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卿趴回床上，一头刚刚才挽起的长发又被仆人揉散了开来，却并不会显得慵懒，只因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现在毫无睡意，像埋藏着无尽的私语，却并不会等闲说与人听。
烛台已熄，只要窗户那儿另有些许月光硬生生穿过厚厚的窗纸，给屋内带来了些许微光。
佛坛上供着些生果，燃着香炉，别的再无一物。
“好好好，那我一人藏着茹云更好！可别让别人见着你的好，反而从我这夺了去。”
“茹云，我白日似是睡多了，现在一时也睡不着，念些书给我听听可好？”
热身活动差未几了，安卿轻巧地翻身下床，这时候她的行动更夸大了，并且也更加折磨人。
一尊脸孔慈爱清寡的女像，眼神无悲无喜，似在俯视芸芸众生，形状似斜倚一侧，右手拄颊沉思，左手撵一物，形似莲花。
她现在做的是一套虎帐里童年学的柔术，这具身材春秋实在已经偏大，但是她有学过一次的经历，是以晓得如何做对身材的伤害最小，也更轻易了解本身身材的极限在那里。
两人因而轻手重脚的推出去，将门带好。
茹云扶她起家，帮她穿戴好，白杏服侍饭食，一室以内只闻轻微的碗碟声和安卿咀嚼食品的细碎声响，喧闹极了。
茹云挑了一段古时女大学士所著作的关于劝谏女性德行的文章，娓娓道来，她一边富有豪情地朗读，一边也交叉着报告著书人的平生事迹和后代人对她的评价，不但是安卿，连木讷的白杏也听得津津有味。
安卿没有超出女人上前，是以只晓得她有着挺直的美背和细瘦的腰肢。
她轻手重脚翻坐而起，套上一层丰富的外套，坐在床上就做起了一套古里古怪的行动。一会儿拉胳膊一会儿伸腿，又是下腰又是前俯，足足来回了一炷香时候。
因而两位丫环当即收声，茹云理床，白杏打水，奉侍安卿寝息。
一套行动勉强做完第一节，她就感受气候有些转亮了，而这时她也感到本身达到了身材的极限。
白杏顿时反应过来，又是窘又带点说错话的忐忑。
待午休后再一睁眼已是暮色时分，微敞的窗口流泻进几缕带着秋意的风凉的风，吹散了些许室内的闷热。茹云在耳边轻唤她醒来，白杏在温馨地摆盘。
茹云见此忍不住露齿一笑，忙去本身屋里取了两三本线装书，拖过一把靠背椅，坐在安卿床榻前。
“你呀求我有甚么用？”茹云一双含笑凤眼朝侧卧床头的那位蜜斯一瞥。
“明天起白杏搬归去吧，不必再整夜候在我屋里了。”安卿押一口茶，神清气朗的模样。
“幸亏不算太笨。”安卿轻叨一声。
一出室，阳光喜人，茹云还没返来，她望着这方偏院框出来的四角蓝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本来如此，安卿暗道一声，顿时打趣道：“那我这些天可真是荒废了一名好先生。”
三人笑闹一阵，安卿精力不济一会儿就哈欠连连。
安卿踱步到小桌前，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叠经籍，以及一叠手抄纸。笔迹入眼的时候只感觉熟谙却如何也转换不成说话，刚正纤细的羊毫字在她的目光下变成一个个扭动着的小蝌蚪，游来游去，她越是追逐就越是抓它不住。
“哎！”白杏如蒙大赦，雄浑的身材矫捷如脱兔，蹭蹭两下走到用餐的圆桌旁，倒好两杯热茶托在盘子上，又疾走返来，比及安卿和茹云都接过茶盏，才发明茶水竟然一滴未漏。
佛坛前的蒲团上端方跪坐着个一身藏青色布袍的女人，乌黑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上面只一支素净的银钗牢固，两粒绿豆大小的银耳钉服帖在饱满的耳垂上。
因而胡乱擦一擦浑身汗水，带着红扑扑的小脸窝进被窝。
床上呼吸清浅的人儿快速展开眼睛，那边面哪另有一丝丝的睡意。
安卿在暖和的棉被里蹭了蹭，直叹安闲葬人。
“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害怕，是谓卑弱下人也。”安卿念叨这句，又让茹云拿书过来指给她看高低文，佯做兴味盎然的模样，两颗脑袋一起研讨书籍靠得极近。
忍不住一皱眉，沉寂的佛堂、默念的女人反衬得表情越加烦躁。
白杏清算碗碟的手一顿，转而想到蜜斯这两天身材确切好了很多，表情看上去也安静了下来，固然本身另有些担忧，但既是蜜斯的意义，便也和婉道一声“是”。
这时刚好白杏也清算好了碗筷，她便也大着胆量坐在床榻边上另一个矮凳上。
“我的好蜜斯，快别拿我讽刺了，我不过是老爷买来的奉侍蜜斯的，何来先生之说，可别因我占了这称呼而埋汰了天底下做学问的能人。”
“茹云，有你讲书真真是风趣。”
“茹云姐姐，我从小就大字不识几个，别说是读书便是听人平话也是很少的，明天可得让我也沾沾姐姐的才华，说不定哪天我就开窍了。”
木珠串在她手上撵过一圈又一圈，她开合的唇念诵着辨不清声音的经文或颂词，不受滋扰。
刚才一向没插上话的白杏不甘逞强，现在终究跟得上两人的说话了：“那可不是，茹云姐姐本来就是老爷请来给蜜斯做发蒙先生的。”
她俩一引一合，一个有真才实学，一个惯会虚张阵容，倒都是越读越高兴。
她因而双手合十恭敬一拜，缓缓退出这小小一方佛坛，再偶然情想与这女人搭话了。
安卿在暗淡的“小佛堂”内鹄立了些许时候。这间屋子坐北朝南，按理说中午的阳光该当恰好，不过房屋的仆人却用两扇素色的绢绣屏风，首尾相连，把一全部阁房隔成一方小小的前厅和一个相对广大的“佛堂”。
“是呀，我也希冀你早点开窍。还不快去给你茹云姐备盏热茶，待到她讲的口干舌燥也好润润嘴。”
安卿的目光从贴墙而放的床榻移到床前侧摆的木桌椅上，顺着椅子脚滑落到铺设整齐的青砖空中上，眼睑略掀，视野最后落定在那方端方严厉的佛坛上。
白杏闻言，更加拘束起来却也更显得喜形于色了。
屏风面料丰富，不透光也不过风，一转过屏风便俄然由明转暗、由静转沉，氛围在这里固结不动，唯余三支立香在暗淡的房间内不紧不慢地燃烧飘散。平淡的香溢满一室，一桌一椅一蒲团一睡榻，无一不侵染了香的气味，早已是个团体。
“把书留这儿吧，也许我哪时醒了还能够看着解闷。”安卿嘟哝一声，已是闭眼窝进了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