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斗技法
怒叱声，跟恶妻骂街似的，估计端的是气得不可。
不等阿宁诘问下去，蓥娘霍地站起，猝然疾步走开。
宁然伸手叩在案几，敲点着那幅亲笔所绘的舆图。
见小我？
“公主，高公公来传话了，让您去一趟御书房。”
李戬么？看来，这位堂兄的本领还不小啊，这么快就让匡宗采取了他，还让她亲身去与他相见……
墨汁已风干了，手指轻点上去，缓缓拖曳在舆图上，略过了长安城外的东北角，却在东南角的方位，稍作停顿，宁然猛地发明：那边有个村庄，官方文书中并无记录，似是山坳里头、冷静无闻的野村。
早朝之前，宁然就去给父皇奉茶赔罪，云裳袅娜、笑靥盈盈，银铃笑语伴着撒娇般的小女儿之态，逗得匡宗畅怀大笑，表情极好，倒将昨晚之事忘了个精光，甚么李戬、甚么皇榜，十足不提，只听宁然说着昨儿早晨做的阿谁梦――
泰山之巅，烟雾环绕，她竟梦见蛮玄子真人一身仙袍，驾鹤而至，在绝顶之上，点化丹炉，以毕生修为、注三味真火，集仙家灵草“人形红参”、“万年何首乌”、“紫血灵芝”、“千妖元婴”，炼制丹药。
蓥娘点头赞成：“既已搭了戏台，他要唱哪一出戏，我们无妨拭目以待！”话落，转而望向案几。
左淳良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是出了啥事了？
匡宗听罢，啥也未几说，就冲左大人笑，笑得像老虎打呵欠似的，龇牙咧嘴，吓得左大人的一副谨慎肝是“扑通扑通”直跳，却不知圣上现在正在内心头骂蛮玄子：
“公主……”沲岚怔了怔：小主子不是那么一个爱耍性子的娇气儿公主，为何彻夜执意违逆匡宗？
描画好了舆图，摊于案上，与官方文书中的记录，一一对比，宁然执笔蘸墨，一面标注地名，一面喃喃自语：“奇特，怎就没有万魔村这么个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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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每当箫声传来，母妃总会闷声不响地拜别，也不知去了那里、见了谁，只知箫声一来，母妃分开半晌后，返来时，总能带回些极隐蔽、而又非常紧急的动静。
大寒天的，非要他披一件所谓的“仙袍”，袍子下摆空荡荡的，光着两腿，倒春寒里，冻在泰山顶上，对着雪雾茫茫的风景，“蛮真人”是叫每天不该、叫地地不灵。
喀哒、喀哒――
宁然仅仅是一瞬的惊奇，耳畔忽而听得――
成果……
高公公整日陪在宁然公主身边，想着那不幸的蛮玄子，真真是贯穿到：甚么叫生不如死！
“母妃？您……”
是了……
本来建严肃政殿的位置，竟成了小丑杂耍的场子，诸宫调、皮电影，轮番上阵，叫人目不暇接！
西内晗光殿自那夜遭雷火焚噬后，贵妃娘娘本想命人依着石谬那张修建图，重修晗光殿，恰好有人跟她对着干――匡宗一返来，蛮玄子就装腔作势的拿着罗盘，去西内漫步了一圈，说是看风水，又建议圣上在晗光殿原有的位置设“嬉馆”，请伎艺杂耍来消遣玩儿。
宁然一派落拓地坐在嬉馆，看那皮电影耍得正出色，锣鼓“咚锵咚锵”的响，她持盏喝茶，狐媚的眸子里几分滑头，似是在笑：“他自夸有本事，这点小事，自是难不倒他的。”
一缕箫声，自窗外飘来。
“父皇命人画图，我偷瞄了一眼。”既有过目不忘的影象力，她自能依着真迹、仿出一张假货来。
紧追着公主，行在御道上，高公公那尖细的嗓门，老远都能听到：“公主殿下，圣上让您今儿去西内，有傀儡师耍那皮电影呢，您也瞅瞅！”
又听阿宁提到这村名，蓥娘目光微闪，暗自瞄了一眼这张舆图，她清楚的记得――长安东北角的方位，诸暨之境，那边曾经有个村庄，村落不远处，另有一座山岳，名唤孤狼峰。
德妃那脸可皱得跟包子似的，脂粉扑簌簌直往下掉，宁然闲庭信步般的从她面前晃过、慢悠悠去远时，犹能听得容华宫里德妃气急废弛的数落着守门的宫人：
这不，今儿早朝，匡宗高踞龙椅之上，瞪着两眼，就一向盯着宰相大人，直盯得左淳知己里头七上八下的，兀自惴惴之时，俄然听到圣上发问：“左爱卿这几日，面色红润，身板儿结实，是有何摄生妙方？”
村里人有村里人的方言！
未几会儿，下了早朝，左淳良与大臣们路上正走着，就得了个动静：圣上命人将蛮玄子绑去泰山了……
仿佛游移了一下，沲岚又轻声道：“圣上让您去他那边见小我。”
“万魔村？”
端盏，宁然浅啜香茗，微微一笑：“静观其变！”
他真去军中捉“瘟神”了？
“他分开长安四年之久，刚一返来，就做出这般惊人之举！”
连着高公公，本日见了她也一字不提揭皇榜的事，也不见李戬此人的踪迹，莫非……
一句决然的回绝，带着冷淡和冷酷。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你个蛮卿，竟然还藏着一手，好东西都给了宰相，就不给朕？看朕如何治你！
快意宫的小主子，却也不是个茹素的主，既能摸顺“猛虎”的脾气，又能圣宠不衰，自有她的本事！
却，从未获得答案。
朱砂一点，在舆图上圈出的座座村落，东南西北各个方位，或远或近、大大小小的村庄，芝麻点似的密布在图上，难以计数。
“难怪呀，左淳良也得亲身用马车迎他！眼下，此人都到了你父皇面前……”蓥娘微叹，看着女儿问：“阿宁，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翌日。
蓥娘细看那张舆图，见女儿笔端所绘，竟是长安城外大抵地貌，以纵横起伏的线条勾画、山山川水，标注山名、河名、地名。
口音极重的方言，落在她耳里，竟像是在念“万魔村”！
“就说本宫已睡下了。”
去泰山？这这这……开啥子打趣？！
不幸那蛮玄子，正在天机观里睡大觉呢，就被人揪了出来，五花大绑，押去泰山。
“今儿倒真是赋闲了……”
“人形红参？紫血灵芝？这这这……这那里能找获得？”
宫里人都晓得她这位公主，极受父皇宠嬖，偶尔耍耍小性子，又有何妨？
之前，她还曾满心猎奇地问母妃：谁在吹箫？
听到箫声，宁然就不再诘问甚么，沉默目送母妃走出内殿。
灯下幽语，宁然心头莫名“突突”一跳，忽来一阵心悸！
台上皮电影演得正畅快，宁然却有些坐不住――傀儡师讲了满口方言，她一句都没能听懂。
坐不住也得坐着，父皇让她找趣儿消遣，决计支开她，近不得御书房，也不知是想瞒她些甚么？
孤狼峰下的、阿谁村庄叫……
木屐蹭着地板，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觉得是宫娥来掌灯照明，却听得幔帐外，沲岚姑姑的语声响起：
彻夜，这箫声来得恰是时候，蓥娘就这么不露陈迹的、将稍显失态的神采粉饰了畴昔，阿宁涓滴没有起疑，直到她走出内殿，案几上的光焰还燃着，阿宁还在伏案摸索舆图，苦苦寻觅着万魔村。
匡宗当真信了“嬉”有“熄”之谐音，建了嬉馆，就能熄了老天爷的肝火，保得宫中那一方风水宝地，泽龙脉。
这么多年以来，她经常能听到那缕箫声。
“另有那甚么、甚么万年何首乌、千妖元婴？”连听都没传闻过，叫人如何找？高公公直跌下巴。
“狗主子！谁让你放她出去的？”
莫非，竟是她听差了，阿谁村名儿，只是听起来像“万魔村”，实际并不叫万魔村？！
“哎？圣上、圣上――！”昨儿夜里好歹是轮了德妃侍寝的，她不过是入内抱三岁大的十皇子出来，想让小儿子来讨匡宗欢心，不料，一回身的工夫，出来就不见圣上的人影了。
“知名村落？”
这一招高超！高公公咋舌敬佩，内心头明白是如何回事，却也装了个胡涂，眯眼笑呵呵，未几言。
他口中的真人，自是指蛮玄子，本想捧一捧蛮老弟，怎料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被个小妮子摆了一道！
“不去！”
炉顶金光冲天时，金丹跃出，竟是治病疗伤的道家灵药，蛮玄子将此丹献给了宰相左大人，令他容光抖擞，百病全消！
这时，内殿半敞的窗格子“哐啷”晃了一晃，夜里冷风袭来，绢笼里光焰“噗”地蹿了一下，快速燃烧。
李戬有如此特别的身份，倒让蓥娘感觉：此事更加蹊跷！
蓥娘唇齿微动，似想说些甚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归去，阿宁却发觉到她神采间的非常：
不活活冻死，也得冻残了！
左淳良一怔，又极快地反应过来，九曲回肠稍转了个弯，他沉稳地回道：“真人赐有良药，臣服之，百病全消！”
摸不清敌手的套路，切不成冒进，以静制动，倒不失为上策！――阿宁心中所想，与她不谋而合！
垂垂的，她就不再多问，也见怪不怪了。
傀儡师正念出个名儿。
不幸那主子紧着头皮挨主子怒斥，有冤没地儿申，只拿眼角余光偷瞄畴昔――引宁然入容华宫的寺人总管高公公，就像个没事儿的人似的，甩着拂尘从那不利蛋面前晃过。
宁然听着戏儿，神思却游得极远，俄然，锣鼓震了极响的一声，把持皮影的傀儡师大喝了一声，恰好就是这一句方言，令宁然心头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不过……
隔着幔帐，只模糊窥得宁然的身影，隐在暗沉的阁房，被无尽的夜色覆盖，孤傲单的，透着浓浓的孤寂……
“宁儿竟有此梦？”匡宗又惊又奇，身上未病愈的伤，又模糊作痛，浓眉一蹙，他半晌也不担搁，这就唤人摆驾，安闲华宫里出来，赶往金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