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风雪夜行
现在，他一边嚼着宫女递到嘴边的肉脯，一边将仿佛无骨的手臂搭在宫女肩上，活脱脱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信使行远，暖阁以内，身着七色薄纱的宫女们已经撤下了笔墨，端上了热腾腾的北凉马奶酒。
现在，去了朱阳城办事的魏九渊竟然胆敢持续两个月不上报，想来必是有些托大。以是，他才发了如许一条教令，试他一试。他若还像以往一样唯命是从倒也罢了，如果不从，本身需求提早做好筹算。
堂堂秘密首级，十三楼楼主，武功独步天下的魏九渊，在慕容拓的眼里，也不过只是闲来取乐的一条狗罢了。
“圣使，回帐吧，你的身材……”
换来的宫女撤除罗衫，脖颈后却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枚痘，慕容拓眉头微微一皱，只用极其金饰的鼠毫笔在那痘上画了一个圈，哭爹喊娘的宫女便又被抬了下去。
彼时伸直在风雪中的沈雪吟不晓得的是，大燕北极的玄阳城内，太子行宫的暖阁里，太子慕容拓正握着一只鼠毫笔，用调配好了的水粉，在一名宫女的后背上画山川。
话音未落，沈雪吟已经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向着劈面建在避风处的马棚走去，地上留下两行小小的足迹。
四肢冰冷的她伸直在江寒怀里，悄悄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再次闪现出了玄阳城城门外产生的一幕。
江寒晓得沈雪吟的脾气，只好回帐内帮她取了白狐氅，又装了一袋柴炭，才远远了跟了过来。
她冷静地祈求沈鳌在天之灵保佑，此行必然要找到隐迹多年的赵破虏。
他若不允，便杀他百口。
他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驼哨，呼唤其他三位护法，两位长老。
青阳、朱阳两门接连被屠，并且凶手还不止一家，这让圣使沈雪吟感到前所未有的毒手。恰好现在又大雪封路，想要东去大燕调集人马力挽狂澜的打算也不得不搁置了下来。为今之计，只要找到赵破虏，方才有孤注一掷的朝气。若要再这么等下去，恐怕不等攻破玄阳城，杀进太子行宫取了太子的狗头，红莲教安插在大燕各地的权势，就已被十三楼和听云道长蚕食尽了。
那些寺人那里肯让她废话，早已七手八脚地抬了下去。
眼下，慕容拓坐镇玄阳没几日，就已派人向本身那身为北凉国君的母舅，进献了三大车金银，十几车绫罗绸缎。虽为大燕换来了长久的战役，但长此以往，大燕必将成为北凉的米仓荷包。
慕容拓轻道一声，朝着身后的寺人们挥了挥手，那宫女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跪地哭抢着告饶：“殿下绕了我吧，绕了我吧殿下，奴婢再也不敢了。”
“圣使，雪太大了……”
凛冽的北风从西北方吹来，吹过胡杨树的树梢，收回呜呜的声响。
“爹，女儿替你报仇去了，以红莲圣使之名，调集您曾经的部下，定让蒙月儿痛失嫡亲，血债血偿。也定让那听信谗言的昭文天子永不能与北凉狗贼寝兵修好……”
沈雪吟却未答复，好久，才叹了一口气，冷冷地号令道：“去叫其他几位长老护法，回大燕！”
自那今后，朝堂之上再无人敢群情慕容拓的端行。
狼，向来都是喂不熟的。
许是风凉，袒胸露背的宫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慕容拓画了一半的线条折了弯，冲向了她的肩胛骨。
她遗憾的是，本身身材受限，眠月掌没法练成，没法像大护法江寒一样，取来一只只人头，祭奠爹爹的在天之灵。
总不称心的太子干脆丢了羊毫，半躺在软榻上，叮咛部下道：“八百里加急发令去朱阳，命魏九渊先把手上的事放一放，敏捷回宫。本殿下想看他扮的女戏了。”
已然浑身风雪的江寒担忧沈雪吟的身材，低声道。
江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雪吟狠狠地瞪了归去，只听她又减轻了语气，说了个“走”字。
“唉，又不听话，换一个吧。”
因为打小跟在蒙月儿身边长大，半夷半燕的慕容拓倒是从了母系一族的饮食风俗，喜好喝马奶酒，偶尔还会生食羊肉。
她所求未几，只让他帮红莲教造三部火炮，用来攻破玄阳城门。
树下，正有一骑一人，快马加鞭，从平坦的青砖大道上驶过，穿了三重殿门，只朝着玄阳城南门去了。
未几时，七人已经聚齐。
红莲朱阳门遭袭的动静已经收到两天了，账外的大雪却还没有停歇。
因地处大燕最北端，玄阳城内的夏季虽说比朔风口以西的大漠来的晚了些，却比南边的朱阳城早了很多。一阵北风吹来，太子行宫内那棵三年前从山中移栽来的大树被吹落了最后几片叶子，落叶随风闲逛着，缓缓地扑向了空中。
你献一臂，它便要贪一股，终有一日，要将进献之人生吞活剥了去。
朝堂之上，亦有朴重的大臣感觉国之储君不该如此，还曾有胆小包天之人向昭文帝进谏，要他废了慕容拓，另立新储。成果没几日，那名御史的脑袋便挂在了中都城人最多的贩子中。杀人之事，天然是十三楼的人做下的。但是，一心想与北凉修好的天子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道是那御史遇见了劫财的暴徒，发文访拿了几日，找了只替罪羊当众砍了，也便再无下文。
风雪当中，江寒一向用躯体护着身前的沈雪吟，不时伸手摸索她怀里暖炉的温度，只等暖炉凉了好换上袋子里的新柴炭。
头顶是漫天飞雪，铁蹄之下是一望无边的千里荒漠。现在，能将这统统熔化的，唯有沈雪吟心中的仇恨。
沈雪吟个子太小，没法伶仃骑马，只得跟江寒同乘一骑，其别人分乘一骑，又各安闲坐骑以后拴了别的一匹换乘的马儿，七人十二骑，隐进风雪当中，向着东方而去。
手里捧着一只暗花铜暖炉的沈雪吟，站在帐口，面无神采地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大漠。而大护法江寒就站在她的西北方，用本身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住了堪比刀割的北风。
那人身上背着一只早已用火漆封好了的刻银信筒，信筒内里装着招魏九渊前来扮演女戏的文书。
那一刻，沈雪吟非常坚信，暗中在大燕各地运营十数年，教徒已近三千的红莲教高低必是一心，同仇敌忾的。
慕容拓内心清楚，他魏九渊早在当初挥刀自宫的时候，就已经不把本身当作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