未几，只是暗香更甚，你大伯母给你择用的香囊是装荼芜香的阿谁，怕冲了味道，这才换用这个。”
去掉了敷粉这一环，冒姑又和游氏商讨几句，拿着各色胭脂在卓昭节颊边比了几次，最后选定了偏于脸红的一种，游氏觉得还是太红了，让人取了少须汇集的花间露水来化了化，悄悄拍在卓昭节颊上、腮边，游氏退后几步察看，对劲道：“拿螺子黛来。”
“这露水儿是极简朴的。”阿梨甜甜一笑道，“如果圣檀心、天宫巧【注】一类，婢子就不太会了。”
大夫人又不是昨儿个才当侯府的家，进宫连夜都不过的，难为这偌大的侯府都是木头人、没有大夫人发号施令甚么事都做不了吗？至于游氏这边，赫氏现在气色都规复了，再说游氏前两日整天往居阳伯府去跑，当时候赫氏还不是好好儿的？
上房里沈氏和卓芳甸都已经筹办好了，沈氏绾着宝髻，簪玉饰翠，穿戴檀色深衣，衣衿上暴露指宽的藕丝中衣，腕上拢着寸阔的羊脂玉镯子，她本来风味犹存，又气度慈和宽大，这会清算得更是雍容华贵、端庄慈爱。
游氏又替女儿择了一对星靥，冒姑将星靥拈在指尖，柔声道：“七娘笑一笑。”
收好螺子黛，阿杏机警的捧上花钿盒，游氏在里头翻了半晌，道：“还是照昨儿个大夫人的建议，用翠钿罢，就用这个杏花的。”
游氏打量半晌，点头道：“那就如许，唇妆就用露水儿【注】罢，小娘子家用露水儿最调皮不过。”
螺子黛令媛才买得一斛，不是真正繁华的人家底子用不起，冒姑接过后，也是细心打量了半晌卓昭节的眉形才下笔，她描眉的技术很好，整小我连肩都不必动，只靠手腕轻转，两道秀美的远山眉就已描成，涓滴不必再补，笑着道：“娘子的眉生的好，只需照着加深些就成。”
沈氏含着笑道：“不打紧，现在也来得及。”
游氏很同意大夫人这番话，以是这会冒姑不必扣问，利市脚敏捷的替卓昭节绾了双螺髻，束上两缕崭新的五彩丝绦，又各簪了一朵粉色宝石攒成、缀着绿松石的樱花短簪，这对短簪一个模样，宝石樱花的花萼下各有三串绿松石垂下，恰好落在耳畔，如有行动，便随之摇摆，以是耳坠就用了一双碧玉蝉，玉色极好，是游氏当年出嫁时压箱底的东西了，不过指甲那么大的坠子，硬生生的将卓昭节脖颈都映成了一片森森碧色。
阿杏和阿梨闻言，忙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