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延医问药回龙镇

田冬儿眨眨亮晶晶的眼睛：“您老见过匪贼？”

那老先生瞧着田冬儿为陈学海忙里忙外，现在拿着把葵扇在那小火炉上扇火煎药便笑道：“丫头，这后生是你甚么人？”

当日的拂尘宴上，虽无山珍海味，但蔬菜清爽，野味繁多，更兼之陪席的各位说些乡野见闻，风俗传说，令两位公籽实在欢乐。

话未说完，陈学海再支撑不住，“噗通――”一声从板凳溜到了地上。

西安城虽是西部最繁华的大城，又有诸多周秦汉唐的风景遗址，无法有阮求同在，两个毛头小子总感觉不纵情。

只因陈学海实在不想插抄本年的院试，因院试后登科者为生员，送入府、县学宫，称“退学”，必要受教官的月课与考校。想他陈家公子，老夫人的心头肉，打小家里娇养着，如何能受得了那些个教官的束缚？陈学海趁着父亲去福建公办，便在母亲跟前软磨硬泡，说了些“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之类的话，终究又搬出老夫人。老夫人疼孙子便点了头，学海的娘就更不好说甚么，只得允了跟着刚好到陕西任布政使的阮求同出门游历。那阮求同的公子阮和尘乃是学海老友中的老友，莫逆里的莫逆，天然求之不得。

得老农指引，镇上东头正有一家药店。

田冬儿一面煎药，一面深思，若没个说法，老先恐怕要报官惹费事，便回道：“我和相公回娘家，谁料在山中碰上了――匪贼――”

“甚么？！”田冬儿手一抖，扇子掉在地上“您说甚么？！”

老先生便笑：“那后生倒是个读书人，可受的伤却像是江湖暗器！”

待到了西安城，阮求同政务繁忙，恰有昔日门生现任汉中府同知刘灿烂前来拜见。

陈学海便说，当今圣上励精图治，整治内忧内乱，小小的青木川怎能另有匪？

世人便有接口的道：“这便是墨客之言了。现在虽说四海承平，但白莲教之流死而不僵，余毒伸展十数省。兼之天灾频繁，湖北匪患甚重，青木川的匪也不是易于之辈。”

世人笑道：“墨客意气。”

老先生却摇点头道：“虎头寨的匪可不干这打家劫路的事儿。”

陈学海忍不住便要笑出声来，硬生生咬牙憋住了。

田冬儿心知定是伤口措置不当，如若迟误了当有生命之忧，立时搀起陈学海便顺官道直向回龙镇奔。

田冬儿抬头：“是我相公！”

田冬儿扶着陈学海瞧见那白墙青瓦的两间房，瞅一眼门口立着个木头牌子，便一脚迈出来。

世人深知青木川匪贼久不出山，数次剿匪均无功而返，此次乃是共同湖北剿匪，以防两处串连，也就是走个过场。刘灿烂便带了两人，细心丁宁千万跟细心了，山中途径庞大。阮和尘便说如若走散便在回龙镇相候。

陈学海与阮和尘便不平，二人提及海岸倭寇之患。即使倭寇残暴，还是不敌浙江人之英勇，何况小小的匪贼？想那匪藏在山中，诸般用品都须从山外来。剿匪只需掐断山外补给便会自乱，哪用破钞人力物力？再不成绩如那《水浒传》中的传奇逸闻，买些上等好酒，酒中下入蒙汗药，让那匪贼抢去，可不就轻松攻破？

老先生点头：“二十里外的刘家庄请去的，今儿个回不来也未可知。”

听得可去汉中赏玩，恰是求之不得，当下就随了刘灿烂南下汉中。

陈学海烧的胡涂，对身边事一概不知，但心内里却垂垂明白过来了。

田冬儿有些走神，头低下去。

谁曾想便遇见了下山做“买卖”的田冬儿，真是好一番故事。

二人便来了兴趣诘问为何去不得这青木川。

“唉――”老先生叹口气。“可惜呀，虎头寨这么些年，一大寨子人，都没了――”

那汉中地处川陕交界，实在是南北民风会聚之处，又有诸多三国遗址，虽无西安的万千气象，却也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

打柜台里出来个老先生，田冬儿忙道：“还请先生给诊治诊治！”

田冬儿急了：“您老行行好，这位哥哥受了伤，这回龙镇可就您这一家药号，您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转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啊！”

话说的多，酒便喝很多。席间刘灿烂便说刚接到号令要办差，明日便不能陪二位公子了，那里都可去，唯独汉中西边青木川不能去。

田冬儿便问：“大夫几时返来？”

世人只当昨晚宴席上乃是谈笑，谁知陈学海本性率真，竟真买了几车货色，此中两车西凤老酒。刘灿烂便只得将往年抓拐子所得的一斤蒙汗药命人掺入酒中。一天下来果无所获，陈学海面上挂不住，又那几个从汉中聘来赶车的车夫，不时抱怨山路难行。陈学海便先带了车夫回走，当中有个车夫说认得一条旧官道，能省半日路程。陈学海也怕那汉中的一众官员嘲笑，便与几个车夫捡了近道。

拜见结束，刘灿烂便邀阮和尘和陈学海到汉中一游。

陈学海虽烧的含混，却竭力支撑。二人相扶翻了半座山，幸亏遇见个去镇上卖苞谷的牛车，忙与赶车的老农号召一声。山里人浑厚，老农在前赶车，车拉着陈学海，前面走着田冬儿。晌中午分二人终究到了回龙镇。

回龙镇，可不就是回龙镇？三日前，在汉中府同知刘灿烂设下的拂尘宴上，阮和尘说的就是这个处所。三日前的拂尘宴，便是这三日梦也似的开端。

世人便说那川中有匪贼，明日便是去剿匪。

陈学海现在脑筋垂垂复苏，听得内里田冬儿与那老先生闲谈。

二人闹定了要去看剿匪，刘灿烂无法第二日只得带了去。

那老先生却摆摆手道：“坐堂大夫出诊去了，小老儿只会抓药，瞧不抱病。”

老先生笑道：“何止见过，每逢这汉江水患，田大寨主总差人来给这镇子上受了灾的贫民家些许银子，便不至于饿死了人。就是这镇子上的恶霸也被寨子的豪杰杀了几个，今后都收敛了。”

田冬儿扶着陈学海在门口儿的板凳上坐了，忙喊一声：“先生，瞧病了！”

却说禁不住田冬儿恳求，老先生便抓了乳香、没药、羌活、独活、香附、炒甲珠、天然铜、木瓜、当归、续断，配上桂枝、制川乌、制草乌、白芷、苏木、小茴香成一副活血散与学海煎服。又用栀黄酒与田冬儿给学外洋敷，折腾了几个时候学海终究退烧。

陈学海这一起过山过水，见了很多世面，听了很多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