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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群雄归心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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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尽师太尚未答复,班淑娴柳眉倒竖,喝道:“峨嵋派的小女人,这小子是你甚么人,要你一再指导于他?你吃里扒外,我昆仑派可不是好惹的。”

张无忌不由得慌了手脚,何况此中另有外公、娘舅诸人在内,忙跪下行礼。他这一急跪,胸口剑伤分裂,几口鲜血喷出,顿时晕去。

世人目睹宋青书这腿踢去,张无忌若非跃起相避,只要出掌硬接,但明显他便要支撑着坐起也难办到,看来这一脚终不免取了别性命。却见足尖将要及胸,张无忌右手五指轻拂,宋青书右腿竟然转向,从他身侧斜了畴昔,相距虽不过三寸,这一腿却终究全然踢了个空。宋青书在势已没法收腿,跟着跨了一步,左足足跟后撞,直攻张无忌背心,这一招既快且狠,人所难料,原是极高超的招数,但张无忌手指拂出,又卸开了他足跟的撞击。

但他转念又想:“倘若我此时发挥,只怕灭尽师太要怪上周女人,这教员太心狠手辣,甚么事做不出来?我可不能扳连了周女人。”手上招式半点不改,凝神察看敌手四人的招数,他既已体味到敌手武功的总纲,天然看得头头是道,再不似先前有如乱丝一团,分不清中间的纠葛披纷。

世人齐声喝彩,虽大敌逼近,祸及燃眉,但大家高兴之情,见于色彩。均想明教自前教主阳顶天暴毙,率领无人,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脱教远去者有之,置身事外者有之,自主流派者有之,为非作歹者有之,互争互斗者更有之,今后一蹶不振,危急百出。本日重立教主,复兴可期,如何不令人大为奋发?能行动的便即拜倒。殷天正、殷野王虽是尊亲,亦无例外。

这时矮老者和何氏佳耦拳脚齐施,别离向张无忌猛攻。华山、昆仑的拳掌之学,殊不弱于兵刃,一拳一脚,均具极大能力。但张无忌滑如游鱼,常常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偶然反击一招半式,却又令三人极难挡架。

便在此时,忽听得东面远远传来一阵阵锋利的叫子之声,恰是光亮顶山下有警的讯号。杨逍和韦一笑一怔,均想:“莫非六大派出尔反尔,去而复返么?”但脸上都显得若无其事。杨逍道:“明天吃的人参还好么?小昭,你再到药室去取些,给张大侠煎汤喝。”只听西面、南面同时叫子声高文。张无忌问道:“是内奸来攻么?”韦一笑道:“本教和天鹰教不乏妙手,张大侠不必挂记,谅小小几个毛贼,何足道哉!”

便在此时,张无忌已冲到了跟前,丁敏君嗤的挺剑刺出。张无忌左手伸出,夹手夺太长剑,顺手便向灭尽师太掷去。灭尽师太挥剑将来剑斩为两截,但张无忌这一掷之力微弱之极,来剑虽断,劲力仍将她手腕震得模糊发麻。张无忌更不断留,左手随伸随夺、随夺随掷。峨嵋群弟子此次来西域的无一不是派中妙手,但一碰到他伸手夺剑,竟没涓滴闪避馀地,给他手到拿来,数十柄长剑飞舞空际,白光闪闪,持续不竭的向灭尽师太飞去。

张无忌身在半空,没法遁藏,在灭尽师太宝剑横扫之下,只要身子再沉尺许,立时双足齐断,若然沉下三尺,则给齐腰斩为两截。这当儿当真惊险万分,他不加思考的长剑指出,白虹剑的剑尖点在倚天剑的剑尖之上,只见白虹剑一弯,嗒的一声轻响,剑身弹起,他已借力重行高跃。

当时上面已堆满了瓦砾、焦木,费了好大力量才走出来,扑鼻尽是焦臭之气。当时明教人众间隔尚远,但光亮顶上留着的仇敌已然发觉,大喊小叫,相互警告。张无忌和韦一笑相视一笑,均想:“这批家伙大惊小怪,不必相斗,胜负已分。”两人隐身在倾圮了的半堵砖墙以后,月光下但见黑影来回驰驱。

殷梨亭这么一叫,除了何太冲佳耦、周芷若、杨逍等寥寥数人以外,馀人无不讶异,那想到这个舍命力护明教的少年,竟是武当派张翠山的儿子。

殷天正脚步盘跚的走近,说道:“姓宋的,让老夫来接你高招!”那知一口气提不上来,腿膝麻软,跌倒在地。

灭尽师太明白他企图,心想:“我峨嵋派何必领你武当派这个情?当时便算胜了,也不但采。莫非峨嵋掌门能捡这等便宜,如此对于一个后生小辈?”她自来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虽见张无忌武功了得,但想都是各派出斗之人过分饭桶而至,那日这小子何尝不是给我手到擒来?厥后我大肆搏斗魔教锐金旗人众,这小子出头干预,内力虽奇,又有甚么作为?大袖拂动,说道:“俞二侠请回!老尼倚天剑脱手,不能平白回鞘!”

到这时候大家都已看出,乃张无忌从中牵引,搅乱了四人兵刃的方向,至于他使的是甚么体例,却无一能解。只杨逍学过一些乾坤大挪移的开端工夫,模糊瞧了些端倪出来,但也决不信这少年竟能学会了这门神功。

张无忌心想:“再不走避,只怕一个时候以内,明教高低人众无一得免。”问道:“这不成进入秘道的端方,莫非决计变动不得么?”杨逍神采黯然,摇了点头。

到此境地,不由得何氏佳耦不惊,急运内力,搜肠呕肚的要将“蜡丸”吐将出来。他二人内功什佳,几下催逼,便将胃中的泥丸吐出,但这时早已成了一片混着胃液的泥沙,却那边有什蜡丸?

宋远桥快步抢出,左手按摩几下,解开了儿子的穴道,但见他两边脸颊高高肿起,每一边留下五个乌青的指印,知他受伤虽轻,但儿子心高气傲,本日当众受此大辱,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一言不发,携了他手回归本派。

张无忌向韦一笑道:“蝠王,咱两个从秘道正门出去,攻他们个措手不及。”韦一笑大喜,说道:“妙极!”两人重行回入秘道,从杨不悔内室的入口处钻了出来。

高老者对劲洋洋的道:“是么?你本身也知胜得幸运。”张无忌道:“两位前辈贵姓大名?今后相见,也好有个称呼。”高老者道:“我师哥是‘威震······’”矮老者喝道:“住嘴!”向张无忌道:“败军之将,惭愧无地,贱名何足挂齿?”说着回入华山派人丛当中。高老者鼓掌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老子是漫不在乎的。”拾起地下两柄钢刀,施施但是归。

灭尽师太道:“你问问这女孩子,她叫甚么名字?”

灭尽师太乌青着脸,将手一挥,峨嵋群弟子跟着她向山下走去。

张无忌缓缓说道:“仇敌来攻本教重地,我们虽欲善罢,亦不成得。但本人实不肯多所杀伤,务希各位体念此意,得饶人处便饶人。天鹰教由殷教主带领,自西进犯。五行旗由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总领,自东进犯。杨左使带领天字门、地字门,自北进犯。五散人带领风字门、雷字门,自南进犯。韦蝠王与本人居中策应。”世人一齐躬身报命。

本来何氏佳耦纵横半生,却当众败在一个后辈手底,不管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两人拾起长剑,目睹张无忌正俯身去点鲜于通的穴道,对望一眼,情意相通,点了点头,俄然使出一招“无声无色”,同时疾向他背后刺去。

张无忌倒转剑柄,向周芷若道:“周女人,贵派的宝剑,请你转交尊师。”

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熄。光亮顶是明教总坛地点,百馀年的运营,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尽成焦土。来攻仇敌待火势略熄,到火场中翻寻时,见到很多明教战死者的尸首,皆已烧成焦炭,脸孔不成辨认,只道明教教众宁死不降,大家自焚而死,杨逍、韦一笑等都已命丧火场当中。

世人进秘道时是从杨不悔内室的通道而入,此次出去,走的倒是侧门,以便通今后山。张无忌推开阻门巨石,抢先出去,待世人走尽,又将巨石推上。那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是明教中第一神力之士,他试着运劲一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竟如蜻蜓撼石柱,全没动静,不由伸出了舌头缩不归去,心中对这位青年教主更加佩服无已。

但见何太冲抱住了老婆的腰,班淑娴抓住了丈夫肩头,高矮二老相互紧紧搂住,四人都跌倒在地。何氏佳耦发觉不对,忙放手跃起。高老者大呼:“抓住了,这一次瞧你逃到那边?啊哟,不是······”矮老者怒道:“快罢休!”高老者道:“你不先罢休,我怎放得了?”矮老者道:“少说一句成不成?”高老者道:“少说一句,天然能够,不过······”矮老者放开双臂,厉声道:“起来!”高老者对师哥究竟心存害怕,仓猝缩手,双双跃起。

张无忌双手急摇,忙道:“此事千万不成!千万不成!”

世人躬身说道:“正该如此。”冷谦跨上一步,说道:“奉令!”他不喜多话,这两个字,便是说应自当竭尽所能,推行教主号令。

张无忌对峙阳前教主的遗命决不成违。世人拗不过,只得依了,均想:“金毛狮王只怕早已死了,圣火令失落将近百年,那边还找得着?且听他的,将来倘如有变,再作事理。”

这几句话说得非常明白,武当派向以内力悠长见称,自宋远桥乃至莫声谷,五人一个个的跟张无忌轮番缠战下去,即使不堪,猜想人间任何妙手,也决不能连斗武当五侠而不累得筋疲力竭,当时以强弩之末而当灭尽师太凌厉无伦的剑术,峨嵋派自非一战而胜不成。

张无忌道:“我外公鹰王、寄父狮王,都和两位平辈论交,两位是我长辈,再称‘大侠’甚么,侄儿可实在不敢承诺。”

白眉鹰王殷天正站起家来,大声说道:“天鹰教教下大家听了:本教和明教同气连枝,本是一脉。二十馀年之前,本人和明教的夥伴们反面,这才远赴东南,自主流派。眼下明教由张大侠出任教主,大家捐弃旧怨,群策群力。‘天鹰教’这个名字,打从本日起,世上再也没有了,大夥儿都是明教的教众,我们大家听张教主的分拨号令。如果阿谁不平,快快给我滚下山去罢!”

张无忌没学过剑法,这时俄然要他进手递招,颇感手足无措,想起刚才所见何太冲的两仪剑法招数非常精美,当下斜斜刺出一剑。

张无忌站起家来,笑道:“我们在地牢中关了这么多日,也该出去散散心了罢?”杨逍大喜,问道:“这就出去?”张无忌道:“伤势未愈的,不管如何不成脱手,要建功也不忙在一时。其馀的便都出去。好不好?”杨逍出去传令,秘道中顿时欢声雷动。

这些人中,杨逍在明教位望最尊、殷天恰是天鹰教教主、彭莹玉最富智计,这三人平生不知碰到过多少大风大浪,常常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但面前的局势实已堕入绝境,大家重伤之下,仇敌大肆来攻,其他的帮会门派倒也罢了,丐帮却号称江湖上第一大帮,帮内能人浩繁,力量实在不小,眼看只要束手待毙的份儿。这时每人隐然都已将张无忌当作首级,不约而同的望着他,盼他凸起奇计,解此窘境。

华山派那高老者走近身来,指指导点的笑道:“啊哟,这是金蚕粪,金蚕到了肚中,拉起屎来啦!”班淑娴惊怒交集之下,恶气正没处宣泄,反手便重重一掌。高老者低头避过,逃了开去,大声叫道:“昆仑派的恶妻,你杀了本派掌门,华山派可跟你不能算完。”

杨逍待女儿和小昭退出,说道:“教主,小昭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极其古怪,对她不成不加防备。”张无忌问道:“这小女人来源如何?”杨逍道:“半年之前,我和不悔下山玩耍,见到她一人在戈壁当中,抚着两具尸首抽泣。我们上前查问,她说死的二人是她爹娘。她爹爹在中原获咎了官府,一家三口给放逐来到西域,前几日因不堪蒙古官兵欺侮,逃了出来,她爹娘终究伤发力竭,双双毙命。我见她小小一个女孩,孤苦伶仃,虽面貌奇丑,说话倒也不蠢,便给她葬了父母,收留了她,叫她奉侍不悔。”

张无忌九阳神功已成,剑伤固然不轻,但因周芷若剑尖刺入时偏了数寸,只伤及肺叶,未中间脏,是以静养了七八天,伤口垂垂愈合。殷天正、杨逍、韦一笑、说不得等人躺在软床当中,每日由人抬进房来探视,见他一天好似一天,都极欣喜。

张无忌点了点头,心想:“本来小昭父母双亡,出身极是不幸,跟我竟是普通。”

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四人一齐围拢,大家又惊又喜,瞬息间心头充塞了欢乐之情,甚么六大派与明教间的争论仇怨,一时俱忘。

这天晚间,杨逍将明教的教义主旨、教中历代相传的端方、明教在各地支坛的权势、教中首要人物的才气脾气,一一贯张无忌详为禀告。

他定了定神,飞起右脚,猛往张无忌胸口踢去,这一脚已使了六七成力。俞莲舟虽叫他不成伤了张无忌性命,但不知怎的,贰心中劈面前这少年竟蓄着极深的恨意,这倒不是因他说本身卤莽,倒是因见到周芷若瞧着这少年的目光当中,一向含情脉脉,什为体贴,最后虽奉师命而刺他一剑,但脸上神采凄苦,显见心中难受非常。

张无忌走到鲜于通身边,俯身点了他两处穴道,说道:“其间大事一了,我即为你疗毒,现在先阻住你毒气入心。”便在此时,忽觉背后冷风袭体,微微刺痛。张无忌一惊,不及趋避,足尖用力,拔身急起,斜飞而上,只听得噗噗两声轻响,跟着“啊”的一下长声呼唤。他在半空中转过甚来,只见何太冲和班淑娴的两柄长剑并排插在鲜于通胸口。

班淑娴怒极,十指疾往张无忌抓去。矮老者只手勾拿,刚好挡住他退路,高老者和何太冲见良机已至,同时扑上,心想这一次将他挤在中间,四人定能抓住了这小子,狠狠的缠扭厮打,虽观之不雅,却管束他再也没法取巧。

宋青书自见周芷若后,目光难有半晌分开她身上,虽常自按捺,不敢多看,以免给人认作轻浮之徒,但周芷若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无不瞧得清清楚楚,心下明白:“她这一剑刺了以后,非论这小子死也好,活也好,再也不能从她心上抹去了。”本身倘若击死了这少年,周芷若必然深深怨怪,但是妒火中烧,实不肯放过这独一制他死命的良机。宋青书文武双全,乃武当派第三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为人也夙来端方重义,但碰到了“情”之一关,竟致方寸大乱。

明教和天鹰教人众纷繁高叫:“曾少侠,你待我们已仁至义尽,大夥儿感激不尽,到此境地,不必再斗了。”

杨不悔道:“爹,我想到外洋去瞧瞧大海冰山。”杨逍浅笑道:“你向教主求去,我可作不了主。”杨不悔撅起了小嘴,却不出声。

杨逍又道:“当下我仍哑忍不言,这日晚间,夜静人定以后,我悄悄到女儿房中,来窥测小昭动静。只见这丫头正从不悔房中出来。她径往东边房舍,不知找寻甚么,每一间房间、每一处隐僻之所,无不细细寻到。我再也忍不住了,现身而出,问她找寻甚么,是谁派她到光亮顶来卧底。她倒也平静,说无人派她,只喜好到处玩玩,出于猎奇之心。我诸般打单劝诱,她始终不露半句口风,我关着她饿了七天七夜,饿得她奄奄一息,她仍不说。因而我将教中昔日留传的这副玄铁铐镣将她铐住,令她行动之时收回叮当声响,那便不能暗中侵犯不悔。

张无忌左手一挥,低声道:“去罢!”四队教众分从东南西北四方包抄光亮顶。

宋青书躬身道:“是!”走到张无忌身前,朗声道:“曾少侠,你若非明教中人,尽可拜别,自行下山养伤。六大派只诛魔教邪徒,跟你无涉。”

张无忌向手间断剑望了一眼,心想:“外公赐给我的宝剑,给我一脱手就毁了,实在对不起他白叟家。另有甚么宝刀利刃,能挡得住倚天剑的一击?”正自沉吟,只听得周颠大声道:“我有柄宝刀,你拿去跟老贼尼斗一斗。你来拿罢!”张无忌道:“倚天剑过分锋锐,只怕徒然又损了前辈的宝刀。”周颠道:“损了便损了。你打她不过,我们个个送命弃世,一个死尸拿了宝刀来干么?”张无忌心想不错,畴昔接了宝刀。

灭尽师太欣悦之下,没留意到周芷若的话声实在过分清脆,两人面劈面的说话,何必中气实足,将语音远远的传送出去?但中间已有很多人发觉到异状。周芷若见很多目光射向本身,干脆假装天真欢乐之状,鼓掌叫道:“师父,是啦,是啦!我们峨嵋派的四象掌圆中有方,阴阳相成,圆于外者为阳,方于中者为阴,圆而动者为天,方而静者为地。六合阴阳,周遭动静,化繁为简,以一驭众,仿佛比这过分繁复的正反两仪之术又稍胜一筹。”

殷天正从身边承担中取出一口长剑,说道:“这柄白虹剑送了给你。这剑虽不如老贼尼的倚天剑驰名,但也是江湖上罕见的利器。”说着伸指在剑头上一扳,那剑陡地弯了过来,随即弹直,嗡嗡作响,声音清越。张无忌恭恭敬敬的接过,说道:“多谢老爷子!”殷天正道:“这剑随我光阴已久,近十馀年来却从未用过。徒仗兵器之利取胜,嘿嘿,算甚么豪杰豪杰?本日得见它饮老贼尼颈中鲜血,老夫死亦无恨。”

便在此时,张无忌展开眼来,微一凝神,伸左手食指在本身伤口四周点了七处穴道,血流顿时缓了。空性大喜,便即将玉灵散为他敷上。小昭撕下衣衿,给他裹好伤口,目睹他脸白如纸,竟没半点赤色,心中说不出的焦心惊骇,一时情不自禁,伸双臂抱住了他头颈,叫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灭尽师太神采木然,对这些相激的言语全然不睬,朗声道:“进招罢!”

这时四周喝采之声,此起彼落,群情歌颂的言语,喧闹盈耳。俄然间张无忌口一张,喷出几口鲜血,按着伤口,又咳嗽起来。小昭在旁,伸手代他按住伤口,垂泪低声安抚。世人凝睇着他,极其体贴,均想:他重伤下抵抗宋青书的急攻,固然得胜,但内力耗损必大。有的人看看他,又望望武当派世人,不知他们就此认输呢,还是另行派人出斗。

武当派中二侠俞莲舟一向谛视着张无忌的动静,对他武功之奇,深自骇异,暗想:“灭尽师太剑法虽精,一定及得上昆仑、华山四大妙手联手出战,倘若她再得胜,武当派又礼服不了他,六大派可栽到家了,我先得试一试他的真假。”快步抢入场中,说道: “师太,让我们师兄弟五人先较量一下这少年的功力,师太最后必可一战而胜。”

少林世民气想倒也不错,当下十馀名和尚四出搜刮,却那边有圆真的尸身?世人虽觉奇特,但想多数是华山、崆峒各派收取本门死者尸身之时误收了去,也就不再追随。

世人均想,武当派自来极重“侠义”两字,要他们脱手侵犯一个身负重伤的少年,未免于名声大有侵害,只怕武当五侠谁都不肯。但武当派若不脱手,莫非“六大派围攻光亮顶”这件轰传武林的大事,竟落得铩羽而归?而后六大派在江湖上脸面何存?此中决定,可实在难堪之极。灭尽师太那几句话,意义说六大派此后荣辱,全由武当派而定,且看武当派是否有人肯保全大局,损及小我名誉。

这般于一顷刻间化刚为柔的急剧转折,已属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第七层神功,灭尽师太武功虽高,但于对方刚猛掌力袭体之际,再也难以拆解他忽转轻柔的擒特长法。

杨逍续道:“我们带小昭回到光亮顶上以后,有一日我教不悔技艺,小昭在旁听着,安知我解释到六十四卦方位之时,不悔尚未贯穿,小昭的目光已射到了精确的方位之上。”张无忌道:“想是她资质聪慧,悟性比不悔妹子快了一点。”

过未几时,说不得和周颠两人并肩先至,已从南边攻到,突入人群。跟着殷天正、杨逍、五行旗人众齐到,大喊酣斗。夺得光亮顶的本有丐帮、巫山帮、海沙派等十馀个大小帮会,目睹光亮顶烧成一片白地,明教人众无一漏网,只道已大获全胜。丐帮、巨鲸帮等一大半帮会这几日都已纷繁下山,光亮顶上只剩下神拳门、三江帮、巫山帮、五凤刀四个帮会门派。明教教众俄然杀出,这四个门派中虽也有多少妙手,却怎是杨逍、殷天正这些人的敌手,不到一顿饭工夫,已死伤大半。

灭尽师太好轻易反宾为主,长剑颤抖,直刺他后心。张无忌内力虽强,却未当真练太轻功,不能如韦一笑那么手中抱了人、脚下仍涓滴不慢,听到背后风声,只得回刀挥出,当的一响,手中宝刀又断去了半截。灭尽师太的长剑跟着刺到,张无忌反手运劲,掷出半截宝刀,这一下使上了九成力。灭尽师太顿时气味窒滞,不敢举剑撩削,伏地闪避。半截宝刀从她头顶掠过,劲风只刮得她满脸生疼。张无忌目睹有机可乘,不及放下周芷若,随即抢身而进,右手前探,挥掌拍出。灭尽师太右膝脆地,举剑削他手腕,张无忌变拍为拿,反手勾处,已将倚天剑悄悄巧巧的夺了过来。

张无忌双手同时发挥乾坤大挪移心法,一声清啸,拔身而起,在半空中悄悄一个转折,飘然落在丈许以外。

张无忌拱手道:“天鹰教和明教分而复合,真是天大丧事。先前鄙人迫于情势,暂摄教主之位。现在大敌已除,我们正该重推教主。教中有这很多豪杰豪杰,小子年青识浅,何敢居长?”

殷梨亭回过甚去,望着灭尽师太,脸上暴露疑问之色,嗫嚅道:“师太······她说······纪女人是······”

张无忌道:“这第三件事,乃根据阳前教主的遗命而来。阳前教主遗书中说道:由觅回圣火令之人接任第三十四代教主之位,他去世后,教主之位由谢法王暂摄。我们即当前赴外洋,迎归谢法王,由他摄行教主,然后设法寻觅圣火令。当时小子退位让贤,各位不得再有贰言。”

峨嵋派掌门灭尽师太对众弟子道:“这少年的武功非常奇特,但昆仑、华山的四人,招数上已钳制得他缚手缚脚。中原正宗武学广博高深,岂是西域的傍门左道所及。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正变八八六十四招,奇变八八六十四招,正奇相合,六十四再以六十四倍之,共四千零九十六种窜改。天下武功窜改之繁,那是无出其右了。”

只听得啪啪两下清脆响声,宋青书左手一掌打上了本身左颊,右手食指导中了本身左肩“缺盆穴”,跟着右手一掌打上了本身右颊,左手食指导中了本身右肩“缺盆穴”。他这招“花开并蒂”四式齐中,却均给张无忌以“乾坤大挪移”工夫挪移到了他本身身上。倘若他出招稍慢,那么点中了本身左肩“缺盆穴”后,而后两式便即有力使出,偏生他四式连环,迅捷无伦,左肩“缺盆穴”虽遭点中,手臂尚未麻痹,直到使全了“花开并蒂”的下半套以后,这才手足酸软,砰的一声,仰天跌倒,挣扎了几下,再也站不起家。

何氏佳耦不住咳嗽,但已没法将丸药吐出,不由得大惊,目睹吞入肚中之物是从鲜于通身上取出,心想此人爱使毒药毒蛊,还会有甚么好东西放在身上?两人顷刻间面如土色,想起鲜于通刚才身受金蚕蛊毒的惨状,班淑娴几欲晕倒。

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莫声谷五人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定主张。宋青书俄然道:“爹,四位师叔,让孩儿去摒挡了他。”武当五侠明白他意义,他是武当长辈,由他脱手,胜于累及武当五侠的英名。

张无忌心下什喜,抱拳说道:“各位宽洪大量,实是武林之福,百姓之幸。”命五行旗各旗使去开释所俘神拳门、巫山帮等门派帮会的俘虏,向他们申述明教不再与中原各门派帮会为敌之意,任由众俘下光亮顶而去。

杨逍道:“是!谨遵教主令谕。启禀教主,我们命烈火旗放火阻敌,将光亮顶上房舍尽数烧了。仇敌只道我们已然逃脱。不知可好?”张无忌道:“此计大妙,请杨左使传令。”心想:“此法当年朱长龄便曾使过,战略本身原是好的,只不过他是用来骗我罢了。”

周芷若见他处境仍不好转,暗自焦心,深思:“他在尽力赴敌之际,自不能在半晌间悟到这类精微的事理。”见何氏佳耦越逼越紧,张无忌仿佛更难支撑,朗声道:“师父,弟子猜想铁琴先生下一步便要抢往‘归妹’位了,不知对不对?”

张无忌道:“本教面前第一大事,是去外洋迎归谢法王。此行非本人亲去不成,有那一名愿与本人同去?”世人一齐站起家来,说道:“愿跟随教主,同赴外洋。”

张无忌道:“既然如此,偏劳冷先生留镇光亮顶,六合风雷四门,暂归冷先生率领。”冷谦道:“是!”周颠鼓掌顿足,大呼:“妙极,妙极!”说不得道:“周兄,妙甚么?”周颠道:“教主如此倚重冷谦,那是咱五散人的面子。再说,大海茫茫,不知要坐几日几夜的海船,多了杨左使父女,谈谈说说,多么欢愉!我要和人合口喧华,也有杨左使做敌手。倘若同着冷谦,只不过量了一块不开口、会用饭的活木头罢了。”世人一齐大笑。冷谦既不活力,也不发笑,便似没闻声。

这数日中,大家抓紧磨练,武功浅的磨刀砺剑,武功深的练气运劲,自从六大派围攻光亮顶以来,明教始终挨打受辱,这口怨气可实在憋得狠了。

张无忌悄悄好笑,那玉洞黑石丹固是解毒的药物,但服后持续两个时候腹痛如绞,稍待半晌,何氏佳耦当即腹中大痛,只道是金蚕蛊毒发作,那推测已上了当。不过张无忌也只小作惩戒,惊吓他们一番罢了,若说要抨击前仇,岂能如此等闲?但料得这么一来,只消不给他二人“解药”,若与各派再有纷争,昆仑派非方向本身不成。那日他把“桑贝丸”叫作“砒鸩丸”而给五姑服下,但透露本相太早,几乎命丧何太冲之手,这一次可再也不会重蹈复辙了。

何太冲道:“娘子,这小贼······”只听当的一声,班淑娴将长剑掷在地下。矮老者心想不错,若以拳掌扭打,猜想这小贼再不能使此邪法,跟着抛去单刀,出拳向张无忌胸口打去,那知飕的一声响,何太冲长剑劈面点至。矮老者手中没了兵刃,忙低头相避。班淑娴叫道:“兵刃撤手!”何太冲脱手力甩,长剑远远掷出。

张无忌站在一块大石之上。月光泻将下来,只见天鹰教人众排在西首宾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神蛇五坛,各有率领,整整齐齐的排着。本来坛主白龟寿等多已归天,早另行立了新坛主。东首是明教五旗:锐金、巨木、大水、烈火、厚土,各旗正副掌旗使带领本旗弟兄,分五行方位站定。中间是杨逍部属天、地、风、雷四门门主所统的光亮顶教众。那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人教众;地字门所属是女子教众;风字门是释道等教削发人,明教虽为拜火之奇特教派,但流派广大,释、道、景、回各教徒众都可入教,不必舍弃本来教门;雷字门则是西域诸外族人氏的教众。固然连日苦战,五旗四门无不伤残什众,但现在大家精力奋发。青翼蝠王韦一笑及冷谦等五散人站在张无忌身后戍卫。大家寂静,只候教主令下。

宋青书心下大骇,偶一转头,俄然和周芷若的目光相接,只见她满脸体贴之色,不由心中又酸又怒,知她体贴的决非本身,深深吸一口气,左手挥掌猛击张无忌右颊,右手出指疾点他左肩“缺盆穴”,这一招叫作“花开并蒂”,称呼好听,招数却非常短长,双手递招以后,跟着右掌击他左颊,左手食指导他右肩后“缺盆穴”。这招“花开并蒂”共有持续四式,便如暴风骤雨般使出,势道之猛,伎俩之快,当真非同小可。世人见了这等阵容,齐声惊呼,不约而同的都跨上一步。

杨逍当即传令出去,撤回守御各处的教众,命大水、烈火二旗断后,其馀大家,退入秘道。世人进入杨不悔内室,拆去床铺,暴露秘道的洞口。明教是主,天鹰教是客,当下命天鹰教教众先退,跟着是六合风雷四门,光亮顶上诸般职事职员,锐金、巨木、厚土三旗,五散人和韦一笑等前后退入。此时大水旗人众放射毒水,着体腐臭,稍阻仇敌守势。待张无忌和杨逍退入不久,大水旗诸人别离出去,东西两面已火光烛天。

神拳门、三江帮、巫山帮、五凤刀中的妙手已死伤大半,馀下的目睹仇敌大集,均无斗志,纷繁抛下兵刃投降。二十馀名悍勇之徒兀自顽抗,半晌间便已尸横当场。

白眉鹰王殷天正得知这位拯救仇人竟是本身外孙,欢畅得呵呵大笑,却毕竟站不起家。

张无忌忙拜倒行礼,说道:“各位请起。杨左使,请你传下号令:本教高低人等,一齐退入秘道。”

张无忌这时神智已略复苏,暗运内息流转,只觉通到右胸便即梗阻,心想:“我但教有一口气味尚在,决不能让六大派杀了明教世人!”将真气在左边胸腹间运转数次,见小昭哭得悲伤,说道:“小昭别怕!我不会死。”小昭心中略宽,放开了双臂,止泪说道:“你如要死,我跟着你死。”

殷天正知她这柄倚天剑极是难当,本教很多妙手都未经一合,便即兵刃让她削断, 死于剑底,问道:“曾少侠,你用甚么兵刃?”张无忌道:“我没兵刃。叨教老爷子,怎生对于她的宝剑才好?”倚天剑无坚不摧,他亲目睹过,思之不寒而栗,心中可真没了主张。

此时他是教主之尊,虽言语谦逊有礼,但每一句话便是不成违背的严令,世人一一接令,无不凛遵。

现在张无忌外伤尚重,内息却已运转自如,渐渐跪倒在地,说道:“宋大伯、俞二伯、张四伯、莫七叔,恕侄儿无礼。太师父他白叟家福体安康?”

张无忌落下地来,只听得旁观世人哗然大噪。何氏佳耦一不做、二不休,双剑齐向张无忌攻去,均想:“背后偷袭的不要脸活动既已当众做了出来,此后颜面何存?若不将他刺死,本身佳耦也不能苟活于世。”脱手尽是冒死招数。

杨逍道:“张大侠有所不知,明教历代传下严规,这光亮顶上的秘道,除教主以外,本教教众谁也不准突入,擅进者死。你和小昭不属本教,不必守此端方。”

他和纪晓芙之事世人多有知闻,目睹事隔十馀年,他仍如此悲伤,不由都为他难过,以武当殷六侠的武功,奔驰之际如何会出错摔跌?那自是意乱情迷、神不守舍之故了。

何氏佳耦大喜,虽给他悄悄讽刺了一句,也已不觉得意,伸谢的言语却说不出口,讪讪的退开。张无忌道:“两位去处崆峒派讨四粒‘玉洞黑石丹’服下,可使毒性不致立时攻心。”何太冲低声道:“多承指教。”即派大弟子去处崆峒派讨来丹药服下。

少林派中神僧空性快步而出,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说道:“敝派玉灵散是伤科圣药。”伸手扯开张无忌胸前衣服,见伤口深及数寸,忙将玉灵散敷上去,鲜血涌出,却将药粉都冲开了。空性束手无策,急道:“如何办?如何办?”

瞬息之间,华山二老前后中剑受伤,旁观世人轰然大乱。只见张无忌梅枝轻拂、手掌斜引,以高老者的刀去攻班淑娴左胁,以何太冲之剑去削矮老者背心。再斗数合,蓦地里何太冲佳耦双剑订交,挺刃互格,高矮二老兵器碰撞,挥刀砍杀。

刚才这八下快攻、八下急避,张无忌满是处于挨打局面,手中长剑又给削断,明显已居下风,但灭尽师太的倚天剑为他手指一弹,顿时半身酸麻。张无忌亏损在少了对敌的经历,若在此时乘势反击,已然胜了。灭尽师太自是心中稀有,不由得暗自骇异,说道:“你去换过一件兵刃,再来斗过。”

灭尽师太沙哑着嗓子道:“不错,这等不知廉耻的孽徒,留活着上又有何用?她和杨逍是两相甘心。她宁肯叛变师门,不肯禀承师命,去刺杀这个淫徒恶贼。殷六侠,为了保全你的颜面,我始终哑忍不言。哼,这等无耻女子,你何必念念不忘于她?” 殷梨亭乌青着脸,大声道:“我不信,我不信!”

到第八日上,张无忌已可坐起。那天早晨,杨逍和韦一笑又来探病。张无忌道:“两位身中幻阴指后,这几天感觉如何?”杨韦二人每日都苦熬砭骨之寒的折磨,伤势已越来越重,但怕他挂怀,都道:“好很多了!”

周芷若给她说破苦衷,满脸通红。灭尽师太喝道:“芷若,别多问了。他昆仑派不是好惹的,你没闻声吗?”这两句话的语气,显是包庇徒儿。

灭尽师太道:“你目光倒也不错,能瞧出前辈武功中的精要地点。”

她这一剑竟然到手,谁都出于料想以外。小昭脸如土色,抢上来扶住张无忌,颤声道:“你······你······”张无忌对小昭道:“你······你······你为甚么要杀我······”这一剑幸亏稍偏,没刺中间脏,但已重伤右边肺叶。他说了这几个字,肺中吸不进气,哈腰狠恶咳嗽。他重伤之下,瞧出来分不清小昭和周芷若,鲜血汩汩流出,将小昭的上衣染得红了半边。

杨逍道:“初时我也这么想,倒很欢畅,但转念一想,起了狐疑,用心说了几句极难的口诀,那是我从未教过不悔的。当光阴光西照,地火明夷,水火未济,我用心说错了方位,只见她眉头微蹙,竟发觉了我的错处。今后我便留上了心,晓得这小女人曾得高人传授,身怀上乘武功,到光亮顶上非比平常,乃有所为而来。”

殷梨亭听到“殷六叔”三字,只觉语气极其熟谙,心念一动:“无忌幼小之时,常常这般叫我,这少年······”凝睇他的面庞,竟越看越像,虽别离八年多,张无忌已自一个小小孩童生长为矫健少年,边幅已然大异,但殷梨亭心中先存下“莫非他竟是无忌”这个动机,细看之下,影象中的面孔一点点闪现出来,不由颤声道:“你······你是无忌么?”

武当派和张无忌相认,再加峨嵋派这一去,六大派围歼魔教之举顿时风骚云散。崆峒和华山两派携死扶伤,跟着拜别。

当下少林、武当两派人众连袂下山。张无忌上前几步,躬身相送。宋远桥道:“无忌孩儿,本日一战,你名扬天下,对明教更恩重如山。盼你今后多所规劝指导,总要使明教改邪归正,少作好事。”张无忌道:“孩儿禀承师伯教诲,自当极力而为。”张松溪道:“统统谨慎在乎,事事防备奸恶小人。”张无忌又应道:“是!”他和武当四侠久别相逢,又即分离,五人均依依不舍。

俞莲舟道:“不成!我们许你脱手,跟我们亲身脱手并无别离。”张松溪道:“二哥,依小弟之见,大局为重,我五兄弟的名声为轻。”莫声谷道:“名声乃身外之物,只不过如此对于一个重伤少年,知己难安。”一时群情难决,大家眼望宋远桥,静候他作个决计。

张无忌一惊,滑步相避,蓦地里灭尽师太长剑疾闪,剑尖已指到了咽喉。张无忌大惊,仓猝卧倒打个滚,待要站起,突觉后颈中冷风飒然,心知不妙,右足脚尖疾撑,身子斜飞出去。这一下是从毫不成能的局势下逃得性命。旁观世人待要喝采,却见灭尽师太飘身而上,半空落第剑上挑,不等他落地,剑光已封住了他身周数尺之地。

周芷若望向师父,见她神采淡然,既非答应,亦非不准,一顷刻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动机:“本日局面已难堪非常,张公子如此待我,师父必当我和他私有情弊,今后我便成了峨嵋派弃徒,成为武林中所不齿的背叛。大地茫茫,教我到那边去觅归宿之地?张公子待我不错,但我决不是用心为了他而叛变师门。”忽听得灭尽师太厉声喝道:“芷若,一剑将他杀了!”

周芷若大惊,不敢举剑挡架,叫道:“师父,我······”她这“我”字刚出口,灭尽师太的长剑已刺到她胸口。

在秘道中过了七八日,张无忌的剑创已好了九成,结了个寸许长的疤,当即为受了外伤的弟兄医治,虽药物多缺,但他针灸按摩,当真动手成春。世人初时只道这位少年教主武功深不成测,岂知他医道竟也如此高深,几可直追当年的“蝶谷医仙”胡青牛。

张无忌左手按住右胸伤口,说道:“大丈夫急人之难,死而后已。多谢······多谢宋兄美意,但是鄙人······鄙人决与明教同存共亡!”

这招“无声无色”是昆仑派剑学中的绝招,必须两人同使,两人功力相若,内劲不异,当剑招之出,劲力恰好相反,因而两柄长剑上所生的荡激之力、破空之声,一齐相互抵消。这路剑法本是用于夜战,黑暗中令对方难以听声辨器,事前绝无半分朕兆,白刃已然加身,但若白日用之背后偷袭,也令人难防难避。不料张无忌情意不动,九阳神功天然护体,变招快极,但饶是如此,背上衣衫也已给划破了两条长缝,委实险极。何氏佳耦收招不及,双剑竟将华山派掌门人钉死在地。

当日世人饱餐欢聚,别离歇息。张无忌要杨不悔为小昭开了玄铁铐镣,但那钥匙失落在火场的焦木瓦砾当中,再也寻觅不着。小昭淡淡的道:“我带了这叮叮铛铛的铁炼,走起路来反而好听,还是戴着的好。”张无忌安抚她道:“小昭,你放心在光亮顶上住着,我接了寄父返来,借他的屠龙宝刀给你斩脱铐镣。小妹子乖乖的等着我返来!”最后这句话说得什轻,只她一人闻声。小昭凄然摇了点头,并不承诺。

俞莲舟道:“无忌,你伤重不能下山,只幸亏此保养,我们可不能留下陪你。盼你病愈以厥后武当一行,也好让师父见了你欢乐。”张无忌含泪点头。大家有很多事想问、有很多话想说,但见他神情疲劳,均知多说一句话便减轻他一分伤势,只得忍住不言。

何太冲接过药丸,见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不信便能消解得那天下至毒的金蚕蛊毒。张无忌道:“鄙人既说消解得,便消解得。”他话声仍然微小,但光亮顶这一战镇慑六大门派,气度当中,自但是然生出一股严肃,不由得何太冲不信。他又想:“即便他哄人,这药不能消解蛊毒,但当着武当四侠,也不能逼迫他给真药。何况少林派那空性贼秃也很有回护这小贼之意。本日只好认命罢!”苦笑着说声:“多谢!”和班淑娴别离服下药丸,批示众弟子清算本派死者的尸首,告别下山。

高老者也跟着放手放刀,以擒特长向张无忌后颈抓去。五指一紧,掌中多了一件硬物,倒是本身的钢刀,本来给张无忌抢过来递回他手中。高老者道:“我不消兵刃!”用力掷下。张无忌斜身抓住,又已送在他手里。接连数次,高老者始终没法将兵刃投掷脱手,惶恐之馀,本身想想也觉古怪,哈哈大笑,说道:“他妈的,臭小子当真邪门!”

杨逍满身不能转动,微微一笑,闭目待毙。俄然斜刺里奔过来一个少女,挡在杨逍身前,叫道:“休伤我爹爹!”

张无忌听他语气,知他们决不会来,不过是要本身遁藏罢了,朗声说道:“各位前辈,我虽非贵教中人,但和贵教共过一场磨难,总该算得是存亡之交。莫非我就贪恐怕死,能撇下各位,自行前去出亡?”

殷梨亭道:“那我可先得杀了你!”

张无忌浅笑道:“要整日假装这怪样,当真不易。”心想:“杨左使是多么夺目短长的人物,小昭这小丫头在他面前耍花腔,天然瞒他不过。”

世人纷繁说道:“教主有令,莫说三件,便三十件也当禀承,不敢有违。不知是那三件,就教主示下。”

张无忌淡淡的道:“这位鲜于掌门身上养有金蚕,裹在蜡丸当中,两位均已吞了一粒。若缓慢吐出,乘着蜡丸未融,或可有救。”

这三件大事,张无忌于这十几日中一向在心头回旋思考,此时听得世人尽皆遵依,什是欢乐,命人宰杀牛羊,和世人歃血为盟,不成违了这三件约言。

周颠道:“倘若各门派再来惹事生非呢?”张无忌道:“当时随机应变。如果对方一再进逼,我们自也不能束手待毙。”铁冠道人道:“好罢!归正我们的性命都是教主救的,教首要我们如何,那便如何。”彭莹玉大声道:“各位兄弟:中原各门派杀了我们很多人,我们也杀了各门派很多人,如果两边仇怨胶葛,循环抨击,大师只要越死越多。教主号令我们不再寻仇,也恰是为我们好。”世民气想这话不错,便都答允了。

宋青书道:“是!”左手虚引,右手倏出,向张无忌肩头点来。张无忌动也不动,待他手指导上“肩贞穴”,内力斜引,将他指力挪移推辞了开去。宋青书这一指之力犹似戳入了水中,更没半点着力处,只因出其不料,身子前冲,几乎撞到张无忌身上,仓猝站定,却已不免狼狈。

这一招的方位时候,拿揑得恰到好处,矮老者身不由主,钢刀便往班淑娴肩头砍落。张无忌使的恰是乾坤大挪移心法,但依着八卦方位,倒反了矮老者刀招的去势。班淑娴忙回剑挡格,呼的一声,高老者的钢刀却又已砍至。

宋青书眼望张无忌,说道:“曾兄,既然如此,小弟碍于大局,可要获咎了。”

何太冲走上前来,说道:“小兄弟,恭喜你们亲人相认啊······”张无忌不等他接着说下去,从怀中摸出两枚避瘴气、去秽恶的平常药丸,递了给他,说道:“请贤佳耦各服一丸,金蚕蛊毒便可消解。”

张无忌心中好生感激,暗想若再缠斗下去,周女人或要另生他法来互助本身,如果给灭尽师太瞧破了,可于她有极大伤害,因而哈哈大笑,说道:“我是峨嵋派的部下败将,曾给灭尽师太擒获,幸得她白叟家部下容情。你昆仑派却捉我不到,她们峨嵋派当然比你昆仑派高超。”向左踏出两步,右手梅枝挥出,一股劲风扑向矮老者的后心。

宋远桥道:“本日之事,武当派已然极力,想是魔教气数未尽,上天生下这个奇特少年来。若再缠斗不休,王谢朴重跟魔教又有甚么别离?”俞莲舟道:“大哥说得是。我们本日回山,请师父指导。今后武当派卷土重来,待这少年伤愈以后,再决胜负。” 他这几句话说得光亮磊落,豪气逼人,本日固然认输,但不信武当派毕竟会技不如人。张松溪和莫声谷齐道:“正该如此!”

殷天正道:“我是你外公,叫你入了明教。就算外公亲不过你太师父,大师半斤八两,我和张真人的说话就相互抵消了罢,只当谁也没说过。入不入明教,凭你自决。”殷野王也道:“再加一个母舅,那总够斤两了罢?常言道:见舅如见娘。你娘既已不在,我就如同是你亲娘普通。”

次日凌晨,张无忌带领世人,和冷谦道别。冷谦道:“教主,保重。”张无忌道:“冷先生坐镇总坛,多多辛苦。”冷谦向周颠道:“谨慎,怪鱼,吃你!”周颠握着他手,非常打动。五散情面若兄弟,冷谦本日例外多说了这六个字,那确是非常担忧大海中的怪鱼将众兄弟吃了。

张无忌微微一笑,想起数年前护送杨不悔西来时,一起上她缠着要说故事,本身曾将冰火岛上诸般奇景,以及白熊、海豹、怪鱼等各种珍奇植物说给她听,这当儿她便想亲身去看看了,说道:“不悔妹子,海行什多凶恶,你若不怕,你爹爹又放心你去,那么杨左使和你一起都随我到外洋去罢。”杨不悔鼓掌道:“我怕甚么?爹,咱俩都跟无忌哥哥······无忌教主······教主哥哥一起去!”杨逍不答,望着张无忌,听他示下。

彭莹玉道:“张大侠,大丈夫身当大变,不成拘泥末节。谢狮王是你寄父,犹似亲父普通,自来子继父职,谢狮王既不在此,便请你根据阳教主遗言,暂摄教主尊位。”世人齐道:“此言最是。”

周芷若一声惊叫,拔出长剑,只见剑尖殷红一片,张无忌右胸鲜血有如泉涌,四周惊呼之声高文。张无忌伸手按住伤口,身子摇摆,脸上神采极是古怪,仿佛在问:“你真的要刺死我?”周芷若道:“我······我······”想畴昔察看他伤口,但终究不敢,掩面奔回。

这时张无忌虽受峨嵋群弟子之阻,但穿来插去,将世人视如无物,刀刀往灭尽师太关键号召。灭尽师太已身处只要挨打、没法反击的局面,悄悄焦心,丁敏君的言语却一声声传入耳中:“你眼看师父受这小子急攻,怎地不上前互助?你手中有剑,却站着不动,只怕你在盼望这小子打胜师父呢。”灭尽师太心念忽动:“何故这小子恰好留下芷若的兵刃不夺,莫非两人当真暗中勾搭?我尝尝便知!”朗声喝道:“芷若,你敢欺师灭祖么?”挺剑疾向周芷若当胸刺去。

这十馀日中,丐帮等人众已在山顶搭了多少茅棚暂行居住,这时巨木旗下教众又再砍伐树木,搭盖草屋。地字门下的女教众忙着烧水烧饭。

他想到此法,自发是面前最好方策,语音什是镇静,不料世人面面相觑,竟没一人拥戴,仿佛都以为此法毫不成行。张无忌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临时避祸,待伤愈以后再和仇敌一决雌雄,也不算是堕了威风。”

这场火越烧越旺,烈火旗人众手执喷筒,不竭放射西域特产的石油。那石油近火即燃,最是短长不过,来攻的各门派人数虽多,却畏火不敢逼近,只四周团团围住,不令明教人众漏网。烈火旗人众进入秘道后关上闸门。不久房舍倾圮,将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

殷梨亭一呆,这才明白,喃喃的道:“啊,是了,我真胡涂!你让开,我本日要为你妈报仇雪耻。”杨不悔指着灭尽师太道:“好!殷叔叔,你去杀了这个老贼尼。”

猛听得少林派中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圆真师兄的尸首呢?”另一人道:“咦,怎不见了圆真师伯的法体?”莫声谷猎奇心起,抢步畴昔看时,只见七八名少林僧在清算本门战死者的尸体,但是单单少了圆真一具尸身。

张无忌满身再无半点力量,自知去死不远,再也不必坦白,叫道:“殷六叔,我······我不时······驰念你!”

杨逍低声道:“张公子,你须得跟她抢攻,可不能再挨打。”张无忌听他叫本身为“张公子”,一怔之下,随即觉悟,杨不悔既已认出本身,天然跟她爹爹说了,便道:“多承前辈指教。”韦一笑低声道:“发挥轻功,半步也不成逗留。”张无忌大喜,又道:“多谢前辈指导。”光亮使者杨逍、青翼蝠王韦一笑两人武功深厚,都可和灭尽师太一斗,一定便输于她,只恨受了圆真的暗害,重伤以后,一身本领半点施不出来,但目光尚在,两人各自指导了一个关头地点,恰是对于灭尽师太宝剑快招的首要诀窍。

世人出得秘道,恐怕轰动了仇敌,连咳嗽之声也半点全无。

张无忌道:“或者她父亲精通易理,那是家传之学,亦未可知。”

张无忌心想:“这干人说的也是真相,当此情势,我确难袖手不顾。但是这个教主,我确是既不会做,又不想做。”因而朗声道:“各位既如此垂爱,小子不敢推让,只得暂摄教主重担,只是有三件事要请各位允可,不然小子宁死不肯担负。”

何太冲佳耦更加焦心,他们只道本身已服下金蚕蛊毒,此人若重伤而死,本身佳耦俩解毒无人,也活不成了。何太冲抢到张无忌身前,急问:“金蚕蛊毒怎生挽救,快说,快说啊。”小昭哭道:“走开!你忙甚么?公子倘若活不了,大师是个死。”若在平时,何太冲是多么成分,怎能受一个青衣小婢的叱责?但这时情急之下,仍不开口的急问:“金蚕蛊毒怎生挽救?”空性怒道:“铁琴先生,你再不走开,老衲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灭尽师太横剑封挡,正要递剑出招,张无忌早已转得不知去处。他在未练乾坤大挪移心法之时,轻功已比灭尽师太为高,这时加上奇妙脚法,越奔越快,如风如火,似雷似电,连韦一笑素以轻功傲视群雄,也暗自骇异。但见他四下转动,逼近身去便即刀砍,招术未老,已然避开。这一次攻守易势,灭尽师太竟无反击一剑之机,张无忌碍于倚天剑的锋锐,却也不敢过份逼近。他奔到数十个圈子后,体内九阳真气转旺,更似足不点地的腾空飞翔普通。

这几天中,明教教众救死扶伤,繁忙不堪。颠末这场从天国边沿逃返来的大战,大家都明白了以往实不该自相残杀,乃至召来如别的侮。大家体贴着张无忌的伤势,谁也不提旧怨,安温馨静的耽在光亮顶上养伤。

圆音指着明教教众,大声喝道:“快把我圆真师兄的法体交出来,莫惹得和尚知名火起,一把火烧得你们个个骸骨成灰。”

杨逍浅笑道:“将来我们都是你的部属,在你跟前,连坐也不敢坐,还说甚么长辈平辈?”张无忌一怔,问道:“杨伯伯你说甚么?”韦一笑道:“张大侠,这明教教主的重担,若不由你来承担,更有何人能够担当?”

周芷若自言自语:“阳分少阳、太阳,阴分少阴、太阴,是为四象。太阳为乾兑,少阳为巽坎,少阴为离震,太阴为艮坤。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巽西南、艮西北。自震至乾为顺,自巽至坤为逆。”朗声道:“师父,正如你所教:六合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昆仑派正两仪剑法,是自震位至乾位的顺;华山派反两仪刀法,则是自巽位至坤位的逆。师父,是不是啊?”灭尽师太听徒儿指了出来,心下什喜,点头道:“你这孩子,倒也不枉我平时教诲。”她向来极少量可旁人,这两句话已是最大的赞誉了。

张无忌淡淡一笑,说道:“两位不须惶恐,金蚕固然入肚,毒性要在六个时候以火线始发作,其间大事告终以后,长辈定当设法相救。只盼何夫人别再灌我毒酒,那就谢天谢地了!”

但见场中佳耦相斗,同门互斫,杀得都雅煞人。班淑娴不住呼唤:“转无妄,进蒙位,抢明夷······”但是乾坤大挪移工夫四周八方覆挡住了,非论他们如何变更方位,刀剑使将出去,总不由自主的号召到本身人身上。高老者叫道:“师哥,你脱手重些成不成?”矮老者道:“我是砍这小贼,又不是砍你。”高老者叫道:“师哥谨慎,我这刀只怕要转弯······”公然话声未毕,他手上钢刀斜斜的斫向矮老者腰间。

殷梨亭双目堕泪,当的一声抛下长剑,俯身将他抱起,叫道:“你是无忌,你是无忌孩儿,你是我五哥的孩儿张无忌!”

周芷若自张无忌了局以来,一向体贴。她在峨嵋门下,颇获灭尽师太欢心,已得她易经道理的心传,这时朗声问道:“师父,这正反两仪招数虽多,毕竟不脱太极化阴阳两仪的事理。弟子看这四位前辈招数公然精美,最短长的似还在脚下步法的方位。”她声音清脆,一句句以丹田之气缓缓吐出。

旁观世人非论是六大派或明教、天鹰教的人众,一时均寂静无声。张无忌刚才连败各派妙手,武功高强,胸怀宽博,非论是友是敌,无不悄悄敬佩,这时见他无端端的让周芷若剑刺入胸,均感不忿,目睹他胸口血涌,伤势极重,都体贴这一剑是否致命。

张无忌于八卦方位之学,小时候也曾听父亲讲过,但所学什浅,是以在秘道中看了阳顶天的遗书后,须小昭指导,方知“无妄”位的地点。这时他听周芷若说及四象顺逆的事理,心中一凛,察看敌手四人的步法招数,果是从四象八卦中窜改而出,无怪本身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全然发挥不上。本来西域最高深的武功,赶上了中土最精奥的学问, 相形之下,还是中土工夫的义理更深。张无忌以是暂得不败,只不过他已将西域武功练到了最高境地,而何氏佳耦、高矮二老的中土武功所学尚浅罢了。顷刻之间,他脑海中如电闪般连转了七八个动机,立时想到七八项体例,每一项都可在举手间将四人击倒。

灭尽师太横剑当胸,剑头斜向上指,走向张无忌身前。明教教众丧生在她这倚天剑下的不计其数,这时场畔教众见她出来,无不目眦欲裂,大声鼓噪。灭尽师太嘲笑道:“吵甚么?待我摒挡了这小子,一个个来清算你们,嫌死得不敷快么?”

“我以是不即杀她,是想查知她来源。教主,这小丫头乃仇敌派来卧底,决无可疑,只不过她所类似那人拜别已久,陈年旧事,我也没太放在心上,谅这小小丫头,碍得甚么?念在她奉侍教主一场,教主慈悲宽恕,那也是她的造化。”当日光亮顶上,张无忌给周芷若刺伤,小昭对他情急体贴、他说认了她做妹子,杨逍都瞧在眼里,知教主与她很有交谊,本来对她所怀的敌意,便减了很多。

张无忌不知灭尽师太这一剑只在摸索是否真有情弊,待得剑尖及胸,自会缩手。他亲目睹过灭尽师太击死纪晓芙的狠辣,知此人诛杀徒儿,毫不容情,当下不及细想,纵身跃上,一把抱起周芷若,飞出丈许。

张无忌固然得胜,但对灭尽师太这般大敌,戒惧极深,涓滴不敢怠忽,以倚天剑指住她咽喉,恐怕她又有奇招使出,渐渐退开两步。

张无忌避了数剑,见何氏佳耦每一招都求同归于尽,显是难以善罢,心念一动,身子略蹲,左手在地下抓起了一块泥土,一面闪避剑招,一面将泥土和着掌心中的汗水,揑成了两粒小小丸药。但见何太冲从左攻到,班淑娴剑自右至,他发步急冲,抢到鲜于通尸身之旁,冒充在他怀里掏摸两下,转过身来,双掌分击两人。这一下使上了六七成力,何氏佳耦只觉胸口窒闷,气塞难当,不由张口呼气。张无忌手一扬,两粒泥丸别离打进两人丁中,乘着那股激烈的气流,突入了咽喉。

杨逍道:“阳前教主的遗言写于数十年前,当时世局与当今大不不异。谢法王自是要去驱逐的,圣火令也是要寻觅的,但若由旁人担负教主,实难令大众心折。”

那少女倒是杨不悔,说道:“我姓杨,纪晓芙是我妈妈,她早死了。”

杨逍和殷天正待六大派人众走后,两人对望一眼,齐声说道:“明教和天鹰教全部教众,伸谢张大侠护教拯救大恩!”瞬息之间,黑压压的人众跪满了一地。

小昭抢上扶起。明教中两个没受伤的头子抬过一张软床,扶他睡上。杨逍道:“快扶张大侠到我房中静养。”那两名头子躬身承诺,将张无忌抬入杨逍房中。

何太冲抢上相护,举剑格开高老者的弯刀,张无忌回掌拍出,引得矮老者刀尖刺向何太冲小腹。班淑娴大怒,唰唰唰三剑,逼得矮老者手忙脚乱。矮老者叫道:“别上了这小子的当!”何太冲登即觉悟,倒反长剑,向张无忌刺去。张无忌挪移乾坤,何太冲这剑半途转向,嗤的一响,刺中了高老者左臂。高老者痛得哇哇大呼,举刀猛向何太冲当头砍下。矮老者挥刀格开,喝道:“师弟别乱,是那小子拆台,唉哟······”本来便在此时,张无忌迫使班淑娴剑招转向,刺中了矮老者后肩。

张无忌却决计不信她竟会向本身动手,全没闪避,一瞬之间,剑尖已抵胸口,他大惊之下,待要躲让,却已不及。周芷若手腕颤栗,心想:“莫非我便刺死了他?”迷含混糊当中手腕微侧,长剑略偏,嗤的一声轻响,倚天剑已从张无忌右胸透入。

世人群情了一会,厥后别离静坐勤奋,疗养伤势。

周芷若身子一挣,道:“快放下我!”张无忌惊道:“呀,是!”满脸胀得通红,忙将她放下,鼻中闻到一阵淡淡暗香,只觉她头上柔丝在本身左颊拂过,不由斜眼相望,只见她俏脸生晕,又羞又窘,虽神采惊骇,目光中却透暴露欢乐之意。

宋远桥叫道:“使不得!你本身静养要紧。”四人仓猝撤掌而起,但觉似有一片沸水周流四肢百骸,温馨非常,显是他不但将吸去的内力还了四人,并且他体内九阳真气充盈鼓荡,反助四人加强了内功修为。宋远桥等四人面面相觑,暗自震骇,目睹他重伤病笃,那知内力竟如此微弱浑厚,沛不成当,料来剑伤当可无碍。

天鹰教教众欢声雷动,都道:“天鹰教源出明教,当今是返本归宗。我们大夥儿都入明教,那是多么美事。殷教主和张教主是家人嫡亲,听那一名教主的号令都是一样。”殷天正大声道:“打从本日起只要张教主,阿谁再叫我一声‘殷教主’,便是犯上背叛。”

张无忌行礼道:“获咎!长辈幸运,刚才若非四位部下容情,长辈已命丧正反两仪的刀剑之下。”这句话倒不是空洞的谦词,于周芷若未加指导之时,他确是险象环生,固然终究得胜,但对这四人武功实无涓滴小觑之心,只是明知四人已出尽力,“部下容情”如此,倒是说得好听了。

世人传阅阳顶天的遗书,尽皆慨叹,说道:“那推测阳教主一世神勇睿智,竟因佳耦之情而致走火弃世。我们若得早日见此遗书,何致有本日的一败涂地。”大家想到死难火伴之惨、本身狼狈逃命之辱,无不咬牙切齿的痛骂成昆。

六大派围攻光亮顶,崆峒、少林、华山、昆仑、峨嵋五派妙手均已败在张无忌部下,只剩武当一派尚未跟他交过手。这时他身受剑伤,死多活少,别说一流妙手,只须几个庸手上来胶葛一番,他也就支撑不住了,什至没人和他对敌,说不定稍等半晌,他也会伤发而毙,武当五侠任谁上前,天然毫不吃力的便能将他击死,便可照本来策划,诛灭明教。

张无忌仓猝摇手道:“小子年青识浅、无德无能,如何敢当此重担?加上我太师父张真人当年谆谆警告,命我不成身入明教,小子答允在先。彭大师之言,千万不成。”

天鹰教与明教人众按着秘道舆图,别离入住一间间石室。此时已深切地底,上面虽烈火熊熊,在秘道中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也涓滴不觉酷热。世人带足了粮食净水,便一两个月不出去也不致饥渴。明教和天鹰教人众各归本旗、本坛,全都寂静无声。世人均知这秘道是向来不准擅入的圣地,承蒙教主恩情,才得出去出亡,谁也不敢肆意走动。

宋远桥、俞莲舟等忙扶他站起。俞莲舟道:“师父他白叟家安好!无忌,你······你长得这么大了······”说了这句话,心头虽有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脸露浅笑,热泪盈眶。

冷谦恭六合风雷四门首级直送下光亮顶来,这才道别。金木火土四旗和天鹰旗人众,也随教主及大水旗偕赴中原。张无忌见小昭满眼都是泪水,握着她手悄悄揑了揑,表示安抚。与她别离,心中也真恋恋不舍。

张无忌道:“第二件事说来比较难堪。本教和中原各大门派树敌已深,两边门人弟子、亲戚老友,都互有杀伤。而后我们既往不咎,前愆尽释,不再去和各门派寻仇。”世人听了,心头都愤怒不平,很久无人答话。

隔了很久,震天价的采声才不约而同的响了出来。

张无忌深思:“少林、峨嵋这些王谢朴重,决不会不顾信义,重来寻仇。来者多数是残暴奸恶之辈。光亮顶上统统妙手大家重伤,这七八天中没一人能养好伤势,决难抵挡内奸,倘若强自出战,只要枉送了性命。”不由得彷徨无计。

殷梨亭见张无忌晕了畴昔,忙摸出一粒“天王护心丹”塞入他口中,将他交给俞莲舟抱着,拾起长剑,冲到杨逍身前,戟指骂道:“姓杨的,你这猪狗不如的淫徒,我······我······”喉头哽住,再也骂不下去,长剑递出,便要往杨逍心口刺去。

这几下比武,当真兔起鹘落、迅捷无伦,一顷刻之间,灭尽师太连攻了八下快招,招招是致命的奇妙杀着。张无忌在优势之下一一化解,持续八次的身处绝境、持续八次的死里逃生。攻是攻得凌厉非常,避也避得诡异之极。在这一瞬之间,大家的心都似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实不能信这几下竟是人力之所能,攻如天神行法,闪似鬼怪变形,就像雷震电掣,虽奇变已过,兀自馀威迫人。

宋青书向小昭喝道:“你走开些!”张无忌道:“你对这位小女人粗声大气,忒也无礼!”宋青书在小昭肩头一推,将她推开数步,说道:“妖女邪男,有甚么好东西了?快站起来,接招罢!”张无忌道:“令尊宋大侠谦谦君子,天下无人不平。中间却这等卤莽。跟你脱手,也不必······也不必站起家来。”实则他内劲提不上来,自知决计有力站起。

杨逍道:“教主明鉴:文士所学的易理,和武功中的易理很有分歧。倘若小昭所学竟是她父母所传,那么她父母当是武林中的一流妙手了,又怎能受蒙古官兵欺侮而死?我当时不动声色,过了几日,才闲闲问起她父母的姓名出身。她推得乾乾净净,竟不露涓滴陈迹。当时我也不发作,只叮咛不悔暗中留意。有一日我说个笑话,不悔哈哈大笑,小昭在旁听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当时她站在我和不悔背后,只道我父女瞧不见她,岂知不悔手中正在把玩一柄匕首,那匕首洁白如镜,将她笑容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她却那边是个丑丫头?面貌比之不悔美很多了。而她的面孔和一人非常类似,这小我和本教却有大大的干系。待我转过甚来,她立时又变成了挤眼歪嘴的怪相。”

杨逍道:“这成昆虽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是金毛狮王的师父,但是我们之前都未能见他一面,可见此民气计之工。本来数十年前,他便处心积虑的要摧毁本教。”周颠道:“杨左使、韦蝠王,你们都堕入了他的道儿而不觉,也可算得无能。”他本想扯上殷天正,碍于教主的情面,将“白眉老儿”四个字咽入了肚里。杨逍脸上一红,说道:“总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成昆恶贼毕竟命丧野王兄的掌底。”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恨恨的道:“成昆这恶贼作了这么大的孽,倒给他死得太便宜了。”

张无忌耳听得杀声渐近,心中惶急加什,一时没了主张,深思:“现在救人重于统统,其馀尽可缓商。”朗声道:“各位既然如此见爱,小子若再不允,反成明教的大罪人了。小子张无忌,暂摄明教教主职位,度过本日难关以后,务请各位另择贤达。”

但听得传警呼援的哨声,此起彼落,显是情势火急。俄然又有两人奔进室来,杨逍认恰抢先一人是大水旗的掌旗副使,只见他满身浴血,神采如同鬼怪,但仍尽力平静,微微躬身,禀道:“张大侠、杨左使、韦法王,山下来攻的是巨鲸帮、海沙派、神拳门各路人物。”杨逍双眉一轩,哼了一声,道:“这些么魔小丑,也欺上门来了吗?”那掌旗副使道:“仇敌本来也不短长,只不过我们兄弟多数有伤在身······”

殷梨亭的目光转到杨不悔脸上,泪眼恍惚当中,瞧出来活脱便是纪晓芙,耳中却听她清清楚楚的说道:“我叫杨不悔。妈妈说:这件事她永久也不悔怨。”

当年周芷若跟张三丰前赴武当山,张三丰以武当山上并无女子,统统诸多不便,当下挥函转介,送投灭尽师太门下。她资质聪慧,又以自幼惨遭父母双亡的大变,刻苦学艺,进步神速,深得师父锺爱。这八年多光阴当中,师父的一言一动,于她便如是天经地义普通,从未生过半点违拗的动机,这时听到师父蓦地大喝,匆急间得空细想,顺手接过倚天剑,手起剑出,便向张无忌胸口刺去。

宋青书得父亲一言提示,招数忽变,双掌轻飘飘地,如有若无的拍击而出,乃武当绝学之一的“绵掌”。借力打力原是武当派武功的底子,他所使的“绵掌”本身劲力如有若无,要令对方无从借力。但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已练到第七层境地,绵掌虽轻,毕竟无形有劲,他左手按住胸口伤处,右手五指如同操琴鼓瑟,忽挑忽拈,忽弹忽拨,上身半点不动,半晌间将宋青书的三十六招绵掌掌力尽数卸了。

小昭跟从在后,颠末杨不悔身前时,杨不悔冷冷的道:“小昭,你装得真像,我早知你必有古怪,只是没推测这么个丑东西,竟是一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小昭低头不语。

峨嵋群弟子目睹不对,如此缠斗下去,师父定要亏损。静玄叫道:“本日我们是剿除魔教,不是比武争胜。众位师妹师弟,大夥儿齐上,拦住这小子,让他不得取巧,乖乖的跟师父比试实在本领。”说着提剑跃出。峨嵋派男女弟子立时拥上,手执兵刃,占住了八面方位。周芷若站在西南角上。丁敏君嘲笑道:“周师妹,拦不拦在你,让不让也在你!”周芷若又气又羞,说道:“你单提我干么?”

忽听得唰的一声,殷梨亭长剑出鞘,双眼泪光莹莹,大踏步走出去,剑尖对着张无忌,说道:“姓曾的,我跟你无冤无仇,现在再来伤你,我殷梨亭枉称这‘侠义’两字。但是那杨逍和我仇深似海,我非杀他不成,你让开罢!”

张无忌不答,心想:“我决不能伤了灭尽师太。”提起白虹剑,转过身来,走上几步,剑尖向下,双手握住剑柄,向灭尽师太道:“长辈剑法平淡之极,决非师太敌手,实不敢和前辈放对。前辈曾对明教锐金旗下众位停止不杀,何不请再高抬贵手?”灭尽师太的两条长眉垂了下来,冷冷的道:“锐金旗的众贼是你救的,灭尽师太部下决不饶人。你胜得我手中长剑,当时再来率性妄为不迟。”

灭尽师太脸如严霜,一一削断来剑,削到厥后,右臂大为酸痛,当即剑交左手。她左手使剑的本领和右手无什别离,但见半空间断剑飞舞,有的旁击向外,兀自劲力奇大,旁观人众纷繁后退。半晌之间,峨嵋群弟子个个白手,只周芷若手中长剑并未遭夺。

只听得铁炼叮当声响,小昭托了茶盘,奉上茶来。张无忌道:“杨左使,这小女人迩来无什过犯,请你翻开铁锁,放了她罢!”杨逍道:“教主有令,敢不顺从。”叫杨不悔出去,说道:“不悔,教主叮咛,你给小昭开了锁罢。”杨不悔道:“那钥匙放在我房里的抽屉中,没带下来。”张无忌道:“那也无妨,钥匙想来也烧不烂。”

他说到这里,冷谦、铁冠道人张中、彭莹玉、说不得、周颠等五散人别离由人抬了出去。周颠气呼呼的大呼:“好丐帮,勾搭了三江帮、巫山帮来乘火打劫,我周颠只要有一口气在,跟他们永久没完······”他话犹未了,殷天正、殷野王父子撑着木杖,走进室来。殷天正道:“无忌孩儿,你躺着别动。他妈的‘五凤刀’和‘销魂枪’这两个小小门派,还能把我们如何了?”

高老者叫道:“喂,臭小子,你这不是比武,专使邪法,算那门子豪杰?”矮老者晓得再胶葛下去,只要越加出丑,向张无忌抱拳道:“中间神功盖世,老朽平生从所未见,华山派认栽了。”

殷梨亭道:“为······为甚么?”杨不悔道:“我妈是给这老贼尼一掌打死的。”殷梨亭道:“胡说八道!你小孩子家晓得甚么?”杨不悔冷冷的道:“那日在胡蝶谷中,老贼尼叫我妈来刺死我爹爹,我妈不肯,老贼尼就将我妈打死了。我亲眼瞧见的,无忌哥哥也亲眼瞧见的。你再不信,无妨问问那老贼尼本身。”当纪晓芙身故之时,杨不悔年幼,甚么也不晓得,但厥后年纪大了,渐渐回想,天然明白了当年的颠末。

俞莲舟听她如此说,只得抱拳道:“是!”退了下去。

小昭扶着他渐渐坐下,朗声说道:“叨教那一名有最好的金创药?”

小昭挡在张无忌身前,叫道:“那你先杀了我再说。”张无忌低声道:“小昭,你别担忧,他杀不了我。”小昭急道:“你······身上有伤啊。”张无忌柔声道:“小昭,你为甚么待我这么好?”小昭凄然道:“因为······因为你待我好,我情愿······情愿为你而死!”张无忌向她凝睇半晌,心想:“就算我此时死了,也有了一个真正待我极好的知己。”柔声道:“今后,你做我的小妹子罢。”小昭缓缓点头,高兴无已。

彭莹玉忽道:“各位听我一言:张大侠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于本教有存亡续绝的大恩。我们拥立张大侠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倘若教主有命,号令世人进入秘道,大夥儿顺从教主之令,那便不是坏了端方。”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早就成心奉张无忌为教主,一听彭和尚之言,大家喝采。

但是半晌之间,叫子声已近了很多,仇敌来得好快,明显并非小小毛贼。杨逍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韦兄在这里陪着张大侠。嘿嘿,明教莫非就此一蹶不振,大家都可来欺负了?”他虽伤得转动不得,但言语中仍充满豪气。

张无忌道:“本教给人目为邪魔外道,虽说是教外之人不明本教本相,但本教教世人数多了,不免良莠不齐,亦有不肖之徒行动放纵、残害无辜。这第一件事,自今而后,从本人以下,大家须得严守教规,禀承‘三大令、五小令’,为善去恶,行侠仗义。本教兄弟之间,务须敬爱合作,有如手足,切戒自相争斗。”向周颠看了一眼,说道:“吵嘴相骂则可,脱手千万不可。本人请冷谦冷先生担负刑堂法律,凡违犯教规,和本教兄弟打斗砍杀,一概处以重刑,即令是本人的外公、母舅等长辈,亦无例外。”

张无忌喷出一口鲜血,神智昏倒,表情荡漾,悄悄的道:“殷六叔,你杀了我罢!”

张无忌听外公和母舅如此说,心中难过,说道:“当年阳教主曾有一通遗书,我从秘道中带将出来,原拟大师伤愈以后传观。阳教主的遗命是要我寄父金毛狮王暂摄教主之位。”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封遗书,交给杨逍。

周颠笑道:“哈哈,哈哈!真正笑话奇谈!你这活贼秃我们也不要,要他这死和尚何用?拿他当猪当羊,宰来吃他的瘦骨头么?”

张无忌向她微微一笑,对着世人说道:“峨嵋、武当两派有那一名不平鄙人调剂,可请出来较量。”他此言一出,世人无不骇然,目睹周芷若这一剑刺得他如此短长,竟仍兀自应战。

何氏佳耦听他这么一叫,心中更烦,暗想鲜于通虽品德奸恶,毕竟是华山派掌门,本身佳耦失手将他杀了,已惹下武林中罕见的大乱子,但金蚕蛊毒入肚,命在瞬息,别的甚么也顾不得了。面前看来只要张无忌这小子能解此毒,但本身佳耦昔日如此待他,他又怎肯伸手拯救?

这边厢灭尽师太向宋远桥叫道:“宋大侠,六大派中,只剩下贵我两派了,老尼姑女流之辈,全仗宋大侠主持全局。”宋远桥道:“鄙人已和殷教主对过拳脚,未能取胜。师太剑法通神,定能礼服这小辈。”灭尽师太嘲笑一声,拔出背上倚天剑,徐行走出。

张无忌见二人脸上黑气覆盖,说话也有气有力,说道:“我内力已答复了六七成,这便给两位治一治看。”杨逍忙道:“不,不!张大侠何必忙在一时?待你贵体病愈,再给我们医治不迟。现在使力早了,伤势如有反覆,我们心中何安?”韦一笑道:“早医晚医,也不争在这几日。张大侠静养贵体要紧。”

周颠大声道:“教主,你倒是代大夥儿想想,我们为了这教主之位,闹得四分五裂,好轻易个个都服了你。你若再推让,那么你派小我出来当教主罢。哼,哼!非论是谁,我周颠起首不平。要我周颠当罢,别个儿可又不平。”彭莹玉道:“教主,倘若你不肯担此重担,明教又回上了自相残杀、大起内哄的老路,莫非当时又来求你援救?”

在张无忌是报她刚才指导之德,岂知这么一来,却把她显得非常凸起。她早知不当,抢上去想进犯数招,但张无忌身法实在太快,何况用心避开了她,不近她身子五尺以内。周芷若双颊晕红,一时手足无措。丁敏君嘲笑道:“周师妹,他公然待你与众分歧。”

灭尽师太缓缓站直身子,一言不发,瞧瞧周芷若,又瞧瞧张无忌,神采越来越青。

俄然门外脚步声急,一人闯了出去,满脸血污,胸口插着一柄短刀,叫道:“仇敌从三面······攻上山来······弟兄们抵敌······不住······”韦一笑问道:“甚么仇敌?”那人手指室外,想要说话,俄然向前跌倒,就此死去。

光亮顶上燃起熊熊大火,伸谢明尊火圣佑护。

杨逍等领袖人物都聚在阳顶天的遗骸之旁,听张无忌陈述如何见到阳前教主的遗书、如何练成乾坤大挪移心法。他说毕,将记叙心法的羊皮交给杨逍。杨逍不接,躬身说道:“阳前教主的遗书上写得明白:‘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今后转奉新教主。’这份心法,自当由教主掌管。”

宋远桥见殷梨亭始终不发一言,但是脸上气愤之色难平,心知他未婚妻纪晓芙失身于明教杨逍,乃至死亡,实是平生奇耻大恨,若不一鼓诛灭明教,扫尽奸恶淫徒,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当下缓缓说道:“魔教作歹多端,除恶务尽,乃我辈侠义道的大节。名声当然要紧,但当今二者不能兼得,当取大者。青书,谨慎在乎。”

这时只听得模糊喊杀之声从四周八方传来。幸亏光亮顶上门路崎岖,阵势险要,一到处关隘均有铁闸石门,明教虽未能作有力抵当,来攻者却也不易敏捷奄至。加上明教名头素响,来袭仇敌心存顾忌,未敢冒然深切,然听这厮杀之声,却老是在一步步的逼进。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号呼之声,显是明教教众极力御敌,乃至惨遭搏斗。

张无忌提刀在手,感觉这柄刀重约四十馀斤,但见青光闪动,背厚刃薄,刃锋上刻有古朴斑纹,显是一件用时已久的珍品,心想毁了白虹剑固然可惜,终是外公已经给了我的兵刃,这把宝刀倒是周颠之物,可不能再在本技艺中给毁了,回过身来,说道:“师太,长辈进招了!”展开轻功,如一溜烟般绕到了灭尽师太身后,不待她回身,左一闪,右一趋,正转一圈,反转一圈,唰唰两刀砍出。

明教锐金、巨木、大水、烈火、厚土五行旗下的教众纷繁鼓噪,叫道:“老贼尼,有本领就跟曾少侠肉掌过招。”“你剑法有甚么了不起,徒然仗着一把利剑罢了。”“曾少侠的剑法比你高很多了,你去换一把平常长剑,若能在曾少侠部下走得了三招,算你峨嵋派高超。”“甚么三招?的确一招半式也挡不住。”

灭尽师太冷冷的道:“峨嵋派本日已然落败,你若不死,今后再来计帐。我们瞧武当派的罢!六大派此行成败,全仗武当派讯断。”

到此境地,四人均已知万难取胜,各自存了满身而退的筹算。高老者俄然叫道:“臭小子,暗器来了!”一声咳嗽,一口浓痰向张无忌吐去。张无忌侧身让过,高老者已乘机将钢刀向背后抛出,笑道:“你还能······啊哟······对不住······”本来张无忌左掌反引,将班淑娴带了过来,噗的一声轻响,高老者这口浓痰恰好吐中她眉心。

张无忌在这瞬息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动机。他自知武功虽较杨逍、外公、韦一笑诸报酬高,但说到见地战略,这些妙手当然均胜他什多,他们既无良策,本身又有甚么更高超的体例?正沉吟间,俄然想起一事,冲口而出的叫道:“我们快到秘道中临时遁藏,仇敌一定能发觉。就算发觉了,一时也不易攻入。”

张无忌点头道:“但教我有一口气在,不容你们杀明教一人。”

周芷若低着头走了几步,终究忍不住向张无忌望去。张无忌却也正自目送她拜别。两人目光相接,周芷若惨白的脸颊上飞上一阵红晕,目光中似说:“我刺得你如此重伤,当真万分的过意不去,你可要好好保重。”张无忌仿佛明白了她的意义,微微点了点头。周芷若顿时满脸忧色,神采飞扬,随即回过甚去,加快脚步,远远去了。

灭尽师太纵前抢攻,飕飕飕连刺三剑,到第三剑上时张无忌身又下沉,只得挥剑挡格,叮的一声,手中白虹剑已只剩下半截。他右掌顺手拍出,斜过来击向灭尽师太头顶。灭尽师太挥剑斜撩,削他手腕。张无忌瞧得奇准,变掌伸指,在倚天剑刃面无锋处一弹,身子倒飞出去。灭尽师太手臂酸麻,虎口剧痛,长剑给他剧弹之下几欲脱手飞出,心头大震。只见张无忌落在两丈以外,手持半截短剑,呆呆发怔。

灭尽师太微觉惊奇,道:“昆仑派的‘峭壁断云’!”倚天剑微侧,第一招便即抢攻,竟不挡格对方来招,剑尖直刺他丹田要穴,脱手之凌厉猛悍,委实匪夷所思。

杨逍道:“张大侠此法固然极妙。”转头向小昭道:“小昭,你扶张大侠到秘道去。”张无忌道:“大夥儿一齐去啊!”杨逍道:“你请先去,我们随后便来。”

这时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四人分坐四角,各出一掌,抵在张无忌胸、腹、背、腰四周大穴之上,齐运内力,给他疗伤。四人内力甫施,立时感觉他体内有一股极强的吸力,源源不断的将四人内力吸引畴昔。四人大惊,暗想如此不住吸去,只须一两个时候,本身内力便致耗竭无存,但他存亡未卜,那便如何是好?正没做理睬处,张无忌缓缓展开眼睛,“啊”了一声。宋远桥等心头一震,猛觉到手掌心有一股极和缓的热力反传过来,竟是他的九阳神功起了应和,转将内力反输向四人体内。

张无忌虽在力战当中,这几句话仍听得清清楚楚,一瞥之下,见说话的竟是周芷若,心中一动:“她为甚么这般大声说话,莫非是成心指导我么?”

灭尽师太夙来自大本派四象掌为天下绝学,周芷若这么说,正逢迎了她自高高傲的情意,微微一笑,说道:“事理是这么说,但也要瞧应用者的功力修为。”

三招一过,旁观世人无不大奇。宋远桥叫道:“青书,他本身已没半点劲力,这是四两拨千斤之法。”他目光老练,瞧出张无忌此时劲力全失,所使的工夫虽颇奇特,根基事理却与武学中借力打力并无二致。

当的一声,殷梨亭掷下长剑,回过身来,双手掩面,疾冲下山。宋远桥和俞莲舟大呼:“六弟,六弟!”但殷梨亭既不承诺,亦不转头,提气急奔,俄然间出错摔了一交,随即跃起,半晌间奔得不见了踪迹。

张无忌初负重担,自知才识俱无,处罚大事必难妥当,低声和杨逍商讨了一会,才朗声道:“前去外洋的人手也不必太多,何况别的另有很多大事需人摒挡。如许罢,请杨左使带领六合风雷四门,留镇光亮顶,重修总坛。金木火土四旗分赴各地,调集本教分离了的人众,传谕我们刚才商定的三件事。请外公和母舅带领天鹰旗,密查是否另有仇敌意欲跟本教难堪,再寻访光亮右使和紫衫龙王两位的下落。请彭莹玉大师与说不得大师两位,别离前去六大派掌门人居处,申明本教止战修好之意,就算不能化敌为友,也当止息兵戈。这件事什不易办,但两位辩才极佳,定能克建殊功。至于赴外洋驱逐谢法王之事,则由本人和韦蝠王、馀下三位散人,以及熟谙水性的大水旗同去。”

再过数日,张无忌剑伤病愈,当即运起九阳神功,给杨逍、韦一笑及五散人逼出体内幻阴指的寒毒。三日之间,众大妙手内伤尽去,无不料气风发,便冲要出秘道,尽歼来攻之敌。张无忌道:“各位伤势已愈,内力未纯,既已忍耐多日,干脆便再等几天。”

世人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均想:“群龙无首数十年,好轻易得了位智勇双全、仁义豪侠的教主。金毛狮王虽有勇有谋,但脾气暴躁,恐怕毕竟不及这位少年教主。今后倘是本教一个碌碌无能之徒偶然中拾得圣火令,莫非竟由他来当教主?”

殷梨亭凝剑不前,定睛看时,不由“啊”的一声,满身冰冷,只见这少女长挑身裁、秀眉大眼,竟然便是纪晓芙。他自和纪晓芙订婚以后,每当练武有暇,心头甜甜的,老是想着未婚妻的美丽倩影,及后得知她为杨逍掳去,失身于他,更且因此毙命, 心中仇恨自是难以言宣。现在俄然又见到她,身子一晃,失声叫道:“晓芙妹子,你······你没······”

张无忌重伤后衰弱有力的景象,大家都瞧了出来。俞莲舟朗声道:“青书,点了他穴道,令他转动不得,也就是了,不必伤别性命。”

张无忌现身而出,朗声说道:“明教妙手现在集会光亮顶。诸大帮会门派听了,再斗无益,一齐抛下兵刃投降,都饶你们性命,好好送你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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