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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玄妙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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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夷真人也不打搅,自顾饮了几杯茶,少年行功结束,收了姿式抬眸一笑。“师叔送客了?”

冲夷真人一脸震愕,半晌才开口,“连飞觞指也练成了,好小子,假以光阴必有大成。不过你这般年事,过于卓异一定是福,江湖深远,高人无数,须得更加谨慎。”

苏璇站了一阵,向街人探听了城中道观的方位,回身行了畴昔。

冲夷犹觉不敷,复道,“不是师叔危言耸听,就拿荆州来讲,锁城前已经涌入了很多人,此中不乏江湖客,一些白道的还好,另有一些难缠的最好不要招惹,更不成在城中脱手,如果惹出乱子引来官府全城锁拿,那但是大费事。”

苏璇也能了解,旱情不消,粮价一日贵过一日,任谁都不免病急乱投医。

苏璇被瞪得有点窘,悉数坦白,“这几人正在行恶,我瞧不过眼上前制止,成果他们气汹汹的连我也要杀,费了一番工夫才跑掉。”

乍然受袭,苏璇不惊不忙,他屈指虚弹数下,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拂歪扇面,锐风顿时失空,只簌簌削落了几片槐叶。

冲夷的额上青筋直跳,抑下胸中的气,“你下山才多久,为甚么不避着些,偏要招惹这些混货,无端给本身竖敌!”

这个名号过分震人,连苏璇也禁不住吸了一口气。

冲夷真人捞起羽扇挥了挥,驱走一只飞蝇,在廊边坐下。“不错,荆州城的父母官亲至,恰是为祈雨一事。”

冲夷的感受更加不妙,“仅是比武?”

苏璇沉默了一会,低道,“是我打动了,可五鬼行究竟在过分,一对刚出世的双胞胎有甚么错?只因孩子的母亲曾被五鬼之一瞧上,她不肯受淫辱而偷偷嫁了人,生了孩子不敷百日,五鬼找上门,她跪地哭求,甘心他杀,换来的倒是恶人将孩子抛在枪尖刺戮取乐——”

苏璇不甚在乎。“我晓得入城就能找到师叔,必然不会有事。”

苏璇此次真放下了心,冲夷好轻易肝火安定,扇了扇羽扇,又想起一事,“不过城中另有一小我,此人虽恶,其师却比天星门难缠十倍,你碰上千万要留意,万一招来他背后之人,就连我也不能敌。”

冲夷真人向来眼界颇高,少有如此,苏璇一讶,“连师叔也顾忌,是哪一名?”

“是天星门的五位堂主,夙来为非作歹,品德极差,不过天星门近年阵容不小,门主卫风的横练工夫不好惹,等闲都不肯对上。”冲夷道完,一看他的神情就知不当,“你见过天星门的人?”

上方的轿厢内响起一个娇软甜嫩的少女声音,“祖母吃茶。”

“城内另有粥棚舍食,城外的确无可设想。”冲夷真人提及来又忍不住责备,“你也是犯傻,本身一身武功,反让流民抢了驴,最后一块面饼都舍给旁人,看来时饿成甚么样。”

冲夷懒很多说,一翻手重柔羽扇划出数道凌厉的锐风,向苏璇直袭而来,稍有游移就要受伤。

老妇人的语气松了一些,想起了旧事,“你们姐妹年纪固然差了好几岁,情分倒是极好,当年你姐姐嫁人时你还哭了好几场,牵着裙子不让她出门……”

苏璇不美意义的挠了挠头,“四十天前,我碰上了五鬼。”

冲夷身为观主,恰好最讨厌打醮之类的仪程,一想便觉头痛,“前次已祈过了,并无劳什子功效,何况我夜观天象,近旬日均无落雨之势,何必多此一举。他们偏要三番四次来求,如何说也无用。”

少女见她忧愁,懂事的安抚道,“柯府来迎的人不是说姐姐已有转机,祖母顿时就能见到,不必过分担忧。”

苏璇点了点头,随口道,“师叔见了哪些人?”

骄阳如火,烤得池畔的山石苔痕干缩,像一络络不甘心的指模,苏璇走神了一瞬,也不辩论,“师叔说的是,怎奈我见着了。”

少女惊奇而不能信,“祖母感觉他们会袭抢车队?”

苏璇怔了一怔,“五鬼确切怙恶不悛,但本门有——”

“怕甚么,池小染要晓得你是正阳宫的人,也得衡量三分。”冲夷动了肝火,哪还管前头教的哑忍,傲意峥嵘道,“师父令弟子不轻惹是非,是为免掺入江湖太深,令朝堂生忌,可不是要门人吵嘴不分、见了罪过还怯懦有为。你就在观里歇着,他如果找过来,固然由我对付。”

冲夷半晌不语,苏璇瞧着不妙,谨慎翼翼道,“我没留名字,他应当没猜出我的门派。”

冲夷真人始终感觉不当,“师父这把年纪还胡来,竟把你这时候赶下来,叶庭都是十九才离山,起码该让他带你闯荡一阵。”

火辣辣的日头炙烤大地,入城半月不足,亮晃晃的天空仍然不见一丝雨意。

冲夷更加不悦,“你当得了面饼的孩童就能活?不过量延两日罢了,杯水解不了涸辙之鱼,万物蜉蝣,朝生暮死,你如何救得过来。”

苏璇取过燃烧的铜炉,续上艾香,“师叔要登坛作法?”

老妇人悯然道,“这还是承平乱世,换了乱世性命就如灯草普通。难怪你爹爹不放心我们出门,只是你姐姐是我一手带大,单身远嫁,产后沉痾如何能没有娘家人看望。”

老妇人拍了拍孙女的手,“你常日所见都是充足安乐之辈,哪晓得人在食不裹腹,衣不敝体时的残暴。这一起车帘都不让你掀,一是路上气象太惨,另一则也是怕生出不测,出门远行到处都要谨慎,哪怕积德也不成随便。”

苏璇默了一会,“师叔可有听过五鬼。”

冲夷真人肃容道,“天星门有五鬼,长空老祖门下有二伥。这一次在荆州城的,就是花间梼。”

冲夷真人年过四旬,长髯连鬓,修剪得格外划一,形貌一丝不苟,实在极不耐酬酢。待他会客结束回到后院,立即弃了拂尘,摘了云冠,甩开外套,用冰冷的井水连浸数下颜面,好轻易舒爽下来,接过了道童奉上的布巾拭面。

残暴的兽行听得冲夷真人毛发悚立,他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木廊的长板上,击得裂纹丛生,“废甚么武功,怎不全杀了!”

少女稚气不解的扣问,“飞蝗成灾,饥民如此不幸,我们刚好有粮食,为何不该助人?”

冲夷气咻咻的截断,“门派有令不成滥杀,那是对人,几个牲口算甚么!杀便杀了,本派也不惧他。”

少女约莫想到甚么,情感变得降落,“家中甚么都有,我从没想过外边截然分歧,道边的哭声好惨,书上说雨飞蚕食千里间,不见青苗空赤土,天灾竟是如此可骇。”

苏璇扣着车板悬在车底,如一只轻浮的蝉,耳边是车轮辗过石板的声响,车旁兵士脚步杂踏,全然没发觉车底藏了一小我。

冲夷真人的头大了一圈,刚要开口又闻声苏璇道。“我杀了两鬼,顺带废了别的三鬼的武功,那位二门主追了我几百里,我还当抛弃了,没想到他也进了荆州。”

老妇民气有所感,叹了一声,“傻丫头,即使最聪明的人、最繁华的命、有最强的力量,生于世就不成能无烦无恼,能少一些盘曲已是万幸。”

少女大抵生来养尊处优,从未见过半个恶人,呀了一声,半响说不出话。

冲夷真人的眼睛瞪起来,“仅是碰上?”

后院格式刚正,一方花池干枯见底,槐柳的长叶蔫然卷垂,旱得半死不活,檐下有一道长长的木廊,一个少年掌心向天,手掐子午,双眼七分闭三分睁,在廊下凝神打坐。

一旁的道童悄悄将茶盘搬远了些,以免同廊板普通受了池鱼之殃。

苏璇稍今后坐了坐,“还交了手。”

苏璇闻声盏盖的轻响,随后是一个老妇人慈爱的声音,“舍米本是不当,偏是奴奴心软,罢了,就当为你攒些福分吧。”

车队两边的脚步越来越多,街前有一大簇人马迎来,向阮家老夫人致礼问安,人声、车声、马声哗响,苏璇见机会恰好,弹身从马蹄与车隙间趁乱穿出。

老妇人垂怜的安抚,“人间善恶相混,难以辩白,你本性纯洁和顺,天然想不到各种污糟,等再大些就明白了,到时候滋扰也多,就如你姐姐,她远嫁异地,必有很多心烦之处。”

一样逢了水灾,荆州的百姓面无饥馁,即使略有宽裕,还能安稳渡日,比起城外的黄尘赤土,饿殍遍野,城内好像另一个人间。

冲夷的面上多了戒慎,字字落沉,“长空老祖。”

少女有些诧异,“姐姐那般聪明,如何会有烦恼?”

惹了事要骂,没杀完也要骂,苏璇啼笑皆非,倒是松了一口气,“师叔经验的是,好歹五鬼不能再为恶,至于城中的那位二门主,我躲着些,该当不致被发觉。”

如此炽烈的气候,道观理应清净无人,观主冲夷真人却不得不平饰严明的欢迎访客。

可贵冲夷真人如此严厉,苏璇自是应了。

冲夷真人拭去髯毛上的茶水,没好气道,“眼下是送了,转头还会来。”

苏璇怜悯的看着他,“这个时节来访,是为祈雨?”

苏璇对此非常安然,“师兄既然行,我也能够。”

荆州的城墙高而厚重,平直的宽道两侧店铺鳞次栉比,幌子光鲜。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车队四周聚了大群百姓,交头结耳的议论柯家与阮家两大世族,也有路人在抱怨米价陡涨,城角的粥棚列队的人更多了。

奥妙观的砖石晒得烫人,阵阵热浪涌动,蝉鸣震耳,人在户中静坐也不免汗透衣背,心浮气燥。

“轰隆堂的雷霄、贡水的落雁客、天星门的池小染——”冲夷刚说到此处,见苏璇面色古怪,不由一顿,“如何?”

老妇人到底饱经油滑,想得更深,“你年纪太小,不知民气险恶,要不是车队侍兵环抱,那些饥苦的流民恐怕已经成了凶暴的悍贼。”

一闪间,人群后多了一个遍身尘灰的少年,展眼打量城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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