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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石将军村店寄书 小李广梁山射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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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队人马已都到齐,一个个都引着相见了。吕方先请上山,杀牛宰马筵会。次日,倒是郭盛置酒设席筵宴。宋江就说他两个撞寿入夥,凑队上梁山泊去投奔晁盖聚义。欢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将两隐士马点起,清算了财物,待要起家,宋江便道:“且住,非是如此去。假定我这里有三五百人马投梁山泊去,他那边亦有探细的人在四下里密查;倘或只道我们真是来收捕他,不是耍处。等我和燕顺先去报知了,你们随后却来。还作三起而行。”花荣、秦明道:“兄长高见。恰是如此计算,连续过程。兄长先行半日,我等催督人马,随后起家来。”

且不说对影隐士马连续登程,只说宋江和燕顺各骑了马,带领随行十数人,先投梁山泊来。在路上行了两日,当日行到晌中午分,正走之间,只见官道当中一个大旅店。宋江看了道:“孩儿们走得困乏,都叫买些酒了畴昔。”当时宋江和燕顺下了马,入旅店里来;叫孩儿们松了马肚带,都入旅店里坐。宋江和燕顺先入店里来看时,只要三副大座头,小座头未几几副。只见一副大座头上,先有一个在那边占了。宋江看那人时,里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上穿一领皂衫,腰系一条白搭膊;上面腿护膝,八搭麻鞋;桌子边倚着短棒;横头上放着个衣包;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宋江便叫酒保过来讲道:“我的伴当多,我两个借你内里坐一坐。你叫阿谁客人,移换那副大座头与我伴当们,坐地些酒。”酒保应道:“小人理睬得。”宋江与燕顺内里坐了。先叫酒保打酒来:“大碗先与伴当一人三碗。有肉便买些来与他世人,却来我这里斟酒。”酒保又见伴当们都立满在炉边,酒保却去看着阿谁公人模样的客人道:“有劳高低,那借这副大座头与内里两个官人的伴当坐一坐。”那汉责怪呼他做“高低”,便烦躁道:“也有个先来后到!甚么官人的伴当要换座头!老爷不换!”燕顺听了,对宋江道:“你看他无礼么?”宋江道:“由他便了,你也和他普通见地。”却把燕顺按住了。只见那汉转头,看了宋江、燕顺嘲笑。酒保又陪谨慎道:“高低,全面小人的买卖,换一换有何妨?”那汉大怒,拍着桌子道:“你这鸟男女好不识人!欺负老爷单独一个!要换座头。便是赵官家,老爷也鸟不换。高作声,大□子拳不认得你!”酒保道:“小人又未曾说甚么。”那汉喝道:“量你这厮,敢说甚么!”燕顺听了,那边忍耐得住?便说道:“兀那男人,你也鸟强!不换便罢,没可得鸟吓他。”那汉便跳起来,绰了短棒在手里,便应道:“我自骂他,要你多管!老爷天下只让得两小我,其他的都把来做脚底下的泥。”燕顺烦躁,便提起板凳,却待要打将去。

且说宋江、花荣两个骑马在前头,背后车辆载着长幼,与前面人马,只隔着二十来里远近。前面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对影山,两边两座高山,普通情势,中间倒是一条大驿路。两个在顿时正行之间,只听得前山里锣鸣鼓响。花荣便道:“前面必有能人!”把带住,取弓箭来,清算得端方,再插放飞鱼袋内;一面叫骑马的军士催趱前面两起军顿时来,且把车辆人马扎住了。宋江和花荣两个,引了二十余骑军马向前探路。

百口欢乐。不在话下。天气看着将晚,玉兔东生。约有一更时分,庄上人都睡了,只听得前后门发喊起来。看时,四下里都是火把,团团围住宋家庄,一片声叫道:“不要走了宋江!”太公听了,连声叫苦。不是以起,有分教:大江岸上,堆积豪杰豪杰;闹市丛中,来显忠肝义胆。毕竟宋公明在庄上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化。

当日大吹大擂,杀牛宰马筵宴。一面叫新到火伴,厅下参拜了,自和小头子管待筵席。清算了后山房舍,教搬长幼家眷都安设了。秦明、花荣在席上奖饰宋公明很多好处,清风山报冤相杀一事,众头领听了大喜。后说吕方、郭盛两个比试戟法、花荣一箭射断绒□,分开画戟。晁盖听罢,意义不信,口里含混应道:“直如此射得亲热?他日却看比箭。”当日酒至半酣,食供数品,众头领都道:“且去山前闲一回,再来赴席。”当下众头领,相谦相让,下阶漫步乐情,旁观山景。行至寨前第三关上,只听得空中数行宾鸿嘹。花荣深思道:“晁盖却意义,不信我射断绒□。何不本日就此施逞些手腕,教他们世人看,今后敬伏我?”把眼一观,随行人伴数内却有带弓箭的。花荣便问他讨过一张弓来,在手看时,倒是一张泥金鹊画细弓,正中花荣意;急取过一枝好箭,便对晁盖道:“恰兄长见说花荣射断绒□,众头领似有不信之意。远远的有一行雁来,花荣未敢夸口,这枝箭要射雁行内第三只雁的头上。射不中时,众头领休笑。”

车辆人马都到盗窟。郑天寿驱逐向聚义厅上相会。黄信与众豪杰讲礼罢,坐于花荣肩下。宋江叫把花荣长幼安设一所歇处;将刘高财物分赏与众小喽啰。王矮虎拿得那妇人,将去藏在本身房内。燕趁便问道:“刘高的妻今在那边?”王矮虎答道:“今番须与小弟做个押寨夫人。”燕顺道:“与却与你;且唤他出来,我有一句话说。”宋江便道:“我正要问他。”王矮虎便唤到厅前。那婆娘哭着告饶。宋江喝道:“你这恶妻!我美意救你下山,念你是个命官的恭人,你如何反将冤报?本日擒来,有何理说?”燕顺跳起家来,便道:“这等淫妇,问他则甚!”拔出腰刀,一刀挥为两段。

宋江便把那汉,拖入内里,问道:“家中克日没甚事?”那汉道:“哥哥听禀:小人姓石名勇。原是大名府人氏。平常只靠放赌为生。本乡起小人一个异名,唤做‘石将军’。为因打赌上,一拳打死了小我,逃脱在柴大官人庄上。多听得来往江湖上人说哥哥大名,是以特去郓城县投奔哥哥。却又听得说道,为事出外;因见四郎,听得小人提及柴大官人来,却说哥哥在白虎山孔太公庄上。因小弟要拜识哥哥,四郎特写这封家书,与小人寄来孔太公庄上,‘如寻见哥矽时,可叫兄长作急返来’。”宋江见说,心中迷惑,便问道:“你到我庄上住了几日?曾见我父亲么?”石勇道:“小人在彼只住得一夜便来了,未曾得见太公。”宋江把上梁山泊一节,都对石勇说了。石勇道:“小人自离了柴大官人庄上,江湖上只闻得哥哥大名,縌财仗义,济困扶危。现在哥哥既去那边入夥,是必照顾。”宋江道:“这不必你说,何争你一小我?且来和燕顺见。”叫酒保且来这里斟酒。

宋江因见那人出语不俗,横身在内里安慰:“且都不要闹。我且叨教你,你天下只让得,那两小我?”那汉道:“我说与你,惊得你呆了!”宋江道:“愿闻那两个豪杰大名。”那汉道:“一个是沧州横海郡柴世宗的子孙,唤做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宋江悄悄地点头;又问:“那一个是谁?”那汉道:“这一个又奢遮!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宋江看了燕顺暗笑,燕顺早把板凳放下了。“老爷只除了这两个,便是大宋天子也不怕他。”宋江道:“你且住。我问你:你既提及这两小我,我却都认得。你在那边与他两个会?”那汉道:“你既认得,我不扯谎。三年前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四个月不足,只未曾见得宋公明。”宋江道:“你便要认黑三郎么?”那汉道:“我现在正要去寻他。”宋江问道:“谁教你寻他?”那汉道:“他的亲兄弟铁扇子宋清,教我寄家书去寻他。”宋江听了大喜,向前拖住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劈面不相逢’。只我便是黑三郎宋江。”那汉相了一面,便拜道:“天幸使令小弟,得遇哥哥!争些儿错过,空去孔太公那边走一遭。”

入得庄门,看时,没些动静。庄客见了宋江,都来参拜。宋江便问道:“我父亲和四郎有么?”庄客道:“太公每日望得押司眼穿。今得返来,倒是欢乐。方和东村里王社长在村口张社长店里酒了返来,睡在内里房内。”宋江听了大惊,撇了短棒,迳入草堂上来。只见宋清迎着哥哥便拜。宋江见他公然不带孝,心中非常大怒,便指着宋清骂道:“你这违逆牲口,是何事理!父亲见今在堂,如何却写书来戏弄我?教我两三遍自寻死处,一哭一个昏倒。你做这等不孝之子!”宋清却待分辩,只见屏风背后,转出宋太公来,叫道:“我儿不要烦躁。这个不干你兄弟之事,是我每日考虑见你一面,是以教四郎只写道我殁了,你便返来得快。我又听得人说,白虎山空中多有能人,又怕你一时被人撺掇,落草去了,做个不忠不孝的人;为此,吃紧寄书去唤你归家。又得柴大官人那边来的石勇,寄书去与你。这件事尽都是我主张,不干四郎之事。你休抱怨他。我却在张社长店里返来,睡在房里,听得是你返来了。”

花荣一步步趱马向前看时,只看那两个懦夫礩到间深里,这两枝戟上,一枝是款项豹子尾,一枝是款项五色,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结住了,那边分拆得开?花荣在顿时看了,便把马带住,左手去飞鱼袋内取弓,右手向走兽壶中拔箭;搭上箭,拽满弓,觑着豹尾绒□较亲处,飕的一箭,刚好正把绒□射断。只见两枝画戟分开做两下。那二百余人一齐喝声采。那两个懦夫便不斗,都纵马跑来,直到宋江、花荣马前,就顿时欠身声喏:都道,“愿求神箭将军大名。”花荣在顿时答道:“我这个义兄,乃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两宋公明。我便是清风镇知寨小李广花荣。”那两懦夫听罢,扎住了戟,便上马,推金山,倒玉柱,都拜道:“闻名久矣!”宋江、花荣仓猝上马,扶起那两位懦夫道:“且叨教二位懦夫,高姓大名?”阿谁穿红的说道:“小人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素爱学吕布为人,是以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小人做‘小温候’吕方。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彀回籍,临时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克日走这个懦夫来,要夺吕方的盗窟;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是以每日下山杀。不想本来缘法必定,本日得遇尊颜。”宋江又问这穿白的懦夫高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贯四川嘉陵人氏。因贩水银货卖,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籍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向后使得精熟,人都称小人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对影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是以一迳来来比并戟法。连连战了十数日,不分胜负。不期本日得遇二公,天与之幸。”宋江把上件事都奉告了,便道:“既幸相遇,就与二位劝和,如何?”两个懦夫大喜,都依允了。

且说燕顺同石勇,只就那店里了些酒食点心,还了酒钱,却教石勇骑了宋江的马,带了从人,只离旅店三五里路,寻个大客店,歇了等待。

世人看时,漫山遍野都是杂彩旗。水泊中棹出两只快船来:抢先一只船上,摆着三五十个小喽啰,船头上中间坐着一个头领,乃是豹子头林冲;背后那只哨船上,也是三五十个小喽啰,船头上也坐着一个头领,乃是赤发鬼刘唐。

于路中见了这很多军马,灯号上又明显写着“收捕草寇官军”,是以无人敢来阻当。在路行五七日,离得青州远了。

次日辰牌时分,全夥都到。燕顺、石勇接着,备细说宋江哥哥奔丧去了。世人都抱怨燕顺道:“你如何不留他一留!”石勇分辩道:“他闻得父亲殁了,恨不得自也寻死,如何肯停脚?巴不得飞到家里。写了一封备细书札在此,教我们只顾去,他那边看了书,并无停滞。”花荣与秦明看了书,与世人商讨道:“事在途中,进退两难:回又不得,散了又不成。只顾且去。还把书来封了,都到山上看;那边不容,却别作事理。”九个豪杰,并作一夥,带了三五百人马,渐近梁山泊来,寻通衢上山。一行人马正在芦苇中过,只见水面上锣鼓振响。

次日,盗窟中再备筵席,议定坐次。本是秦明及花荣,因为花荣是秦明大舅,世人谦让花荣在林冲肩下,坐了第五位,秦明第六位,刘唐坐第七位,黄信坐第八位,三阮之下,便是燕顺、王矮虎、吕方、郭盛、郑天寿、石勇、杜迁、宋万、朱贵、白胜:一行共是二十一个头领坐定。道贺筵宴已毕。盗窟中添造大船屋宇,车辆什物;打造刀军火,铠甲头盔;清算旗号袍袄,弓弩箭矢,筹办抵敌官军。不在话下。

却说宋江自离了村店,连夜赶归。当日申牌时候,奔到本村落口张社长旅店里暂歇一歇。那张社长却和宋江家来往得好。张社长见了宋江容颜不乐,眼泪暗潮。张社长动问道:“押司丰年半来不到家中,本日且喜返来,如何尊颜有些烦恼,心中为甚不乐?且喜官事已遇赦了,必是减罪了。”宋江答道:“老叔自说得是。家中官事且靠后。只要一个生身老父,殁了,如何不烦恼?”张社长大笑道:“押司端的也是作耍?令尊太公却在我这里酒了归去,只要半个时候来去,如何却说这话?”宋江道:“老叔休要讽刺小侄。”便取削发书教张社长看了,“兄弟宋腐败明写道:父亲于本年正月初头殁了,专等我返来奔丧。”张社长看罢,说道:“呸!那得这般事!只中午前后,和东村王太公在我这里酒了去,我如何肯扯谎!”宋江听了;心中疑影,没做事理处:深思了半晌,只等天晚,别了社长,便奔归家。

当下秦明和黄信两个到栅门外看时,瞥见两路来的军马,却好都到:一起是宋江、花荣;一起是燕顺、王矮虎;各带一百五十余人。黄信便叫寨兵放下吊桥,大开寨门,接两路人马都到镇上。宋江早传下号令:休关键一个百姓,休伤一个寨兵;叫先打入南寨,把刘高一家长幼,尽都杀了。王矮虎自先夺了阿谁妇人。小喽啰尽把应有家私--金银财物宝货之资--都装上车子;再有马匹牛羊,尽数牵了。花荣自到家中,将应有财物等项装载上车,搬取妻小、妹子。内有清风镇上人数,都发还了。浩繁豪杰清算已了,一行人马离了清风镇,都回到盗窟里来。

花荣搭上箭,拽满弓,觑得亲热,望空中只一箭射去,公然正中雁行内第三只,直坠落山坡下,急叫军士取来看时,那枝箭正穿在雁头上。晁盖和众头领看了,尽皆骇然,都称花荣做“神臂将军”。吴学究奖饰道:“休言将军比李广,便是养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盗窟有幸!”自此,梁山泊无一个不崇敬花荣。众头领再回厅上会,到晚各自安息。

王矮虎见砍了这妇人,心中大怒,夺过一把朴刀,便要和燕顺交并。宋江等起家来劝住。宋江便道:“燕顺杀了这妇人也是。兄弟,你看我这等一力救了他下山,教他伉俪团聚完聚,尚兀自转过脸来,叫丈夫害我。贤弟,你留在身边,久后有损无益。宋江今后别娶一个好的,教贤弟对劲。”燕顺道:“兄弟便是这等深思,不杀他,久后必被他害了。”王矮虎被世人劝了,冷静无言。燕顺喝叫小喽啰打扫过尸首血迹,且排筵席道贺。

宋江听罢,纳头便拜太公,忧喜相伴。宋江又问父亲道:“不知克日官司如何?已经赦免,必定减罪。适间张社长也这般说了。”宋太公道:“你兄弟宋清未回之时,多得朱仝、雷横的力量。向后只动了一个海捕文书,再也未曾来勾扰。我现在为何唤你返来?近闻朝廷册立皇太子,已降下一道赦书,应有官方犯了大罪尽减一等科断,俱已行开各处实施。便是发露到官,也只该个徒流之罪,不到得害了性命。且由他,却又别作事理。”宋江又问道:“朱、雷二都头曾来庄上么?”宋清说道:“我前日听得说来,这两个都差出去了:朱仝差往东京去,雷横不知差到那边去了。现在县里倒是新添两个姓赵的勾摄公事。”宋太公道:“我儿远路风尘,且去房里将息几时。”

至前面半里多路,早见一簇人马,约有一百余人,尽是红衣红甲,具有一个笔红少年懦夫,横戟立马在山坡前,大呼道:“本日我和你比试,分个胜负,见个胜负!”只见对过山冈子背后,早拥出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都是白衣白甲,也拥着一个穿白少年懦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灯号,那壁都是绛红灯号。只见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花腔鼓擂,那两个懦夫,更不打话,大家挺手中戟,纵坐上马。两个就中间大阔路上礩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花荣与宋江两个在顿时看了喝采。

前面林冲在船上喝问道:“汝等是甚么人?那边的官军?敢来收捕我们!教你大家皆死,个个不留。你也须知俺梁山泊的大名。”花荣、秦明等都上马立岸边,承诺道:“我等世人非是官军;有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哥哥书札在此,特来相投大寨入夥。”林冲听了道:“既有宋公明兄长的书札,且请过前面,到朱贵旅店里,先请书来看了,却来相请会。”船上把青旗只一招,芦苇里棹出一只划子,内有三个渔人,一个看船,两个登陆来讲道:“你们众位将军都跟我来。”水面上那两只哨船,一只船上,把白旗招动。铜锣响处,两只哨船一齐去了。一行世人看了,都惊呆了,说道:“端的此处官军,谁敢侵傍!我等盗窟如何及得!”世人跟着两个渔人,从大宽转,直到旱地忽律朱贵旅店里。

朱贵见说了,驱逐世人,都相见了,便叫放翻两端黄牛,散了分例酒食;讨书札看了,先向水亭上放一枝响箭,射过对岸,芦苇中早摇过一只快船来。朱贵便唤小喽啰分付罢,叫把书先上山去报知;一面店里杀宰猪羊,管待九个豪杰。把军马屯住,在四散歇了。第二日,辰牌时分,只见智囊吴学究自来朱贵旅店里驱逐世人。一个个都相见了。叙礼罢,动问备细,早有二三十只明白棹船来接。吴用、朱贵聘请九位豪杰下船,长幼车辆人马行李,亦各自都搬在各船上,前望金沙摊来。上得岸,松树径里,浩繁豪杰跟着晁头领,全部鼓乐来接。晁盖为头,与九个豪杰相见了,迎上关来,各自乘马坐轿,直到聚义厅上;一对对讲礼罢。左边一带交椅上倒是晁盖、吴用、公孙胜、林冲、刘唐、阮小2、阮小5、阮小7、杜迁、宋万、朱贵、白胜(当时白日鼠白胜,数月之前,已从济州大牢里逃狱,逃脱到山上入夥,皆是吴学究令人去用度,救他脱身);右边一带交椅上倒是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王英、郑天寿、吕方、郭盛、石勇;列两行坐下。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各设了誓。

次日,宋江和黄信主婚,燕顺、王矮虎、郑天寿做媒说合,要花荣把妹子与秦明。一应礼品都是宋江和燕顺出备。了三五日筵席。自结婚以后,又过了五七日,小喽啰探得事情,上山来报导:“青州慕容知府申将文书去中书省,奏说反了花荣、秦明、黄信,要起雄师来征。”世人听罢,筹议道:“其间小寨不是久恋之地;倘或雄师到来,四周围住,如何迎敌?”宋江道:“小可有一计,不知中得诸位心否?”众豪杰都道:“愿闻良策。”宋江道:“自这南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周遭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蓼儿。晁天王堆积着三五千军马,把住着水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我等何不清算起人马,去那边入夥?”秦明道:“既然有这个去处倒是非常好。只是没人引进,他如何肯便纳我们?”宋江大笑,却把这打劫“生辰纲”金银一事,直说到刘唐寄书,将金子谢我,是以上杀了阎婆惜,逃去在江湖上。秦明听了大喜道:“恁地,兄长恰是他那边大仇人。事不宜迟,何故清算起快去。”只就当日筹议定了,便打并起十数辆车子,把长幼并金银、财物、衣服、行李等件,都装在车子上,共有三二百匹好马。小喽啰们有不肯去的,发他些银两,任从他下山去投别主;有愿去的,编入队里,就和秦明带来的军汉,通有三五百人。宋江教分作三起下山,只做去收捕,梁山泊的官军。山上都清算得伏贴,装上车子,放起火来,把盗窟烧作光地。分为三队下山。宋江便与花荣引着四五十人,三五十骑马,簇拥着五七辆车子,长幼队仗先行;秦明、黄信引领八九十匹马和这利用车子,作第二起;前面便是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三个,引着四五十匹马,一二百人。离了清风山,取路投梁山泊来。

三杯酒罢,石勇便去包里内,取削发书,仓猝递与宋江。宋江接来看时,封皮逆封着,又没“安然”二字。宋江心内越是迷惑,赶紧扯开封皮,重新读至一半,前面写道:……父亲于本年正月初头,因病身故,见今做丧在家,专等哥哥来家迁葬。千万千万!统统不成误!弟清泣血奉书。宋江读罢,叫声苦,不知凹凸;自把胸脯捶将起来,自骂道:“不孝孝子,做下非为!老父身亡,不能尽人子之道,牲口何异!”自把头去壁上磕撞,大哭起来。燕顺、石勇抱住。宋江哭得昏倒,半晌方复苏。燕顺、石勇两个劝道:“哥哥,且省烦恼。”宋江便分付燕顺道:“不是我寡情薄意,实在只要这个老父挂念。今已殁了,只是星夜赶归去。教兄弟们自上山则个。”燕顺劝道:“哥哥,太公既已殁了,便到家时,也不得见了。‘天下无不死的父母’,且请宽解,引我们弟兄去了,当时小弟却陪侍哥哥归去奔丧,未为晚了。自古道:‘蛇无头而不可。’若无仁兄去时,他那边如何肯收留我们?”宋江道:“若等我送你们上山去时,误了我多少日期,倒是使不得。我只写封备细书札,都说在内,就带了石勇,一发入夥,等他们一处上山。我现在不知便罢,既是天教我知了,恰是度日如年,烧眉之急。我马也不要,从人也不带一个,连夜自赶回家。”燕顺、石勇那边留得住。宋江问酒保借笔砚,对了一幅纸,一头哭着,一面写书;再三丁宁在上面,写了,封皮不粘,交与燕顺收了;脱石勇的八搭麻穿上,取了些银两藏放在身边,跨了一口腰刀,就拿了石勇的短棒,酒食都不肯沾唇,便出门要走。燕顺道:“哥哥,也等秦总管,花知寨都来相见一面了去也未迟。”宋江道:“我不等了。我的书去,并无停滞。石家贤弟,自说备细,可为我上覆众兄弟们,不幸见宋江奔丧之急,休怪则个。”宋江恨不得一步跨到家中,飞也似单独一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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