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北斗指南
姜维道：“先生确是教诲过天文之术。先生曾说，自古以来，朝廷星官皆以星象窜改瞻望人事休咎。这北斗七星在星宿中属紫微垣，紫微垣对应的是人间帝王，是帝星地点。”
姜维假装着张望一番，答道：“斗柄所指，南边无疑。”
前人敬天法祖，都信赖先人托梦一说。姜维乃天水姜氏这一支独传的嫡子，姜母已是认定姜维此番必是得了先祖托梦，怕是有要事相告，是以忙诘问道：“先祖公可曾说了甚么？”
姜母闻言，一拍大腿，冲动道：“我儿，你，你，你如何不早说！早闻刘皇叔信义著于四海，礼贤下士，汉中又是高祖昔日龙兴之地，这位刘皇叔及其嫡宗子必是兴复汉室的天命地点。痴儿，先祖托梦，必是要你投奔刘皇叔父子，帮手于他们，这般明示，你...你竟无所发觉么？”
“斗柄指向南边，莫非先祖公表示其处有明主乎？我儿，南边现在为何人所据，你且说来？”姜母毕竟是妇道人家，只知天下诸侯林立立，她不识地理，对东南西北方向倒是全然不知。
姜母又点头称是。
“是，儿当时恰是这般应对。”姜维装着无法的模样，道：“岂料先祖公...先祖公他说...他说...”
仲奕是他父亲姜冏的表字。姜维闻言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顿时呆立无语。
姜母惊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姜母闻言，快步走到床边，运起目力，往天上眺去。
姜维闻言，如蒙大赦，回身关上房门。尚未走远，模糊听到房中传来感喟之声。
“本来如此，你瞧这北斗七星斗柄所指之处，倒是何方向？”姜母又问。
姜维又道：“此事奥妙，倘若泄漏，则是满门伏法之罪。母亲明日作息当一如常日。便是杨姨那边，也不要流露分毫。只等儿筹划妥立便是。”
姜维点头道：“不错，恰是此人。儿听闻，刘皇叔领兵与魏王对决于汉中，大胜，顺势夺了汉中、上庸之地。上个月，已是进位汉中王了。刘皇叔有位嫡宗子，传闻其母因夜梦仰吞北斗而得，故奶名叫做阿斗。”
当下恰是盛暑夏季，斗柄指南。针对母亲畏敬先人的心机，操纵这个简朴的天文知识，终究压服家人。贰心中本来非常欢畅，只是不经意间牵动母亲心底深处最刻骨之思念，终又有些自责不忍。
姜母端坐正色道：“先祖之志岂能轻违。你身为姜氏后辈，当以门楣家声为先，莫觉得娘为意。何况我儿技艺高强，姜文姜武两个也是靠得住的，有你们在身边，为娘不怕。”
姜母天然点头称是。
她虽是一介妇道人家，也晓得魏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上朝不脱履、不解剑之事。天下只知有魏王，而不知有汉帝。即便天水一地，令之所出，皆由魏王，从未传闻过汉帝下过甚么令旨。这世道，未曾有改朝换代之事，却已有改朝换代之实了。
“这便是了，这便是了！”姜母站起家来，神采甚是冲动，道：“先祖睢公昔日跟随光武大帝转战南北，解甲归田后定居天水，开枝散叶，至你已是一十五代，你梦中所见这一十四人，定是我天水姜氏列祖列宗无疑。我儿，这是先祖公显灵，托梦于你啊！”
先祖以汉室忠臣自居，而姜维此时却效命于曹魏，难怪被骂不忠不孝，只是眼来世道如此，他们孤儿寡母又能有甚体例？
姜维看了看摆布，低声道：“先祖公说，魏王...魏王已是篡位期近了。”
姜维端坐正色道：“刚才儿梦见一群人摆布分立，当中一名乃是武将打扮，须发皆白，神采庄严，手持我姜家独传的八面威风枪，直唤我为姜家小子。”
但他旋即又做出难堪神情，游移道：“只是刘皇叔远在蜀地，距此千里之遥，大战方歇，路上毫不承平。儿实不肯母亲以身犯险。”
只见苍穹漆如墨染，群星皆黯，只北斗七星长明仍旧。
略一思忖，他回身道：“刚才已是小睡了一刻，不料被梦惊醒，此梦奇特非常，儿不甚解，故而感喟。”
姜维单独转回房中，一夜无语。夜深人静，李氏思念亡夫，本身何尝不是思念上一世的亲朋老友呢。自古黯然销魂者，唯别罢了矣，终觉不美。
姜母见状，讪讪道：“仲奕他即已和先祖团聚，有列祖列宗照看，又岂会不好？倒是为娘多言了。夜深了，我儿且去安息罢。”
姜维道：“此去东南边向扬州一带，为吴侯孙权统统，往西南去，为荆益二州，当下为汉中王刘备所领。”
姜维应了声，又道：“这位将军身后摆布分立十数人，嗯，十1、十2、十三，不错，连带这位将军一起，共是十四人无疑。最远处两人，瞧着像是阿爷和阿爹，只是仓促间看不逼真，难以肯定。”
姜母指着北斗星，问道：“我儿，你少时曾随大儒郑玄公的弟子学经，可知这北斗七星，有何学问么？”
姜维心中暗笑奇策得售，面上却装出瞠目乍舌的神采，半晌方道：“本来如此，若非母亲指导，儿几乎误了大事。”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姜维见母亲神采间有些疲惫，想来应是困了，便起家将她送回房中。待奉侍好母亲脱鞋盖被。正要关门而出时，姜母忽小声道：“你...梦中所见，仲奕他可还好吗？”
姜母闻言大惊失容，重重跌坐在凳子上，过了好半晌，方幽幽道：“我儿自小苦学兵法技艺，寒暑不休。退隐后与羌人大小十余战，每战必身先士卒，不避刀箭。远的且不说，上月自武都迁来的羌人反叛，若非你领兵弹压，三日而定，此时天水应已是在水深炽热中了。你保境安民，州中郡中屡有嘉奖，先祖如何说你是不忠不孝之子啊？”
“先祖公倒是说了甚么，哎呀，可急死为娘了。”姜母方寸大乱，现在当真如坐针毡。
不过想到本身身负重担，心中又稍稍安宁了一些。
姜母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蓦地面对这般困难，已是有些六神五主了。她忽又想到，先祖公定然不会无缘无端托梦，必有所明示。念及此处，她猛地握住姜维的手臂，诘问道：“先祖公另有何言？你且细细说来！”
姜母面露体贴神采，皱眉道：“梦有预报休咎、探知祸福之用，我儿梦境奇特，必有所指，且细细说来，为娘也好为你参详一二。”
姜维叹了口气，道：“刚才梦中，先祖公竖指戳儿，言我姜氏屡受国恩，满门忠烈，问我本日为何助纣为虐，污了家门名声，还骂儿是不忠不孝的子孙。”
上一世的知识奉告他，北斗星在分歧的季候和夜晚分歧的时候，呈现于天空分歧的方位，所之前人就按照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候：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姜母思考半晌，游移道：“传闻我天水姜氏先祖睢公不苟谈笑，寿至八十，白发童颜，与你所说之人，到是有些类似……”忽又惊奇道：“莫不是是先祖公托梦？我儿，你在梦中还见了甚么了，快快道来！”
姜维搔搔头，道：“倒是未曾明言，只是叫儿昂首张望星象。他说完这句话，西边忽刮来一阵风，众先祖公便一一消逝于风中了。儿也从梦中惊醒，起床昂首看天，百思却不知奥妙安在，故而感喟，不想惊扰到母亲，当真不该。”
贰心中也暗叹一口气。
姜维当下点头道：“母亲既有此意，儿也不肯祖宗蒙羞。此事就此定下，待儿细细运营，以保万无一失。”
姜母忽转过身子，问道：“莫非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以后，当明天子皇叔刘备刘玄德乎？”
他逼迫本身睡下，这一夜酣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