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宫里头的荔枝也是有分例的，李太妃这处本就得的未几，但因着本日高兴，这一下就将剩下的荔枝都给端了出来，给两个小娃娃吃。
“天子不是一向说少个陪读嘛，哀家感觉泽哥儿便不错。陆首辅意下如何？”李太妃看一眼小天子，将目光转向陆霁斐。
小天子耷着小脑袋，嘴里的荔枝都没味了。
苏芩抿了抿唇，没接话，坐在一旁的苏浦泽却道：“太妃娘娘可将新奇摘的荔枝连枝带叶的放进陶瓷罐子里，再用荔枝蜜煮沸起锅冷却，插手陶瓷罐内加盖密封，罐口用蜡封口，置在通风枯燥处储存，可保鲜至来岁除夕。”
对上陆霁斐的视野，苏芩往里缩了缩小舌头，莫名其妙的感觉舌头上传来一阵钝痛。
“快起来, 都是自家人, 不拘这些俗礼。”李太妃话罢, 让人赐座。她先是盯着苏芩瞧了一圈, 然后才将目光落到苏蒲和苏浦泽这两个小娃娃的身上。
李太妃这才面色驯良些。
陆霁斐正盯着苏芩看。
宫娥扒开帘子, 李太妃已坐在炕上, 笑盈盈的看向苏芩。
小娃娃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却恰好一本端庄的绷着一张脸，李太妃诧异道：“哦？有这般奇异的事？那哀家可要尝尝去，若试好了，哀家重重有赏。”
苏芩憋红了一张脸，小细胳膊颤巍巍的搂着苏蒲圆滚滚的胖身子，纤细的身子直今后仰。胖娃娃抓动手里的龙舟荷包和五毒小荷包，早就睡畴昔了。
小天子幼年担此重担，少不得少大哥成一些。他身边都没有同龄的玩伴，可贵看到像苏蒲如许的小女人，立时就上了心。
一旁孙嬷嬷上前替小天子擦了汗，然后取一颗荔枝递给他。
苏芩正襟端坐道：“是，那是妾的奶名。”
李太妃命人赐座。陆霁斐坐到苏芩身边，小天子坐到炕上。
惹得苏芩现在看到人就怕。
苏芩焦灼的看一眼陆霁斐，实在是不知这厮如何这么等闲就承诺了。
“来，泽哥儿。”苏芩又给苏浦泽喂了一个。
苏浦泽拿着银签子，小小口的咬着荔枝，荔枝水流出来，被他谨慎的舔去。
小天子嘴里的大伴就是冯宝。他跟陆霁斐可算是李太妃的摆布手，但因着冯宝是无根之人，日日在宫内，以是更得李太妃信赖，连带着冯宝对小天子也有股霸道劲。
他这位首辅，是有大学问的。
苏芩被孙嬷嬷送出来，路过外间时眼尖的瞧见一个漆器，感觉非常面善。
李太妃对小天子要求严格，三句不离读书，耳提面命的让小天子将心机放在正路上，又与陆霁斐言说：如果不尊师训，吵架皆可，不必顾着。
对于苏浦泽俄然要进宫给小天子做伴读这件事，苏芩另有些懵。如何这进一趟宫，就将泽哥儿给丢了呢？
虽说给小天子做伴读是件功德，是令人眼红的差使。特别是在苏府现在家世式微的时候，更是一记强心力。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这宫内情势不明，陈太后和郑太妃还虎视眈眈的盯着李太妃，若泽哥儿这根苏府独苗出了甚么事，那苏芩但是头一个罪人……不不，那只疯狗才是头一个罪人。
苏蒲眨了眨水雾雾的大眼睛，看一眼苏芩，缩着小胖身子躲到苏芩身后。
陆霁斐带着小天子，目不斜视的畴昔，留下一地破裂芳心。
李太妃茹素，午炊事的也都是素食。正巧夏季胃口不佳，这满桌子的素食倒还算合口味。
炕桌上摆置着新奇荔枝，苦涩沁冷的气味勾引着人。小天子方才顶着日头过来，小脸被晒的红红的，这会子正淌着汗，见到荔枝，悄悄咽口水。
前次端五宴，天昏地暗的，李太妃没瞧清楚苏芩的模样，现下在明日头里一瞧，才觉真真是个皮骨美人。
李太妃在小天子面前是个严母，幼帝小小年纪即位为帝，李太妃日日如履薄冰，那里像本日这般肆意欢乐过。
小天子长相白净清秀，跟李太妃有三分类似。他偷觑李太妃一眼，见李太妃点头，这才禁止的咬一口荔枝，然后舒畅的伸展开眉眼，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也放开了。
永安宫不大, 却也是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入目宫墙粉砖，重檐庑殿顶。穿行时，路过内花圃, 园内梅兰竹菊及各色花草争相绽放。中心有角亭，四周各有五色琉璃石台一座。
“这是苏府的四女人。”李太妃戴着护甲的手指了指苏蒲，然后又指了指苏浦泽，“那是苏府的泽哥儿。”
小天子蔫蔫的应一声，领着苏浦泽，两人一步三转头的看苏蒲。
“太妃，该是时候用午膳了。”孙嬷嬷提示道。
前头的陆霁斐不着陈迹的勾出一抹笑。怪不得这小女人瞧耳房内的漆器就跟瞧见鬼似的，又硬撑着不肯说，本来是听了外头的流言，当那漆器是人头做的……
陆霁斐摇了摇手里的竹骨纸面宫扇，转向苏浦泽。
苏蒲这才拿了过来，谨慎翼翼的捧着它。
小女人脸颊鼓囊囊的，却还在往嘴里塞荔枝。那荔枝一口下不去，只能小口小口的咬，粘的粉唇都是苦涩黏腻的荔枝水。晶莹剔透的果肉舔在粉嫩小巧舌尖，却还是比不过那凝脂白玉似得肌肤。
“苏三女人，老奴便不送了。”孙嬷嬷道。
“来的正巧。”李太妃看到小天子，面上笑意消逝，那眉眼却比常日里温和很多。
有宫娥过来迎候, 带着苏芩等人往东次间去。
小天子一脸烦恼道：“你别怕朕，朕不是大伴，不吓人的。”
一旁的老嬷嬷见李太妃这副模样，禁不住也漾起了笑容。明宫气势恢宏，到处雕梁画栋，金碧光辉。可这又如何，殿宇重重，楼阁森森，关住的是一个女子的平生。
东次间内，守着数个宫娥。本来被那昏日头打的蔫蔫的，俄然看到陆霁斐过来，精力量头一下就上来的，挺胸昂首的盯着人看，双眸等候。
“姀取仪态娴雅之意，确是与你相配。苏三女人如果不介怀，哀家今后也随太后唤你一声奶名吧？”
李太妃回神，还没觉出时候过的那么快，公然有人说说话就是不一样。她笑道：“陆首辅和姀姀若不嫌弃，就在哀家这用了晌午餐再回吧。”李太妃这一唤苏芩的奶名，瞬时靠近很多。
可见传言也不能尽信。
苏蒲睁着一双大眼睛，用力的咽口水，但因着服膺苏芩说的“端方”，以是只能灵巧的坐在雕漆椅上，连小短腿都不敢闲逛了。
“是。”孙嬷嬷领命去了，刚出殿门就碰到领着小天子来给李太妃存候的陆霁斐，从速毕恭毕敬的将人迎了出来。
男人背对着她往外走，摇着竹骨纸面宫扇，行动闲适，如闲庭安步。
陆霁斐一松口，李太妃立时便将这事给定了。陆霁斐现在只一个弟子，那就是年幼的苏浦泽。而能让陆霁斐看上，这苏浦泽定然资质不凡，从方才气脱口而出荔枝的保鲜体例来看，小天子选他做伴读，无益有害。
芦帘一掀, 里头的凉意便扑鼻而来, 带着清雅的熏香味，暴露内里的摆置物件来。
苏芩瞬时了然，怪不得她大着胆量刮下一块漆，里头是白的，她还当真觉得……
听到李太妃的话，苏浦泽面露严峻，下认识看向苏芩。
苏芩细细叮咛过苏蒲和苏浦泽，这才抬步跨出来。
苏芩立时道：“多谢太妃抬爱。”
他看一眼苏浦泽，然后又看一眼被苏芩牵着的直打哈欠的苏蒲，上前道：“朕有好吃的给你，你跟朕走。”
“这漆器真是精彩，不知是用甚么做的？”苏芩咽着干涩的喉咙，下认识往前头的陆霁斐觑一眼。
“那这两个小娃娃唤甚么名呢？”李太妃又道。
孙嬷嬷重视到苏芩的目光，笑着解释道：“这漆器本是一对，另有一个在陆首辅那处，是太妃特地犒赏的。”
那头，苏芩见陆霁斐进门，从速一口把手里的荔枝塞出来，脸颊瞬时鼓囊囊的就跟只青蛙似得，瞪着一双大眼睛，警戒的看着人。
陆霁斐哈腰，单手将苏蒲接过来，然后把苏浦泽推到小天子面前道：“只能带泽哥儿去。”
棂花槅扇窗紧闭，有丝丝凉意从里头透出来。
李太妃见苏芩一副进退有度之相，对劲的点头。虽外头传言苏府苏三惯是个放肆放肆的，但本日所见，毕竟是大师出身，这一举一动皆是端方，就连那两个才几岁的小娃娃也教养的非常之好。
李太妃一愣，既然笑起来。
无怪乎苏芩如此，因为苏芩发明比来这厮有个弊端，喜好抢她的东西吃。一开端，苏芩没放在心上，直到这被这厮贪吃一样的胃口惊着了，才开端护食。但不管她是藏着掖着，还是做些小行动，这厮不管她是舔过、咬过，还是啃过，都直接往嘴里送。
这厮亲她的时候就喜好往死里吸，若苏芩抵挡，势需求被咬上一口以示惩戒。
陆霁斐往旁看一眼。
“哀家听太后唤苏三女人为‘姀姀’？”李太妃本身也尝了一个荔枝，一边吃着，一边与苏芩闲谈。
苏芩领着苏蒲和苏浦泽畴昔，与李太妃行大礼。
“这荔枝虽味美，只可惜荔子果甫离枝头‘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则色香味尽去矣’。”李太妃吃完一颗荔枝，俄然叹道。
“给母妃存候。”小天子低着小脑袋，恭恭敬敬的施礼。
“哎，哀家可不是那等利用小孩子的信口雌黄之辈。”李太妃转头，看向苏浦泽，道：“泽哥儿想要甚么犒赏？”
“哎呦，看这小嘴鼓的。”李太妃有一个年仅十年的幼帝，最喜像苏蒲这等的奶娃娃，更何况苏蒲长的粉雕玉啄模样，更让人欢乐。
用毕午膳，李太妃乏累，自去歇了。
实在陆霁斐并不是要抢苏芩的吃食，只是喜好看这小女人被抢了吃食后暴露的那副泫然欲泣又拿他莫可何如的小神采。
孙嬷嬷道：“普通漆器用木器、金器所制，这漆器是用玉石制的，这么大的一对，传闻世上只此两件。”以是才会被李太妃赐给陆霁斐。
苏蒲感觉喜好，但又惊骇，只用力的攥着苏芩的衣裳。
“给太妃娘娘存候。”陆霁斐一摆宽袖，凤姿玉朗。
苏芩甩了甩酸胀的手，想着苏蒲再吃下去，她可抱不动了。不过可贵这厮竟然肯抱噗噗……苏芩奇特的看一眼陆霁斐，然后谨慎翼翼的垫了一块帕子在陆霁斐肩头，以防万一苏蒲睡着今后淌了这厮浑身口水，那可就不得了了。
苏芩听罢，瞬时想起来阿谁被置在耳房内，被她用大毛巾挡住的漆器。
不幸苏蒲还不会说甚么话，只能“姀姀，姀姀”的叫着，躲在她背面，暴露半颗小脑袋，怯生生的盯着小天子看。
苏芩笑着接过谢恩，先给苏蒲喂了一个。
苏芩笑道：“都是小孩子扯谈，太妃若试好了，那是泽哥儿的运气，要不得犒赏。”
粉嫩指尖上也沾着荔枝水，湿漉漉的凝白状物，若不是那苦涩的味道，总会让人想歪。小女人的蔻色指甲还没褪，衬在乌黑的荔枝上，都雅的令人咋舌。
糯米不消化，陆霁斐吃完今后，涨疼了一早晨，直到半夜间抠着喉咙才将其吐洁净。
真是人间一大享用。
小天子点头，一双眼盯在苏蒲身上，想着这脸软绵绵的跟面团似得，不晓得咬一口会是甚么味道。
小天子抓住机遇，从速岔开话题。“母妃，这是谁家的娃娃？”说着话，小天子一眼看到吃的满脸都是荔枝水的苏蒲，直觉这奶娃娃长的真都雅，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就跟班年画上头跑出来的年画娃娃一样。
既然李太妃开了口，那天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天子克日读书勤奋，太傅夸了好几次。”陆霁斐终究恩赐般的懒洋洋吐出两句话。
“陆首辅，朕能不能带噗噗和泽哥儿去朕的御书房，听太傅一道讲课？”小天子抬头，收罗陆霁斐的定见。
玉盘内置着新奇荔枝，已被剥皮，玉液凝浆，颗颗如水晶丸挤在冰块内，有袅袅白烟自上升起。
“孙嬷嬷，去将天子和陆首辅请来。”李太妃的脸上尚存笑意，让那张看上去有些呆板的面庞一瞬新鲜起来，“可贵本日四姐儿和泽哥儿都在，天子不是老念叨着缺个伴嘛，本日让他来见见。”
苏浦泽紧绷着小身材，看一眼面露垂涎盯着荔枝瞧的苏蒲，小小声道：“我，我想再给噗噗要一盘荔枝。”
“好，赏，哀家给你赏一大盘子。”
李太妃住永安宫, 苏芩牵着苏蒲和苏浦泽, 跟着青山一道穿过宫道，往永安宫去。
“前次也没能好好的跟苏三女人说说话，本日正巧逮着个好由头，叫苏三女人来尝尝宫里头新进的荔枝。苏三女人可别嫌弃哀家。”
小天子身穿蓝棉纱袍、红青棉纱绣二色金龙褂，腰间挂两个龙舟大小荷包和五毒小荷包。他伸手，将那龙舟荷包和五毒小荷包取下来，递给苏蒲。
“这是妾家的老四，唤苏蒲。这是泽哥儿，大名唤苏浦泽。”苏芩话罢，让苏蒲和苏浦泽给李太妃叩首施礼。
苏芩闷头想着事，小脸又红又白。感觉幸亏这厮不晓得她想的这些蠢事，不然还不被嘲笑死了。
小天子要去寻太傅读书了。
陆霁斐看一眼苏蒲，然后将视野转到苏芩身上。记得当时候过端五，小女人喜吃粽子里头包着的咸肉蛋黄，却不喜吃外头那些糯米，便让他将外头的吃了，单留里头的咸肉蛋黄给她吃。
小天子不喜这个“大伴”，但不能不敬。比起冯宝，他更喜好陆霁斐。虽陆首辅常日里老是一副清冷模样，对他也不冷不热的，但小天子就情愿那他的热脸去贴陆霁斐的冷屁.股。
两个小娃娃像模像样的给李太妃施礼，小脸上还挂着荔枝水，惹得李太妃大悦，趁机赏了些好物。
“来，快尝尝。”李太妃号召道。
李太妃一心向佛, 用的东西都非常简朴。整套紫檀木具, 并不见玉石、象牙、罗甸等豪侈物。屋内角落摆着两件冰鉴, 花几、桌上也放着好几盆冰块。
“泽哥儿已入臣门下，若太妃不嫌弃，自可让天子领着一道读书。”
“皇上赏的东西，拿着吧。”陆霁斐开口。
苏蒲的小嘴张的大大的，“呼噜”一个就吃出来了，挤得胖脸都变了形。
陆霁斐懒洋洋的掀了掀视线，并未理睬苏芩。
李太妃话罢，那头便有宫娥撩开珠帘，捧着几个装着冰块的玉盘鱼贯而入。
苏蒲趴在陆霁斐肩上，睡的正香。
“是。多谢嬷嬷。”苏芩回神，蹲身施礼，回身跟着陆霁斐出了永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