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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蔡邕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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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另有一株曲柳,树干扭曲成奇特的“之”字形,横欹的那截树干表皮光滑,想必是常常有等候渡江的人在此倚靠了望。

若按当时礼节,这士人是有些高耸无礼的,但他的言谈风采却涓滴不让人感到冒昧,只觉其毫不造作,萧洒天然,这就是魏晋风采吗?

这渡口有两条渡船,一大一小,大船长约六丈,可渡车马,划子不过三丈,一次能渡十来小我。

陈操之笑道:“还早呢,还要坐船。”

小婵又问:“那柯亭笛和蔡邕有甚么干系,此中有典故吗?”

“可知柯亭笛之来源?”发问的是阿谁五十来岁、梳角髻的老士人。

这时,陈操之一曲已终,正要将箫支出布囊,却听船上阿谁年约三十的士人扬声道:“且稍待,我有一支柯亭笛相赠。”

此时初夏,枫叶未红,只要细碎的小花星星点点的红。

陈操之道:“蔡中郎辞赋、音乐、书法独步当代,相传他游历吴郡,在会稽柯亭的一家客店歇夜,听着雨点敲打着屋顶,俄然拍床大呼起来,让店家从速把屋檐的第十六根竹椽换下来给他,蔡邕就用这根竹子制成了一支竖笛,这就是柯亭笛。”

江水汩汩奔腾,夕阳铺水,金蛇狂舞,一条富丽的乌篷船逆流而下,却在江心横过船头,朝这边渡口划来,离岸五丈用长篙泊住,就停在那边,船头鹄立着两小我,一人头戴缣巾,身穿白绢单襦,年约三十摆布,眉清目细,风神俊朗,身左一人五十来岁,个子略矮,梳角髻,颊边肉圆,凤目斜挑,大袖飘飘,也是极具风采,二人都在冷静看着江岸那斜倚曲柳的美少年,侧耳聆听少年吹奏出的竖笛声,沉浸此中。

身材微胖的老士人与那赠笛的士人相视呵呵而笑。

乌篷船顺水,转眼就离渡口数十丈,赠笛士人回望岸边的美少年,对阿谁老士人感慨道:“此子风仪辞吐,只要当年的王逸少、谢安石可比,全兄有如许的同亲,可谓与有荣焉。”

赠笛士人长眉一挑,说道:“莫非并非士族后辈,而是庶族豪门?那就太可惜了!”目视滚滚江水,沉默半晌,又道:“全兄乃散骑常侍兼司徒府拜候,有访察乡闾遗才之责,如有机遇,这少年你或可奖掖一二,昔日大司马陶侃也是出身豪门,全兄莫要轻视这少年。”

眼看渡船一时过不来,陈操之便去来福的牛车里取出那支紫竹箫,背倚曲柳,面朝大江,呜呜吹奏起来。

士人又问:“何人所制?”

小婵跟从丁幼微多年,也识得字,猎奇地问:“操之小郎君,你说的蔡中郎是不是蔡文姬之父蔡邕?”

陈操之并不知这两个士人是谁,也不在乎,只是获赠的这支柯亭箫实在是妙,本来洞箫的音域是比曲笛略窄的,但这支柯亭竹制的箫音域竟不输于笛子,音色的温馨文雅天然更不是笛子能比的,可谓是箫中极品。

现在,这两条船都在北岸,两岸相隔3、四里,船要过来还要等好一会。

这一段江面水流陡峭,是以渡口选在这里,下流不远处邻近南岸另有一个小洲,洲上又有池,池中遍生乌菱,深绿色的叶片映着夕阳,竟是一片素净的紫,本地人就称之为紫菱洲。

士人大笑,即命船夫解缆而去。

陈操之道:“既蒙赠笛,请以一曲为报。”说罢,就用这支柯亭竹制成的洞箫试了试音,吹奏起来,曲调回旋来去,似密意、似伤感,有悠悠不尽、深可玩味的意境。

陈操之道:“焦尾琴、柯亭笛,蔡中郎雅事,如何不知?”

密意和感慨是魏晋人的一种遍及心境,这是一种生命觉醒的感慨,是对亲情、友情转眼即逝的感慨,陈操之吹奏的这支曲子可谓直入晋民气灵。

姓全的老士人笑道:“我知野王兄不拘家世、爱才如命,人间独一无二的柯亭笛就如许解赠陌路相逢的少年,此等萧洒全某万难企及,如许吧,我不会决计提携这少年,只看他有没有机遇撞在我手上,哈哈。”

陈操之道:“《红豆曲》。”

这处所既然叫做枫林渡口,天然是因为枫树很多的原因,不但枫树多,并且都是根深叶茂的大枫树,高达数丈,三尖两刃刀普通的细柄叶子很轻易翻动,一点点轻风就摇摆不定,收回“沙沙”的声响,枫树,风树也。

陈操之想起电视剧《红楼梦》内里有支曲子叫《紫菱洲歌》,王立平作曲的,富有古典神韵,没有特别的凹凸音,合适洞箫吹奏,他宿世旅途中常常吹这支曲子,当动手指伸缩按捺,吹奏起难过感慨的《紫菱洲歌》——

小婵看陈操之的眼神又有了分歧,这个小郎君真让她看不透啊,只不过一年不见,如何窜改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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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浅笑道:“是。”

牛车不断地向北行驶,把偌大的西湖抛在了身后,约莫下午四点钟摆布,也就是正申时,三辆牛车和步行的来德一起来到了钱唐江南岸的枫林渡口,钱唐县在江之北岸,陈操之一行要渡江。

宗之和润儿见丑叔平白得了一支好箫,都是兴高采烈,宗之就说丑叔已有柯亭笛,那么紫竹洞箫就归他了,润儿不依,最后兄妹俩协商共同具有。

一曲奏罢,船头两个士人怅怅不语,很久,那赠笛士人道:“此曲更妙,敢问曲名?”

小婵和青枝都睁大眼睛道:“操之小郎君何时会吹竖笛了?竟还吹得这么好!”

陈操之浅笑道:“足下食鸡蛋,觉其味美,莫非还诘问是哪只鸡所生的吗?”

被称作全兄的老士人道:“我亦不知此子何人,钱唐士族如有如许超卓的后辈我岂会不知!”

乌篷船停靠到渡口,那士人也不下船,就在船头递下一个颀长青布囊,问:“曲子何名?”

陈操之接过布囊,也不伸谢,答道:“曲名《忆故交》。”然后缓缓抽出囊中长箫,动手沉甸甸,比普通竹箫重,箫身呈青绿色,纹理精密顺直,仿佛是刚斫下的竹子制成的,另有绿竹清气,曲指在箫身一叩,音色硿硿然。

牛车上的人都下来安息,宗之和润儿刚才都在车上小睡了一会,这时揉着眼睛问:“到了吗,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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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之和润儿都爱坐船,一年也就这一回,闻言精力大振,一起学着丁府两个佃客那样朝对岸招手:“船来——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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