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回 鲁智深浙江坐化 宋公明衣锦还乡

呼保义宋江

蒋敬

混江龙李俊

李衮

张横

妙算子蒋敬

朱贵

浔水舟无系，榆庄柳又新。

玉麒麟卢俊义

且说前锋使宋江思念亡过众将，然泪下，不想得病在杭州张横、穆弘等六人，朱富、穆春看视，共是八人在彼。后亦各得病身故，止留得杨林、穆春到来，随军征进。想起诸将劳苦，本日承平，当以超度，便就睦州宫观净处，杨起长，修设超度九幽拔罪功德，做三百六非常罗天大醮，追荐前亡后化各位偏正将佐已了。次日，椎牛宰马，致备牲醴，与同智囊吴用等众将，俱到乌龙神庙里，焚帛享祭乌龙大王，谢祈龙君护佑之恩。回至寨中，统统部下正偏将佐阵亡之人，收得骸者，俱令各自安葬已了。宋江与卢俊义清算军马将校职员，随张招讨回杭州，听候圣旨，班师回京。浩繁将佐功绩，俱各造册，上了文簿，进呈御前。先写表章，申奏天子。全军齐备，连续启程。宋江看了部下正偏将佐，止剩得三十六员回军。那三十六人是：

日，前锋使臣宋江

豹子头林冲

鲍旭

王定六

再说宋江奏请了圣旨，给假回籍探亲。部下军将，愿为军者报名，送发龙猛、虎威二营出操，关给犒赏马军守备；愿为民者，关请银两，各各回籍，为民当差。部下偏将，亦各请受恩赐，听除管军管民，护境为官，关领诰命，大家到差，与国安民。

燕青

李立

宋江分拨已了，与众暂别自引兄弟宋清，带领随行军健1、二百人，挑担御物、行李、衣装、犒赏，离了东京，望山东进发。宋江、宋清在顿时，衣锦回籍，离了京师，回归故里。于路无话，自来到山东郓城县宋家村。乡中故旧、父老、亲戚，都来驱逐宋江，回到庄上。不期宋太公已死，棺木尚存。宋江、宋清痛哭伤感，不堪哀戚。家眷、庄客，都来拜见宋江。庄院田产、家私什物，宋太公存日，整置得齐备，亦如旧时。宋江在庄上修设功德，请僧命道，修建功果，荐拔亡过父母宗亲。州县官僚，看望不断。择日选时，亲扶太公棺木，高原安葬。是日，本州官员、亲邻父老、宾朋家属，尽来送葬已了，不在话下。宋江思念玄女娘娘愿心未酬，将钱五万贯，命工匠人等，重修九天玄女娘娘古刹，两廊庙门，装潢圣像，彩画两郎，俱已完整。不觉在乡日久，诚恐上皇见怪，选日除了孝服，又做了几日道场，次后设一大会，请当村乡长辈者，饮宴酌杯，以叙阔别之情。次日，亲戚亦皆置筵道贺，不在话下。宋江将庄院交割与次弟宋清，虽受官爵，只在乡中务农，奉祀宗亲香火。将多余钱帛，散惠下民。

杭州六和寺坐化正将一员：

小遮拦穆春

宣赞

荡子燕青

郁保四

正将十四员：

宋兵人马，迤逦进步，比及行至姑苏城外，只见混江龙李俊诈中风疾，倒在床上。部下甲士来报宋前锋。宋江见报，亲身领医人来看治，李俊道："哥哥休误了回军的程限，朝廷见怪，亦恐张招讨先回日久。哥哥怜悯李俊时，能够丢下童威、童猛，看视兄弟。待病体痊可，随后赶来朝觐。哥哥军马，请自赴京。"宋江见说，心虽不然，倒不疑虑，只得引军进步。又被张招讨行文催趱，宋江只得留下李俊、童威、童猛三人，自同诸将上马赴京去了。且说李俊三人竟来寻见费保四个，不负前约，七人都在榆柳庄上商讨定了，尽将家私打造船只，从太仓港乘驾出海，自投化本国去了，厥后为暹罗国之主。童威、费保等都做了化外官职，自取其乐，另霸海滨，这是李俊的后话。诗曰：

镇三山黄信

鲁智深，鲁智深！起家自绿林。两只放火眼，一片杀民气。忽地随潮归去，公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且说鲁智深自与武松在寺中一处歇马听候，瞥见城外江山娟秀，风景非常，心中欢乐。是夜月白风清，水天共碧，二人正在僧房里，睡至半夜，忽听得江上潮声雷响。鲁智深是关西男人，未曾免得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贼人生发，跳将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抢出来。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何为如此？赶出那边去？"鲁智深道："洒家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杀。"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鲁智深见说，吃了一惊，问道："师父，怎地唤做潮信响？"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候。目前是八月十五日，合当半夜子时潮来。因不失期，谓之潮信。"鲁智深看了，今后心中俄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四句偈言，道是“逢夏而擒”，俺在万松林里杀，活捉了个夏侯成；“遇腊而执”，俺活捉方腊；本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众和尚，俺家问你，如何唤做圆寂？"寺内众僧答道："你是削发人，还不免得佛门中圆寂便是死？"鲁智深笑道："既然死乃唤做圆寂，洒家今已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洒家沐浴。"寺内众僧，都只道他说耍，又见他这般脾气，不敢不依他，只得唤道人烧汤来，与鲁智深沐浴。换了一身御赐的僧衣，便叫部下军校："去报宋公明前锋哥哥，来看洒家。"又问寺内众僧处讨纸笔，写了一篇颂子，去法堂上捉把禅椅，当中坐了。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张纸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天然本性腾空。比及宋公明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颂曰：

侯健

身边自有君王赦，脱风尘过此生。

卢俊义道："燕青，我未曾存半点异心，朝廷如何负我？"燕青道："仆人岂不闻韩信立下十大功绩，只落得未央宫里斩首，彭越醢为肉酱，英布弓弦药酒？主公，你可深思，祸光临头难走！"卢俊义道："我闻韩信三齐私行称王，教陈造反；彭越杀身亡家，大梁不朝高祖；英布九江受任，要谋汉帝江山。以此汉高帝诈游云梦，令吕后斩之。我虽未曾受这般重爵，亦未曾有此等罪恶。"燕青道："既然主公不听小乙之言，只怕悔之晚矣！小乙本待去辞宋前锋，他是个义重的人，必不肯放，只此告别主公。"卢俊义道："你辞我，待要那边去？"燕青道："也只在主公前后。"卢俊义笑道："本来也只恁地。看你到那边？"燕青纳头拜了八拜，当夜清算了一担金珠宝贝挑着，竟不知投那边去了。次日凌晨，甲士清算字纸一张，来报覆宋前锋。宋江看那一张字纸时，上面写道是：

杨志

病尉迟孙立

安道全

旧在京回还蓟州削发正将一员：

铁扇子宋清

公孙胜

前锋使宋江加授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副前锋卢俊义加授武功大夫、庐州安抚使，兼兵马副总管。智囊吴用授武胜军承宣使。关胜授大名府正兵马总管。呼延豹授御营兵马批示使。花荣授应天府兵马都统制。柴进授横水兵沧州都统制。李应授中山府郓州都统制。朱仝授保定府都统制。戴宗授衮州府都统制。李逵授镇江润州都统制。阮小七授盖天军都统制。

正将一十二员：

童威

张顺

王英

行者武松

史进

锦豹子杨林

话说当下方腊殿前启奏，愿领兵出洞交战的，恰是半子驸马主爵都尉柯引。方腊见奏，不堪之喜。柯驸马当下同领南兵，带了云璧奉尉，披挂上马出师。方腊将本身金甲锦袍，赐与驸马，又选一骑好马，叫他出战。那柯驸马与同皇侄方杰，引领洞中护御军兵一万人马，驾前大将二十余员，出到帮源洞口，列成步地。

孙二娘

金大坚

正将五员：

顾大嫂

母大虫顾大嫂

病关索杨雄

张清

项充

黄信

解宝

轰天雷凌振

宋清

扑天雕李应

关胜

石勇

略地攻城志已酬，陈辞欲伴赤松游。

大惠禅师下了火已了，众僧诵经忏悔，焚化龛子，在六和塔山后，收取骨殖，葬入塔院。统统鲁智深随身多余衣盗，及朝廷犒赏金银，并各官布施，尽都归入六和寺里，常住公用。浑铁禅杖，并皂布直裰，亦留于寺中扶养。当下宋江看视武松，固然不死，已成废人。武松对宋江说道："小弟今已残疾，不肯赴京朝觐。尽将身边金银犒赏，都纳此六和寺中，陪堂公用，已作安逸道人，非常好了。哥哥造册，休写小弟进京。"宋江见说："任从你心！"武松自此，只在六和寺中削发，后至八十善终，这是后话。再说前锋宋江，每日去城入耳令，待张招讨中甲士马进步，已将军兵入城屯扎。半月中间，朝廷天使到来，奉圣旨令前锋宋江等班师回京。张招讨，童枢密，都督刘光世，从、耿二参谋，大将王禀、赵谭，中甲士马，连续先回京师去了。宋江等随即清算军马回京。比及启程，不想林冲染患风病瘫了，杨雄发背疮而死，时迁又感搅肠痧而死。宋江见了感慨不已。丹徒县又申将文书来，报说杨志已死，葬于本县山园。林冲风瘫，又不能痊，就留在六和寺中，教武松看视，后半载而亡。

宋江

韩滔

谨上表。

樊瑞

黄屋朱轩半入云，涂膏血自欣欣。

李云

时迁

宋江在乡中住了数月，告别乡老故旧，再回东京，与众弟兄相见。世人有搬取长幼家眷回京住的，有往任所去的，亦有夫主兄弟殁于王事的，朝廷已自颁降恩赐金帛，令归乡里，优恤其家。宋江自到东京，发遣回籍，都已完足。朝前服从，告别省院诸官，清算到差。只见神行太保戴宗来探宋江，坐间说出一席话来，有分教：宋公明生为郓城县豪杰，死作蓼儿蓼地盘。恰是：凛冽清风生古刹，堂堂遗像在凌烟。毕竟戴宗对宋江说出甚话来？且听下回分化。

龚旺

雁序分飞自可惊，纳还官诰不求荣。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本日方知我是我。

宋江重赏升官日，方腊当刑受剐时。

薛永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欧鹏

现在朝觐正偏将佐二十七员：

杜迁

石秀

孔明

双鞭呼延灼

燕顺

宋江与卢俊义看了偈语，嗟叹不已。浩繁头领都来看视鲁智深，焚香拜礼。城内张招讨并童枢密等众官，亦来拈香拜礼。宋江自取出金帛，表散众僧，做个三日夜功果，合个朱红龛子盛了，直去请径山方丈大惠禅师，来与鲁智深下火。五山十刹禅师，都来诵经。迎出龛子，去六和塔后烧化。那径山大惠禅师手执火把，直来龛子前，指着鲁智深，道几句法语，是：

雷横

小旋风柴进

李应

偏将四十五员：

孔亮

黑旋风李逵

陈达

上皇览表，嗟叹不已。乃曰："卿等一百八人，上应星曜，今止有二十七人见存，又辞去了四个，真乃十去其八矣！"随将圣旨，将这已殁于王事者，正将偏将，各授名爵。正将封为忠武郎，偏将封为义节郎。如有子孙者，就令赴京，照名秉承官爵；如无子孙者，敕赐立庙，地点享祭。唯有张顺显灵有功，敕封金华将军。和尚鲁智深擒获贼寇有功，善终坐化于大刹，加赠义烈照暨禅师。武松对敌有功，伤残折臂，现于六和寺削发，封清忠祖师，赐钱十万贯，以终天年。已故女将二人：扈三娘加赠花阳郡夫人，孙二娘加赠旌德郡君。现在朝觐，除前锋使另封外，正将十员，各授武节将军，诸州统制；偏将十五员，各授武奕郎，诸路都统领；管军管民，省院听调。女将一员顾大嫂，封授东源县君。

杨春

林冲

丁得孙

汤隆

施恩

邓飞

鼓上蚤时迁

穆弘

鬼脸儿杜兴

邹润

郝思文

呼廷灼

宋江看了燕青的书，并四句标语，心中愁闷不乐。当时尽清算损折将佐的官诰牌面，送回京师，交纳还官。

神行太保戴宗

重结义中义，更满身外身。

朱富

花荣

皇甫端

白胜

解珍

小李广花荣

凌振

彭舾

平南都总管正前锋使臣宋江等谨上表：伏念臣江等呆笨干才，孤鄙俗吏，往犯无涯之罪，幸蒙莫大之恩。高天厚地岂能酬，粉骨碎身何足报！股肱极力，离水泊以除邪；兄弟同心，登五台而发愿。全忠秉义，护国保民。幽州城鏖战辽兵，清溪洞力擒方腊。虽则微功上达，奈缘良将下沈。臣江日夕忧怀，旦暮悲怆。伏望天恩，俯赐圣鉴，使已殁者皆蒙恩泽，在生者得庇洪休。臣江乞归郊野，愿作农夫，实陛下仁育之赐。臣江等不堪战悚之至！谨录存殁人数，随表上以闻。

若还天意容豪侈，琼室阿房可不焚。当时宋江等众将监看烧毁已了，引军都来洞口屯驻，下了寨栅，计点活捉人数，只要贼首方腊未曾获得。传下将令，教军将沿山搜捉。布告乡民，但有人拿得方腊者，奏闻朝廷，高官任做。知而首者，随即给赏。却说方腊从帮源洞山顶落路而走，便望深山郊野，透岭穿林，脱了赭黄袍，丢去金花啐头，脱下朝靴，穿上草履麻鞋，登山驰驱，要逃性命。连夜退过五座山头，走到一处山凹边，见一个草，嵌在山凹里。方腊肚中饥饿，却待正要去茅内寻讨些饭吃，只松树背后转出一个胖大和尚来，一禅杖打翻，便取条绳索绑了。那和尚不是别人，是花和尚鲁智深。拿了方腊，带到草中，取了些饭吃，正解出山来，却好迎着搜山的军健，一同绑住捉来见宋前锋。宋江见拿得方腊，大喜，便问道："吾师，你却如何正等得这贼首着？"鲁智深道："洒家自从在乌龙岭上万松林里杀，追逐夏侯成入深山里去，被洒家杀了贪战贼兵，直赶入乱山深处。迷衣锦回籍，谁不称羡！闲事不须挂意，只顾清算回军。"宋江拜谢了总兵等官，自来号令诸将。张招讨已传下军令，教把活捉到贼徒伪官等众，除留方腊另行解赴东京，其他从贼，都就睦州市曹，斩首实施。统统未收去处－－衢、婺等县贼役赃官，得知方腊已被擒获，一半逃散，一半自行投首。张招讨尽皆准首，复为良民。就行出榜，去各处招安，以安百姓。其他侍从贼徒，不伤人者，亦准其自首投降，复为乡民，拨还财产故乡。光复州县已了，各调守御官军，护境安民，不在话下。再说张招讨众官，都在睦州设承平宴，道贺众将官僚，赏劳全军将校，传令教前锋头子，清算朝京。军令传下，各各筹办行装，连续登程。

单廷

曹正

独角龙邹润

且说宋江当日传令，分付诸将："本日杀，非比他时，正在要紧之际。汝等军将，各各用心，擒获贼首方腊，休得殛毙。你众军士，只看南军阵上柴进回马引领，就便杀入洞中，并力追捉方腊，不成违误！"全军诸将得令，各自摩拳擦掌，掣剑拔枪，都要掳掠洞中金帛，尽要活捉方腊，建功请赏。当时宋江诸将，都到洞前，把军马摆开，列成步地。只见南兵阵上，柯驸马立在门旗之下，正待要出战，只见皇侄方杰立马横戟道："都尉且押手停骑，看方某先斩宋兵一将，然后都尉出马，用兵对敌。"宋兵瞥见燕青跟在柴进背面，众将皆喜道："本日计必成矣！"大家自行筹办。且说皇侄方杰，抢先纵马搦战。宋江阵上，关胜出马，舞起青龙刀，来与方杰对敌。两将交马，一往一来。一翻一覆，战不过十数合，宋江又遣花荣出阵，共战方杰。方杰见二将来夹攻，全无惧怯，力敌二将。又战数合，固然难见胜负，也只办得遮拦遁藏。宋江队里，再差李应、朱仝骤马出阵，并力追杀。方杰见四将来夹攻，方才拨回马头，望本阵中便走。柯驸马却在门旗下截住，把手一招，宋将关胜、花荣、朱仝、李应四将赶过来。柯驸马便挺起手中铁枪奔来，直取方杰。方杰见头势不好，急上马逃命时，措手不及，早被柴进一枪戳着。背后云奉尉燕青赶上一刀，杀了方杰。南军众将惊得呆了，各自逃生，柯驸马大呼："我非柯引，吾乃柴进，宋前锋部下正将小旋风的便是！随行云奉尉，便是荡子燕青。今者已知得洞中表里备细。如有人活捉得方腊的，高官任做，细马拣骑。全军投降者，俱免血刃，顺从者百口斩首！"回身引领四将，招起雄师，杀入洞中。方腊领着内侍近臣，在帮源洞顶上，瞥见杀了方杰，全军溃乱，情知事急，一脚踢翻了金交椅，便望深山中驰驱。宋江领起大队军马，分开五路，杀入洞来，争捉方腊，不想已被方腊逃去，止拿得侍从职员。燕青抢入洞中，叫了数个亲信伴当，去那库里，掳了两担金珠金饰出来，就内宫禁苑，放起火来。柴进杀入东宫时，那金芝公主自缢身故。柴进见了，就连宫苑烧化，以下细人，放其各自逃生。众军将都入正宫，杀尽嫔妃彩女、亲军侍御、皇亲国戚，都掳掠了方腊内宫金帛。宋江大纵军将，入宫搜索方腊。

陶宗旺

一枝花蔡庆

刘唐

郑天寿

马麟

杨雄

已自有人先去报知方腊，说道："柯驸马如此豪杰，战退宋兵，连胜三将。宋江等又折一阵，杀退十里。"方腊大喜，叫排下御宴，等候驸马卸了戎装披挂，请入后宫赐坐。亲捧金杯，满劝柯驸马道："不想驸马有此文武双全！寡人只道贤婿只是文才秀士，若早知有此等豪杰豪杰，不致折很多州郡。烦望驸马大展奇才，立诛贼将，重兴基业，与寡人共享承平无穷之繁华。"柯引奏道："主上放心！为臣子当以经心报效，同兴鼎祚。明日谨请圣上登山，看柯引杀，立斩宋江等辈。"方腊见奏，心中大喜，当夜宴至更深，各还宫中去了。次早，方腊设朝，叫洞中敲牛宰马，令全军都饱食已了，各自披挂上马，出到帮源洞口，摇旗发喊，擂鼓搦战。方腊却领引内侍近臣，登帮源洞山顶，看柯驸马杀。

段景住

柴进

辱弟燕青百拜恳告前锋主将麾下：自蒙收录，多感厚恩。效死干功，补报难尽。今自思命薄身微，不堪国度任用，甘心退居山野，为一闲人。本待拜辞，恐主将义气深重，不肯轻放，连夜潜去。今留标语四句拜辞，望乞主帅恕罪：

孟康

阮小五

徐宁

谁知天海见。想这宋江等初受招安时，却奉圣旨，都穿御赐的红录锦袄子，吊挂金银牌面，入城朝见。破辽兵以后，回京师时，天子宣命，都是披袍挂甲戎装入朝朝见。今番承平回朝，天子特命文扮，倒是啐头公服，入城朝觐。东京百姓看了，只剩得这几个返来，众皆嗟叹不已。宋江等二十七人，来到正阳门下，齐齐上马入朝。侍御史引至丹墀玉阶之下，宋江、卢俊义为首，上前八拜，退后八拜，进中八拜，三八二十四拜，扬尘跳舞，山呼万岁。君臣礼足，徽宗天子瞥见宋江等只剩得这些职员，心中嗟念。上皇命都宣上殿，宋江、卢俊义引领众将，都上金阶，齐跪在珠之下。上皇命赐众将平身，摆布近臣，早把珠卷起。天子乃曰："朕知卿等众将，收剿江南，多负劳苦。卿等弟兄，损折大半，朕闻不堪伤悼。"宋江垂泪不止，仍自再拜奏曰："以臣卤纯薄才，肝脑涂地，亦不能报国度大恩。昔日念臣共聚义兵一百八人，登五台发愿，谁想本日十损其八。谨录人数，未敢擅便具奏，伏望天慈，俯赐圣鉴。"上皇曰："卿等部下，殁于王事者，朕命各坟加封，不没其功。"宋江再拜，进上表文一通。表曰：

偏将五员：

穆春

神机智囊朱武

蔡庆

当下宋江与同诸将，引兵马离了睦州，前去杭州进发。恰是收军锣响千山震，得胜旗开十里红。于路无话，已回到杭州。因张招讨军马在城，宋前锋且屯兵在六和塔驻扎，诸将都在六和寺安息。前锋使宋江、卢俊义迟早入城听令。

阮小七

不肯恩赐，于路上去正偏将四员：

萧让

吴用

武松

杜兴

正将二员：

偏将一十五员：

戴宗

李俊

卢俊义

阮小二

阵亡正偏将佐五十九员：

童猛

大刀关胜

花和尚鲁智深

周通

上皇敕命，各各正偏将佐，封官授职，谢恩服从，给付犒赏。偏将一十五员，各赐金银三百两、彩缎五表里。正将一十员，各赐金银五百两、彩缎八表里。前锋使宋江、卢俊义，各赐金银一千两、锦缎十表里、御花袍一套、名马一匹。宋江等谢恩毕，又奏睦州乌龙大王，二次显灵，护国保民，救护军将，乃至全胜。上皇准奏，圣敕加封忠靖灵德普佑孚惠龙王。御笔改睦州为严州，歙州为徽州，因是方腊造反之地，各带反笔墨体。清溪县改成淳安县，帮源洞凿开为山岛。敕委本州官库内支钱，起建乌龙大王庙，御赐牌额，至今古迹尚存。江南但是方腊残破去处，被害群众，普免差徭三年。当日宋江等各各谢恩已了，天子命设承平宴，道贺功臣。文武百官、九卿四相，同登御宴。是日，贺宴已毕，众将谢恩。宋江又奏："臣部下自梁山泊受招安，军卒亡过大半，另有愿还家者，乞陛下圣恩优恤。"天子准奏，降敕："如愿为军者，赐钱一百贯、绢十匹，于龙猛、虎威二营出操，月支俸粮养赡。如不肯者，赐钱二百贯、绢十匹，各令回籍，为民当差。"宋江又奏："臣生居郓城县，开罪以来，自不敢回籍，乞圣上宽恩给假，回籍拜扫，省视亲族，却还楚州之任。未敢擅便，乞请圣旨。"上皇闻奏大喜，再赐钱十万贯，作回籍之资。宋江谢恩已罢，辞驾出朝。次日，中书省作承平宴，管待众将。第三日，枢密院又设席道贺承平。其张招讨、刘都督、童枢密，从、耿二参谋，王、赵二大将，朝廷自升重爵，不在此本话内。太乙院题本，奏请圣旨，将方腊于东京市曹上凌迟正法，剐了三日示众。有诗为证：

智多星吴用

出洞蛟童威

裴宣

郭盛

鲁智深

魏定国

混世魔王樊瑞

秦明

当日帮源洞中，杀的横遍野，流血成渠，按宋鉴所载，斩杀方腊蛮兵二万余级。当下宋江传令，教四下举火，监临烧毁宫殿。龙楼凤阁，内苑深宫，珠轩翠屋，尽皆焚化。有诗为证：

知几君子事，明哲迈夷伦。

朱仝

李忠

李逵

乐和

副前锋臣卢俊义等

铁面孔目裴宣

朱武

吕方

于路病故正偏将佐一十员：

孙新

却说宋江军马困住洞口，已教将佐分调保护。宋江在阵中，因见部下弟兄，三停内折了二停，方腊又未曾拿得，南兵又不出战，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只听得前军报来讲："洞中有军马出来交兵。"宋江、卢俊义见报，急令诸将上马，引军出战，摆开步地，看南军阵里，抢先是柯驸马出战。宋江军中，谁不认得是柴进？宋江便令花荣出马迎敌。花荣得令，便横枪跃马，出到阵前，大声喝问："你那是甚人，敢助反贼，与吾大兵敌对？我若拿住你时，碎尸万段，骨肉为泥！好好上马受降，免汝一命！"柯驸马答道："我乃山东柯引，谁不闻我大名？量你这们，是梁山泊一伙强徒草寇，何足道哉！偏俺不如你们手腕？我直把你们杀尽，光复城池，是吾之愿！"宋江与卢俊义在顿时听了，深思柴入口里说的话，知贰内心的事。他把"柴"字改作"柯"字，"柴"便是"柯"也。"进"字改作"引"字，"引"便是"进"也。吴用道："且看花荣与他迎敌。"当下花荣挺枪跃马，来战柯引。两马订交，二般军火并举。两将斗到间深里，绞做一团，扭做一块。柴进低低道："兄长可且诈败，来日议事。"花荣听了，略战三合，拨回马便走。柯引喝道："败将，吾不赶你！别有了得的，叫他出来，和俺交兵！"花荣跑马回阵，对宋江、卢俊义说知就里。吴用道："再叫关胜出战比武。"当时关胜舞起青龙偃月刀，飞马出战，大喝道："山东小将，敢与吾敌？"那柯驸马挺枪，便来迎敌。两个比武，全无惧怯。二将斗不到五合，关胜也诈败佯输，走回本阵。柯驸马不赶，只在阵前大喝："宋兵敢有强将出来，与吾对敌？"宋江再叫朱仝出阵，与柴进比武。来往杀，只瞒众军。两个斗不过5、七合，朱仝诈败而走。柴进赶来虚搠一枪，朱仝弃马跑归本阵，南军先抢得这匹好马。柯驸马招动南军，抢杀过来，宋江急令诸将引军退去十里下寨。柯驸马引军追逐了一程，出兵退回洞中。

邹渊

旧留在京师，并取回医士，现在京偏将五员：

孙立

焦挺

张青

董平

时人苦把功名恋，只怕功名不到头。

宣和五年玄月

美髯公朱仝

杨林

蔡福

偏将二员：

宋万

再说宋江与同诸将，离了杭州，望京师进发，只见荡子燕青，擅自来劝仆人卢俊义道："小乙自幼陪侍仆人，蒙恩戴德，一言难尽。今既大事已毕，欲同仆人纳复原受官诰，私去隐迹埋名，寻个僻净去处，以终天年。未知仆人意下如何？"卢俊义道："自从梁山泊归顺宋朝已来，俺弟兄们身经百战，勤奋不易，边塞痛苦，弟兄损折，幸存我一家二人道命。正要衣锦回籍，图个封妻荫子，你如何却寻这等没成果？"燕青笑道："仆人差矣！小乙此去，正有成果，只恐仆人此去无成果耳。"若燕青，可谓知进退存亡之机矣。有诗为证：

折臂不肯恩赐，六和寺削发正将一员：

小尉迟孙新

翻江蜃童猛

索超

活阎罗阮小七

扈三娘

却说阮小七杀入内苑深宫内里，搜出一箱，倒是方腊捏造的天平冠、衮龙袍、碧玉带、白玉、无忧履。阮小七瞥见上面都是珍珠异宝，龙凤锦文，内心想道："这是方腊穿的，我便着一着，也不打紧。"便把衮龙袍穿了，系上碧玉带，着了无忧履，戴起平天冠，却把白玉插放怀里，跳上马，手执鞭，跑出宫前。全军众将，只道是方腊，一齐闹动，抢将拢来看时，倒是阮小七，众皆大笑。这阮小七也只把做好嬉，骑着马东走西走，看那众将多军抢掳。正在那边闹动，早有童枢密带来的大将王禀、赵谭入洞助战。听得全军闹嚷，只说拿得方腊，迳来争功。却见是阮小七穿了御衣服，戴着天平冠，在那边嬉笑。王禀、赵谭骂道："你这莫非要学方腊，做这等模样！"阮小七大怒，指着王禀、赵谭道："你这两个，直得甚鸟！若不是俺哥哥宋公明时，你这两个驴马头，早被方腊已都砍下了！本日我等众将弟兄成了功绩，你们倒置来欺负！朝廷不知备细，只道是两员上将来帮手胜利。"王禀、赵谭大怒，便要和阮小七火并。当时阮小七夺了小校枪，便奔上来戳王禀。呼延灼瞥见，急飞马来隔开，已自有军校报知宋江。飞马到来，见阮小七穿戴御衣服，宋江、吴用喝上马来，剥下犯禁衣服，丢去一边。宋江陪话解劝。王禀、赵谭二人虽被宋江并众将劝和了，只是记恨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