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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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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上前道:“我就是西楼陈氏家主,检籍需有文书布告,请出示。”

葛洪哈哈大笑,说道:“汪府君差矣,王、谢后辈如何会在这明圣湖畔向老道请教,此子姓陈名操之,其父兄亦小驰名,汪府君想必也有耳闻?老道请汪府君来此,便是为了此子。”

来德和冉盛看着那两个一起唾血的胥吏,内心真是畅快,放声大笑。

葛洪笑问:“汪府君觉得他是何人?”

“他便是陈操之!”汪县令瞠目道:“卑吏晓得,卑吏晓得,此子书法、音乐尝蒙桓参军和全常侍的赏识,桓参军还将柯亭笛赠与他——”

汪县令道:“此子骨秀神清,风仪极佳,定是王谢以后,莫非是王、谢后辈?王、谢后辈春秋与这少年相仿佛的有王献之和谢玄,若卑吏猜得不错,这少年不是王献之便是谢玄。”

二十四日一早,天气微明,汪县令带着几个主子就解缆了,从钱唐县城到明圣湖畔的宝石山有五十多里路,先乘牛车、后坐肩舆,在未时初刻来到了初阳台道院。

陈操之快步来到坞堡大门前,却见两个官差胥吏在耀武扬威,一个道:“唤你们家主出来,我倒要看看钱唐陈氏何时成为高门士族了,竟然另有官府管不到的荫户!”

当日午后,两个挨了打的胥吏回到县署,向鲁主簿控告,鲁主簿当然晓得葛稚川是谁,悄悄吃惊,心道:“那陈操之如何又与葛洪有了友情?竟让一贯狷介不睬俗事的葛洪为他出面,葛洪名声极大、交游广漠,慢说是我,便是钱唐禇氏又何敢与葛洪作对!”

葛洪正与一个风采超脱的美少年对坐相谈,短案上两盏清茶香气环绕,葛洪表示汪县令暂坐一边稍候,汪县令不知这俊美少年何许人,只听葛洪对那少年道:“老道这四十卷《抱朴子》从未示人,你既欲读,我便借你,五日借一卷,以便你誊写,另有,还书时老道要考你读书心得,若答复不称我意,下一卷便不借,哈哈,好了,你归去吧。”

一个黄面皮胥吏打量了陈操之两眼,说道:“此次是提早检籍,未有文书。”

一个胥吏揉着后脑袋,斜眼瞅着葛洪,嘲笑道:“老道,我二人是秉公办事,如何是骚扰?你这老道说得轻松,一句认得汪府君便能够打发我二人归去,你昏庸了吧?老胡涂了吧?”

一见长眉如霜、须发如雪的葛洪葛稚川,汪县令即一躬到底,深深见礼。

陈操之道:“这也属于检籍,还得要文书。”

陈家坞的陈氏族人见陈操之请来到宝石山须眉皆白的老神仙,无不诧异,齐齐见礼,口称:“仙翁——”

葛洪给陈母李氏把脉,又问了陈母李氏的饮食就寝,点点头,与陈操之来到书房坐定,小婵上茶,葛洪举盏抿了一口,瞑目细品,但觉暗香满口,回味无穷,睁眼问:“这是甚么茶,烹制法大异?”

他身后阿谁仿佛是聋子的魁巨大汉回声一跃上前,抡起葵扇般大的巴掌,两个巴掌下去,两个胥吏嘴歪了、牙掉了,半边脸迅即肿了起来。

陈操之道:“这是常见的上虞细茶,未经烹煮,直接冲泡,其味虽淡而隽永。”

“哦,另有这等事!”葛洪非常惊奇,他与这少年来往已有半月,少年隔日便来向他请教,问及的疑问之通俗表白少年好学沉思,并且常常别有妙理,葛洪亦受之开导,暗叹少年宿慧,是王弼普通的天赋,又喜少年纯孝,用心苦读也与他幼年经历类似,以是视少年若子侄辈,甚是爱好,但少年从未对他提及过曾蒙桓伊、全礼赏识之事,此等不骄不躁不自矜的雍容气度想那王献之、谢玄也一定能及吧?

……

来福怒道:“检籍是七月的事,为何现在就来?”

葛洪麈尾往前一拂,好似施法普通,喝一声:“掌嘴!”

汪县令恨不得当即就去拜访葛洪,无法天公不作美,接连下了十余日的淫雨,直至蒲月二十三日才放晴。

葛洪道:“归去代我请安汪府君,就说丹阳葛稚川请他有暇来宝石山初阳台道院一晤。”

两个胥吏一齐朝荆奴冲去,冉盛跳了出来,两手揪住二吏望后一搡,二吏踉跄数步,摔了个四脚朝天。

汪县令移膝靠近,谨慎翼翼问:“稚川先生,方才那少年何人,得蒙稚川先生青睐,何其幸也?”

两个胥吏捂着嘴,狼狈而走,固然还是不晓得葛稚川是甚么人,但面前亏吃不得,回到县上再说,绝饶不了陈操之和这个老道。

好了,操之又能够当真学习了,持续文雅安闲的路程吧。

葛洪麻布道袍,童颜白发,七十五岁高龄背不躬、耳不聋,眼神清澈,行步健旺,后代传闻其善房中术,《抱朴子·内篇》亦有论及,但陈操之在初阳台道院并未看到丰年青女子,看来是讹传。

鲁主簿思来想去,临时没法对于陈操之,只要徐图后计,只要陈操之在钱唐县,那总有体例敲剥得他倾家荡产,葛洪又不能悠长庇护他,至于陈氏的荫户来福,就等七月检籍布告张贴后再去抓到县上来,当时看陈操之另有何话说?

当即手书一方:生地黄十斤,捣烂取汁,和精面三斤,以日曝干,更和汁,每日用餐前,服数勺,一日三次,连服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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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吏道:“为防备奸猾民户逃窜遁藏,故提早检籍——从速唤你们家主出来,私藏流民冒充荫户,应受重罚。”

那两个胥吏正肝火熊熊,刚才一跤摔得好狠,这不是殴打官差、鄙弃律法吗?正要吼怒发作,却不知那里出来这么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装甚么仙风道骨啊,还说与汪县令有旧,轻描淡写地让他二人归去,的确是岂有此理,没看到刁民抗法吗?

另一个胥吏怒道:“听闻陈家坞私藏流民、回避税役,我二人特来抓捕,这不需求文书吧!”

葛洪知陈操之体贴母病,便不再论茶,说道:“令堂体质衰弱,忧心郁结,脾胃虚冷,食辄不消,要治此病,除药物以外,还须有宽解之术,莫让令堂再有忧思。”

正这时,却听坞堡大门方向传来争论鼓噪声,仿佛有来福父子的怒叫声。

葛洪不知何时站到了陈操之身边,揽须笑道:“操之小友,老道明白了,这就是令堂所忧心之事,是致病之由——你既请老道来为令堂疗疾,那令堂这病因老道就一并撤除。”说罢,挥动着麈尾迈步上前,对那两个胥吏道:“老道与汪府君有旧,你二人先归去,莫在此骚扰,老道会致信汪府君——”

陈操之道:“仙翁请稍待,长辈去看看即来。”

陈操之道:“未有文书,那就不得私行检籍扰民,两位归去领了文书再来吧。”

但是鲁主簿没想到的是,钱唐县令汪德一传闻葛稚川请他去道院一晤,的确大喜,吴郡太守陆纳之兄陆始,官居五兵尚书,三年前特地来访葛洪,葛洪闭门不见,陆始怏怏而退——而现在,葛洪竟让人传话请他去一晤,这如果鼓吹到郡上、州上,他汪德一岂不是名声大振了?

葛洪挽了少年的手送出院门,看着少年主仆三人下了岭方才回道院。

黄面皮胥吏一眼看到独臂的荆奴,喝道:“就是这个独臂老头,抓住他,看陈操之还如何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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