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第三百七十一章

玉簪从速将手炉塞入九娘手中，叮嘱惜兰道：“下大雪了，给娘子换双靴子再去，修竹苑前头竹林里的那条路不好走，细心照顾娘子。灯笼也要——”

桂花院又来了人请，九娘也想看看赵栩送了那些消夜果子，便告别灵堂中的诸位长辈，带着惜兰玉簪和几个侍女回桂花院。

三月十六，诸事大吉，宜婚嫁。帝后大婚之日，天未亮御街两侧已挤满了士庶百姓。

“我，我就是想听她说一句，说我孟叔常确确实在是她亲生的儿子。我没想别的，她给二哥的那些田产财帛，我也没想过，二哥的爵位，我更没想过。我一向靠近青玉堂，她内心不快我晓得。一时转不过来，我也晓得。可我——”

曾经，阮姨奶奶也坐在这里看一池春-水。时隔多年，春去冬来，风景如旧，却换了人。

一声喟叹，几声抽泣，渐渐地消于长夜。

到了仲春初，寒食节一过，台谏再次弹劾罗与义、朱纶等十多名老臣。孟存身上的几件案子皆因证据不敷而被大理寺判为无罪。

九娘悄悄摇了点头：“婆婆措置安妥，阿妧怎会有怨？二伯走了，家里天然是该照顾二婶和哥哥姐姐。怎可分崩离析。”

孟建哽着嗓子道：“我晓得。我——我就是内心头不舒畅。”他腾地翻回身子，抓过程氏的手捂在本身脸上，一片沁湿，他就不成怜么。

身为天子的赵栩，每日忙不断，忙完元宵，正月十六再登宣德门，礼部宣读万姓，有那元宵节彻夜不归的百姓趁早到宣德楼下，瞻见天表，三呼万岁。待赐宴百官后，再往上清宫，夜里才返回大内。等正月十九收灯，五城不由，这个年，才算过完了。

这院子只怕好些时候无人打理了。九娘略一抬眼，府里固然端方森严，但这些年换了好几茬仆妇，不是世仆，总有趋炎附势之心，不免见高捧见低踩。就算宫中亦是如此，孟家又怎会免俗。

九娘寂静了半晌：“爹爹想要的，不过是两句亲热话罢了。婆婆为何——”

“你娘说得对。”孟建怠倦地靠到隐枕上，叹道：“不过我也哭不出来。我歇上一刻钟再去前头，阿程替我看着点时候。”

九娘略一思忖：“玉簪，你带宝相出来找大夫人, 领了对牌, 带一张二哥的帖子，派燕台端马车去马行街的荆筐儿药铺请个好大夫, 把各色药物都买齐了带返来, 免得再出去买。如果荆筐家请不着大夫, 就拿二哥的帖子去方殿丞药铺找方医官。对了，从听香阁取五贯钱带着。”

九娘福了福：“也祝方大哥万事顺利，可贵你本日竟然没在宫里，有劳方大哥半夜跑这一趟了。”

九娘抿唇不语，世家大族，有些事，只能永久捂死了。当年青神王氏，亦是如此。现在汴京孟氏，还是如此。那些个别面永久比脆弱的民气来得首要。她明白，可不能接管。

天子将往翰林巷皇后行第亲迎皇后！

漫天风雪，廊下的白幡被吹得刷刷作响。九娘在一旁的耳房里等侍女送靴子来，惜兰便将一早备好的燕窝取了出来。

仲春底，朱纶首当其冲，因半子万伸伉俪杀母案有包庇自之嫌，被大理寺收押。为万伸上书的近三十名官员均被张子厚命令削职或外放。跟着罗与义被天子在百官面前怒斥，主动递表请辞。这番大变，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朝中再无人上书反对查对地盘，更无人再提及选秀或天子纳妃的建议。

“你可算返来了。”程氏看向他身后：“阿妧呢？”

程氏悄悄搂住丈夫，这四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换做她，忽地有人奉告她十三郎才是她亲生的，她能靠近得起来么？只怕恨本身远远恨过那调包之人。

爆仗声声除旧岁, 小甜水巷孟府东角门下, 另有仆人偶然忘怀的青绢小幡, 在骤降的大雪中翻飞不已。明日又将极热烈的小甜水巷现在寂夜无声，遥遥传来翰林巷那边孩童的呼喝声, 雪花很快在空中铺了层银毯。

御史台重拳反击，连着弹劾了罗嘉伟、万伸等人。朝中顿时一片慌乱。

“娘这几十年来，除了对阿婵，那里靠近过谁呢。”程氏安抚他：“若不是因为你这个亲生的儿子，娘又怎会带着我们这些妇孺赶返来。她内心比你难受很多呢，还没小我说。何况桂花院现在这么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莫非忘了？我们从姑苏返来，带给你那很多苏绣的衣裳，就连小衣，都是娘亲身选的料子让贞娘她们做的——”

梁老夫人愣了愣，声音带了些许暗哑，也有些歉意：“有些关，过不去了。”

贞娘伸手搀扶住她，叹道：“三郎彻夜那般难受，老夫人这是何必来？”

梁老夫人的面庞在灯下微微扭曲起来。

贞娘从速在她身边垫了好几个锦垫。

“许大夫刚给二夫人开了方剂，才走了不到一刻钟。”玉簪轻声道。

方绍朴看向床上的十三郎：“无妨无妨，你可出了五贯钱呢！只是千万别给官家晓得我和你一同守岁，我可不想沿着汴河跑了。”

“你大伯娘会瞎扯不成？”程氏气得一个倒仰，侧身就狠狠拧了她一把：“你个死丫头，那位也是你能肖想的吗？”

吐蕃、回鹘、于阗、大理、西夏、契丹、金国、倭国、高丽、大食等几十个大小国度的使臣们也都遵循汉仪入殿施礼朝贺。天子赐大赵元煦历法、汉装锦袄。

十三郎却只盯着九娘看了看，又闭上了眼。

转眼就到了初十立春，开封府进献春牛入宫，禁中鞭春。开封府衙前也安设了春牛打春。府衙两旁的卖小春牛的人头济济，拥堵不堪。宰执亲王百官府上皆被天子赐下了金银幡胜。翰林巷孟府也收到禁中赐下的大春盘和春酒。

外院的打更人正在唱更。除夕已过，正旦已至。九娘有些不解，看向繁忙起来的方绍朴，为何他会沿着汴河跑呢，六郎他难堪熬方大哥么……

七娘急得哭了起来：“疼，娘，我晓得了，晓得了——”

她抬起眼：“你啊，自小耳根子软，又没见地。你给我记取，小时候你那样叫做调皮，大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再调皮，可就叫作死了。你可得把那些个谨慎思都收起来。阿妧笄礼那日，你的眸子子都盯着谁呢？”

第三百七十一章

因为王璎两姐妹，九娘对这个孩子也生不起珍惜之心，此时的一念之慈，却因为想起了本来的小九娘，无端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开门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厮，见到九娘吓了一跳，从速叉手施礼，听了惜兰的问话，从速带着她们往十三郎的院子里走去。

“她不放心阿婵，又去灵堂了。”孟建伸伸手臂，扭了扭脖颈，腻到程氏身边，翻开案上的盒盖瞄了瞄：“阿娴哭甚么？方才在灵堂怎地不哭。”

程氏听着他口气，回过神来：“老夫人和你说甚么了么？”

程氏亲手把几层盒盖都盖上，淡然道：“阿娴是金国四太子妃，那四太子死了，她天然是要守寡的。老夫人说了，今后两国如果修好，还能通个信甚么的。至于阮姨奶奶，传闻阮玉郎事败那日就他杀了。”

孟建伸脱手拍了拍她：“急甚么，她还小，不懂事。等阿妧大婚后，我们好好给她找个忠诚诚恳可靠的郎君——”

“是阿妧啊。”梁老夫人玄色大氅外还披着一条薄毯，朝九娘招了招手。

宝相一怔：“用不着这很多，平日请大夫买药不过三五百文的事——”何况这但是翰林巷孟府有事。

一过完年，汴京人就忙着出城采春。朝廷却出了进一步的变法条例，天子下旨，二府敕书，户部在天下三百多个州全数推行婺州所实验过的“鱼鳞册”，调用千余制科提拔出的有识之士，挂名户部，前去各州查对大赵国土内统统地盘，重新一一测量。各地士绅豪族大惊失容，再难埋没地盘，一时候，京中各大朱门世家门前车马如流。朱纶等老臣们的府上人流如织。

“老夫人恕罪，是奴妄言了。”

几声咳嗽被风雪卷了，刹时就无影无踪。两盏灯笼高高举着，四个妇人抬着肩舆，稳稳地往翠微堂走去。

朝贺结束，只要契丹、西夏、倭国、大理四国使者得以被留宫赐宴。宫城前已扎起了灯山，待百官退朝时山棚已灯火光辉，金碧相射。

***

三月初，二府敕书宣布，打消统统里甲、均徭、杂役各项徭役，差役法和雇役法也悉数同一为征银法。五项户、丁税全数按丁数和地亩来核算，田赋和一应进贡方物也都改成征银。此项变法，百姓纷繁喊好，处所官们几近无油水可捞，有苦说不出。然伴随徭役变法的，朝廷亦摆明车马，推出了“归田金”，文武官员，如能无贪腐，安然致仕，便可领到“归田金”，按品级从百贯至万贯不等，以重金养廉吏。这份安稳钱，却干清干净，领得心安。

九娘一愣，悄悄碰了碰他的额头：“我是你九姐。”

七娘嘟着嘴，却不说话了，半晌才低声问道：“娘，四姐她现在如何了？另有姨奶奶，她还活着么？”

七娘看看已经闭上眼假寐的亲爹，没胡子可吹但瞪着眼的亲娘，内心又是暴躁又是哀痛，又是委曲，干脆站了起来：“我也去陪六姐了。”

程氏看着她披上大氅风风火火地出了门，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九娘的身影消逝在桂花院院门当中。梁老夫人渐渐站了起来。

方绍朴冷静低下头去，不是有点傻，是很傻。

孟建展开眼，看了看老婆，苦笑道：“说了，让我们多照顾四郎六娘他们。让我在二哥丧事上多费些心，替他多做些水陆道场。”

程氏扬了扬眉，让梅姑替本身把兔儿毛的卧帽戴上：“往年宫中赐消夜果，只要翠微堂和长房才有，连你二伯院里都没有，若不是给阿妧的，你觉得你摸得着这果子盒？都几岁的人，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若不是爹娘偏疼你，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想想阿娴——”

远远的，就见久不住人的青玉堂前有两盏灯笼。离得近了，九娘从速下了肩舆，上前施礼。

九娘不由浅笑起来：“玉簪你越来越像慈姑了。”

九娘拍了拍十三郎的小手：“方大哥医术高深，你会好的。”不知为何，她心中并不能把十三郎看作一个五岁小儿。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神情，怪怪的。另有那句妈妈，天然不是呼喊乳母的。两岁就分开生母的小童，能记得甚么呢。

见九娘面露扣问之色，宝相福了一福：“修竹苑的管事娘子方才来禀报, 说十三郎忽地发热了。因夫人带着大郎、十四郎晨安息了, 姨娘让奴来禀告娘子一声, 可否请大夫人赐个对牌，好派人出去请大夫。”

七娘浑身一颤，躲开程氏的眼神，垂首低声道：“娘你那天又没在，别听人瞎扯。”

***

程氏沉默看着丈夫微微颤抖的后背，轻叹了一口气，取过一旁的大食羊毛毡，悄悄盖在了他身上，考虑了半晌道：“你也要谅解她，人的心可不天生就是偏的。如果二哥一出事，二嫂他们就搬出去，外头人会如何说我们，又会如何说阿妧？凉薄两个字毕竟是逃不掉的。这孟家的名声也毁了。再说了，虽已证了然二哥不是她亲生的，可到底是她一手养大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阿婵那丫头实在不幸——”

未几时，热帕子、屠苏酒、洁净的小衣等一应物事俱全。九娘叮咛乳母将十三郎的衣服撤除，用热帕子浸了屠苏酒擦拭。

梁老夫人视野落在九娘脸上：“你可怪婆婆？”

十三郎的乳母正在罗汉榻上呆呆坐着，闻声门响，昂首见是九娘，从速翻下榻来，深深福了下去，给九娘问安，内心忐忑不安。

九娘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烫得短长，再放在他胸口，心跳得缓慢，来不及斥责乳母和女使们，从速叮咛侍女们去取物事。

“回吧。”

“你回屋去吧，官家赐了消夜果，你爹娘必定还在等你呢。”梁老夫人声音规复了昔日的平和慈爱。

外屋内没有琉璃灯，只要两盏油灯和五六枝蜡烛点着，倒也亮堂，地暖也烧着，却没有内宅各院里那么和缓，角落里还搁着两个炭盆。

跟着礼部又出新政，各州州府设立大官学，分男人和女子官学，四岁至十三岁皆可招考退学。学优者可获保举至东京、西京、南京的国子监持续就读，不管男女，皆可插手礼部试。轰动天下的，不是女子有了官学可上，也不是女子也能插手礼部试入朝为官，而是三百个州的大官学，只要考出来，统统学费、食宿用度，全数改由官家和贤人的私库来承担。

因举丧，孟府本来筹办的消夜果都收了起来。子时一过，宫里却又来了入内内侍省的副都知，如往年普通赐下了消夜果子盒。

新雪坚固，踩下去一步一个足迹。五六盏灯笼在前，惜兰扶着九娘渐渐穿过竹林，修竹苑的大门紧闭，扣了十多下门环，才有人应了一声。

立春过了是元宵。御街两侧的山棚已搭建结束，宣德楼前的灯山，比起宝津楼那夜的，又高出十丈。以宣德楼为中间，直至南薰门，十余里乐声喧闹，人生鼎沸。

小半个时候后，固然脸还红着，浑身还很烫，十三郎却渐渐展开了眼。

“方医官亲身来了。”惜兰仓促走了出去。

***

大赵元煦元年除夕这日，大庆殿上，四位身材魁伟的镇殿将军站在殿角，天子端坐于御座，殿庭上列法驾仪仗，宰执在前，亲王在后，京中朝官五品以上均身穿祭服上朝，按序列班。各州进奏史手持处所上的进贡的方物，各路举人的解元以及制科一甲、武举恩科一甲，均穿青边白袍，戴二梁冠立班。

九娘抬手让她起来，问话间已经进了里间。两个守在藤床边的女使从速站起家来施礼问安。九娘见十三郎小脸通红，双眼紧闭，鼻子呼啦呼啦地似开了风箱。一旁的高几上，银盆、帕子、茶盏、茶瓶胡乱堆放着。

美人靠下方的池水早前结的冰中间化了，四周还残留着薄冰，此时大雪翻飞，看着倒似夏季里吃得冰碗。

***

世人只感觉春-风拂面。天子他，笑得有点傻。

方绍朴一进屋就笑了：“祝九娘岁岁安然，事事快意。”

“婆婆？”

梁老夫人忍不住回过甚，桂花院里的灯仿佛更亮了。她这一辈子，终究甚么都错了。她觉得她没做错，却落空了他，落空了自在。她觉得她无愧于心，尽责极力挽回了分崩离析的孟家，却无颜面对叔常，也不能丢弃二房。她的忠，她的信，她的义，她的仁，终究变成了重重桎梏，将陪着她去见他。

“彻夜是除夕，又落雪，并且家落第丧。”九娘披上夹裘大氅，低头让惜兰给本身戴上风帽：“走，惜兰随我去修竹苑看看十三郎。”

统统的人，都走了。孟山定，太皇太后，阮眉娘，阮玉真，阮玉郎，一个接着一个，只留下了她，看着本身的笑话。

九娘渐渐吃着燕窝，当年十三郎一碗热汤水把十郎烫得哇哇叫的事，她还记得。厥后孟建怕程氏见他一次就要嘲笑着刺上十多句，一等十三郎满了四岁，马上把这个沉默寡言的季子送去了修竹苑。程氏按府中旧例派了乳母、女使、侍女、小厮七八小我跟畴昔奉侍。孟建又从族里选了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做他的伴当，便放心肠当起了甩手爹。因他身份难堪，外院管事娘子也识相地不来费事程氏，桂花院更无人提起。一向到举家南下，再举家回京，他也一样悄声无息。

玉簪和惜兰宝相也不由都笑了起来，想到还在服丧中，从速又敛容垂目各自行事去了。

范大成有诗云：“除夕更阑人不睡, 厌禳钝滞迎新岁。小儿呼唤走长街，云有聪慧召人买。”

梁老夫人看向桂花院门口的素幡和灯笼，苦笑道：“你爹爹怕是要怨婆婆的。”

有朝一日，她竟然还会替人说好话，程氏念及此，发笑起来。

赵栩这日给九娘的字条上只要一句话：“谁道女子不如男！”

程氏啧了一声：“你装也要装着在哭懂不懂？礼不成废！等明日小殓亲戚们来了，你可记取点。”

“妈妈——”

消夜果送到桂花院，程氏已睡醒了一觉，让人去请九娘，才晓得十三郎抱病的事。从灵堂返来偷懒的七娘手快，解开果子盒，一层层取出来，见每层内里都花团锦簇，十般糖、澄沙团、韵果、蜜姜豉、皂儿糕、蜜酥、小鲍螺酥、市糕、五色萁豆、炒槌栗、银杏，让人目炫狼籍。最后一层另有两只小巧的花布老虎，一看就是给大郎和十四郎玩耍用的。

七娘抹了抹泪，气道：“不是说二伯做了那很多好事么？我做甚要哭，哭不出来。”

整夜都睡不着的赵栩，早早便身穿常服前去册后和奉迎的文德殿，百官及表里命妇皆已早早朝服大妆，各自列班。

程氏拍开七娘的手：“就你手多，等阿妧来了再开，快盖上。”

声音稚嫩，却尽是渴念和依靠，另有委曲。

孟建翻了个身，又合上酸涩不已的双眼。

九娘从灵堂出来透口气, 等在廊下的宝相从速迎了上来：“九娘子万安。”

乳母从速过来轻声道：“小郎醒了？妈妈在这里。”

“贞娘。”

府中一旦有红白大事, 各院对牌悉数停用，只要翠微堂的对牌才气出入，好保障流派严实, 也免得高低仆妇不知听哪院的调派而无所适从。

大婚期近，这也是他送给阿妧的一份礼。

翌日，天子驾至大相国寺烧香。初三，天子往南御苑射弓，陈青、陈太初、章叔夜等朝中善弓马的武将皆随行，连荣王赵梣也在此中。另有刚摘得武举恩科状元郎的秦幼安，被誉为“小陈太初”，特别惹人谛视，果不其然秦幼安得了官家所赐的闹装银鞍马，另有很多金银器物。

七娘委曲地将盒盖丢下：“娘——！我还是你亲生的女儿么？又没说这是赐给阿妧一小我的，我怎地就不能看上一眼了。自从她要嫁给官家，爹娘的心就偏到眉州去了！”

孟建一进房倒愣住了：“你们娘儿俩这是做甚么呢？”他去修竹苑看了看，传闻宫中赐消夜果，就催着九娘一道返来了。

油纸伞刮到了墙外的树枝细条，扑簌簌落下些雪来，雪屑四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