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玄策哥哥，我害怕
他瞥了眼枕星，枕星赶紧惊骇地低下头。
……
萧衡沉着脸打断她的话：“美色不过是红粉骷髅，误人后辈罢了。孩儿平生所愿，是光复国土，为祖父报仇。只要故都一日沦亡在外族的铁骑之下，只要仇敌一日清闲欢愉地活着，孩儿就毫不结婚。”
萧衡沉默。
裴道珠望去。
厅中的侍女也都退下以后，江嬷嬷捧来热姜茶，笑道：“九爷争气，现在的世家大族内里，又有几个不爱声色犬马，只一心为家为国的后辈？您该为他高傲才是。”
裴道珠眼眸微动，暗道约莫是枕星一向没见她归去，情急之下去找了萧老夫人，萧老夫人给萧玄策施压，才叫他亲身来接她。
本欲回绝，一时之间却想不出合适的遁词。
从朱雀桥往长檐车方向走，越走越是灯火冷僻，四周逐步堕入雨夜的浑沌黑暗里。
又走了几步，她仍旧谨慎翼翼地捏住他的袖角：“玄策哥哥，我看不见，惊骇。你让我牵着你的袖角，好不好？”
风雨吹进门窗，吹熄了几盏灯火。
他站在雨夜里，一手提灯一手撑伞，腕间悬一串翡翠佛珠，正冷酷地看着她。
明显是遗世独立的贤人姿势，眼底却恰好淬着浓墨重彩的刚毅和血性，而他的脊梁挺直如山，像是永久不会屈就。
裴道珠那样夺目的女人，能出甚么事？
裴道珠到底不敢再拿乔，只得不情不肯地撑开：“那我的裙衫和金饰如何办？本日如果陆二哥哥陪我逛街，定然早已买好我心仪的东西……”
除了老夫人，她实在想不出另有谁能帮她家女郎。
他白衣胜雪，指尖挽着翡翠佛珠。
打仗到萧衡冷酷的目光，裴道珠固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闭嘴。
他捻了捻佛珠，按捺住胸腔里翻涌的戾气，道：“母亲，是她本身不想回金梁园。”
她不过是想过的好一点。
他竟转头找她了……
来人白衣胜雪，发间编织着丹红璎珞。
她呢喃低语：“报仇……他报哪门子仇……”
裴道珠脸颊发烫，紧紧抿着唇瓣，再不肯理睬他。
老夫人的话噎在了喉间。
“母亲。”
萧衡递给她一把伞：“走不走？”
她揉了揉酸胀通红的眼睛，无法地看一眼灯火透明的望北居，左思右想了半晌，只得去找萧老夫人。
她既没有像顾燕婉那样横刀夺爱抢人未婚夫，又没有伤害别人，她只是比平常女郎多几用心机罢了，又不是没了知己，她有甚么错呢？
雨水淅沥，秦淮河边的夜市却还是繁华，火色的灯笼暖和昏黄，沿着河岸一盏盏往远方延长而去。
厅中的光影变得暗淡，挂在中堂上的九州山川画更显班驳陈腐。
萧衡被她气笑了。
萧老夫人坐在上座，夜间只梳着家常发髻。
……
正悲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俄然从亭别传来：
他那般傲气，如何情愿低头？
萧衡捻着佛珠。
萧玄策何至于就要对她极尽热诚赶尽扑灭？
裴道珠跟在萧衡身后，下认识抓住他的衣袖。
见过爱面子的，却没见过如此爱面子的。
灯火摇摆。
朱雀桥边。
她竟然还敢拐着弯儿地讨要东西……
“裴道珠。”
裴道珠尴尬地咬住下唇，渐渐松开手指。
裴道珠孤零零坐在风雨亭里，单独对着远去的秦淮河水垂泪。
半晌，她摆摆手，表示萧衡退下。
她非得萧衡三请四请，好歹叫她找回些面子，才情愿跟他归去呢。
她不悦：“即使她不想回金梁园，你也得老诚恳实把人送回家里才是，丢在半路成何体统？万一有个闪失，便是金山银山，也赔偿不了她的家人！”
萧玄策。
枕星撑着伞，裙裾被雨水打湿半身。
萧衡清楚地捕获到她的严峻，唇角添了些调侃：“逗你罢了，严峻甚么？还是想回金梁园的，是不是？”
萧老夫人又发脾气道：“阿荣与她的婚事，原是一早就订下的，俄然退婚，是我们家的错。本就有愧于人家，又如何敢再欺负人家女人？去，你亲身去把阿难找返来。如果有个好歹，小九，你晓得你父亲的短长！”
风雨飘摇的春夜里，白叟一贯慈爱的脸像是多添了几道皱纹，手掌摩挲着杯盏，却感知不到任何温度。
出事？
他用心道：“不是来接你回金梁园的。”
裴道珠揪动手帕的手倏然一紧。
萧衡被唤到萧老夫人的寓所，刚请过安，就闻声劈脸盖脸的一句怒斥。
“小九，你把阿难一小我丢在了内里？！”
她小声：“您放心，九爷不会晓得的，当年那件事的知恋人已经全数被相爷正法，现在天底下只要相爷、您和老奴晓得那事儿。九爷不会晓得的，这辈子，到死他都不会晓得的。您别惭愧，那本就是他欠萧家的……”
老夫人喝了一口姜茶。
萧老夫人谛视着风神秀彻的小儿子，俄然心念一动，叫住他道：“阿难仙颜高洁、德行出众，若非家道中落，何至于姻缘不顺？你与她皆是好面貌，瞧着倒是登对，要不――”
萧衡看她一眼。
萧衡不觉得意地拿起一本书，淡然地翻阅起来。
江嬷嬷见她如此变态，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逝。
他默了默，低头行了个退礼。
侍女见他不为所动，只得出去答复枕星。
少女尾音娇软，带着几分轻颤，是至心实意的惊骇。
她揪动手帕别太小脸，用心道：“我倾慕虚荣，一贯不讨你喜好，你又何必来找我？我在这里非常怡然得意，看着远去的河水，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更觉修身养性。彻夜，我就不跟你归去了。”
萧家的长檐车就停在街道外。
萧衡不悦：“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