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濮阳吕氏

吕伯道：“蒙魏公子谬敬，叨列门下，实无寸功可进。大梁尉至魏公子府言粮献事件。魏公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满天下，富比一国。一身出关，无粮可随身，非力不能办，势不成也。吾等何人，能为公子不成为之事？”

大梁尉道：“吕伯昆仲实信陵君门下，新近委质，多不为人知。”

船埠上的道：“难怪难怪，可贵可贵。非是某说嘴，贩盐马毕竟不如贩粟米安稳妥贴。”

前行的先生道：“某初入道，即得梁粟豪俊互助，幸甚幸甚！”

船埠上的道：“未几时了。”又自大道：“千担白米，非平常可办，先生要找第二家，但是没有了。”

诸公子又一齐道：“喏！”

这里是市场的船埠。鸿沟边上被挖开一个大湖，湖中各色船只系泊在船埠上。岸上则是好几排堆栈，台基高筑。门边、道旁、船埠上，到处都有衣甲光鲜的武卒持戟而立。各个船埠都有人伕或卸船，或装船，货色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在米铺掌柜的带领下，一行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道，来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船埠上，船埠上的人伕正在往船上运货，不消细心看就晓得，那是一担担粮食。米铺掌柜将一行人带到船埠上一名穿长襦的人那边，点头哈腰了几句；前行的先生也上前，拉扯寒喧了一番。穿长襦的望了随行的人一眼，便他们领到一艘客船上。这条船舱内陈列并不华贵，但却非常宽广，四围有席，中间有案，瓮罐碗盏，非常齐备，清算得也很干净。船埠上的对前行的先生道：“按先生之意，但以简净为要。不知中意否？”

吕先生摆手道：“布衣从不言‘敢不从命’，只应‘喏’罢了。”

大梁尉虽是布衣，却不似世人着短褐布裙，而是着长襦青衫。别的另有两人，也普通打扮，一人在先，大梁尉和另一人在后，仿佛是前一人的侍从。三人在掌柜的引领下进到后院，世人一起立起，很天然地列成两排，差点又要施礼，却被大梁尉拦住。大梁尉上前一步道：“吾等今晚与这两位掌柜同业。”说得世人一脸茫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那两人却也只一笑置之，仿佛也不想多言，前行的先生只拱手道：“多有获咎，万乞宽恕。”随后望了大梁尉一眼，对米铺掌柜道：“吾等已齐，船货可已齐备？”

诸公子一起施礼道：“敢不从命！”

大梁尉晓得先生是在谈笑，便对世人道：“都不要拘礼，都不要拘礼。”随对前行的先生道：“若非先生指教，吾等那里思得此计。不但各氏公子，便是卑贱，亦是手足无措，贻笑风雅。”

大梁尉随道：“无妨。”因而前行的先生道：：“目下坊内闲人已尽，那里找不到个安逸之处。”

吕先生在仲台出舱后，端起水碗，满上清酒，从座上大梁尉开端，诸公子一一相敬。一巡下来，见船家海员已被仲台引离船舱，心机全在闲谈上，全不在乎船舱内的事；而仲台也神采自如，一边闲谈，一边留意着岸上的动静。吕先生遂再次归座，对诸公子深深一礼，道：“事出有因，不及相告，诸公子休怪。现舟中再无外耳，请以实相告。”

很多人脸上又暴露惊惧神情。

吕先生转向另一名随行的先生：“仲台且到舱外高坐。”仲台起家，出舱到船尾，亲热地号召船家海员席地而坐，未几时便饮水闲谈，相遇甚欢。

米铺掌柜道：“如此，请随我来。”

船埠上的接过碗，道：“岂敢岂敢。”也一饮而尽，随即说声“我去监船”，告别而去。世人都起，三位先生直送到舱口，执礼而别。

船埠上的道：“先生之行，豪放洒落，必非常人，梁粟家倒是要仰赖了。”

前行的先生道：“非如此，何故梁粟之名满天下。某自是慕名而来。”

米铺掌柜道：“那边甚是褊狭，且多鄙人，恐有冲撞。”

前行的先生端起案上的水碗，一饮而尽；侍从瓮中再顷出一碗，奉于船埠上的先生前，道：“多感盛情，聊备一敬。”

前行的先生道：“若非如此，某何故转行。此后倒是要梁粟家提携帮带。”

前行的先生道：“甚劳甚劳。”边从怀中取出一锭黄物。船埠上的掂了掂，道：“另有找赎。”前行的先生道：“聊备一茶，何言找赎。”船埠上的一笑，把那黄物揣进怀中，殷勤请世人进舱入坐。取出一只碗，顷出一碗水，放于前行的先生身前案上。

先生道：“吾等欲往一观，愿掌柜带路。”

世人脸上或恍然，或惊奇，或茫然，不一而足。

因而米铺掌柜前头带路，大梁尉一行十余人在后跟从。因为已经收市，坊间人迹已稀，偶遇几个，也都是米铺掌柜上前搭话，只说是本身的大客户；前行的先生也上前承诺，都是贩子间的天然熟，也没有人多问。一行人过了桥，来到市坊北边，再拐进一条街巷，绝顶是高墙大门，与众分歧。门口有武卒保卫。米铺掌柜上前搭话，一名着深衣的先生上前验过节符，顺手往武卒手中塞了几枚铜钱。武卒翻开一扇小门，放世人出来。内里倒是别有洞天。

米铺掌柜道：“看天气还未大暗，还需稍待。”

前行的先生对世人道：“某，濮阳吕氏。先祖太公曾侍文王。子孙不肖，于商贾中寄生。来日得旺门楣，幸诸公子互助。”

船埠上的道：“岂敢岂敢。先生一掷令媛，豪放，令人佩服。”

米铺掌柜道：“先生初入米道，此前贩盐马，亦是熟行。”

大梁尉又道：“尔等觉得，信陵君出阵，为何不备足粮草？盖秦军天涯，军机之危，千钧一发。身至阵前已是蹈刃履险，再无余裕可运资粮。”

船埠上的道：“先生初入道？如此做派，虽熟行不如也。”

前行的先生道：“尚要几时方备？”

本来一行年青人已经不再拘礼，今见几位先生还是执礼如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进到舱中，只能拘束地跪坐在席上，不发一言。前行的先生哈哈一笑，对大梁尉道：“布衣俱皆如此礼节，可见贵邦礼教之盛！”

大梁尉见世人面现迷惑，解释道：“尔等不知。信陵君出阵，只要随身糇粮，并无余资。门客侍从三百人，亦皆如此。故吾等出阵，首当为信陵君运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