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春恩（二）

外头一阵清脆的梆子声敲响，拽回了兰煜神游的思路，她轻抚着玄烨的脸，柔声道：“明日另有早朝，皇上早些睡下吧。”

玄烨大步流星走进殿里，直接择了方绣墩坐下，一挥手道：“免礼吧，朕有些饿了，去筹办些吃食来。”

玄烨灵敏地发觉到了兰煜的窜改，伸手就在兰煜柔嫩的腰肢上掐了一下，“你敢讽刺朕。”

玄烨俄然将脸向兰煜靠近，“你公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他的嘴唇切近兰煜，兰煜将头一撇，躲过了玄烨的追逐，玄烨并不罢休，将兰煜一把拽了过来，又将起伏混乱的唇凑了上去，兰煜微微弯起嘴角，凉瑟道：“皇上为甚么生姝朱紫的气。”

兰煜发笑，呼出一阵均匀绵长的气味，玄烨耳边有些痒，她吐气如兰，“是啊，皇上应当最不想见臣妾。”

兰煜看玄烨计算起来的模样，竟然感觉有些好笑，她抿着嘴，微微弯起嘴角，道：“御膳房的金刀银筷还不成，皇上净难为臣妾做这些。”

玄烨不觉得然，不屑道：“朕是天子，你们都是朕的女人，朕想宠嬖谁不成。妒醋本来就有失妇德，何况她对朕，真是不是妒忌还是两说。”

兰煜手里端着汤盏，用汤勺悄悄搅拌着，她眼睛盯着汤盏，斜睨了玄烨一眼，问道：“皇上这是从哪过来？”

玄烨冷哼，“朕可不是甚么周幽王，朕自问对你们也不算薄情寡义，真说了错话的，朕也未曾过分苛待，可明天畴昔，她话里话外抱怨朕克日来过分宠你，排揎朕喜新厌旧，不是明君所为，还说甚么‘昔伯瑜之婉娈兮，每彩衣以娱亲’。朕向来就没让人如许挤兑过。”

殿里一干人都退了下去各自忙活，兰煜有些不安闲，站在一头看上去进退不得，玄烨看了她一眼，有些发笑：“如何你们一见到朕连手脚都不晓得如何放了？”他伸了伸腿，将脚边的木凳推动了些，道，“坐下，朕是真饿了。”

兰煜没有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候里再次见到玄烨，她忘了该做些甚么反应，直直僵在了原地，那眼神仿佛不熟谙面前的人。玄烨神采并不太好，有黑沉沉的阴霾，他站在寝殿外头，道：“如何，还没你的宫女懂端方，朕来了也不晓得接驾？”

兰煜一笑，“周幽王可贵褒姒一笑，皇上此次也见地了。”

兰煜俄然想起那日在长街偶遇，景妍那令她措手不及的态度，揣想起玄烨刚才说的话，心中悄悄衡量，或许景妍就是如许一个向来不晓得讳饰和哑忍的人，亦连天子的忌讳也未曾计算过，她有些迷惑，如何的光阴能够洗涤出如许一个无处惹灰尘的人？如许的人迟早为玄烨不喜，于兰煜的内心实在也是不喜的，天然，景妍更分歧适在宫里保存。

玄烨叹然一笑，“罢了，朕就姑息这一回，等着你说的特长菜。”

兰煜一撇嘴，“臣妾可没教她们这些。”

兰煜听玄烨说的话，竟感觉不像一个天子，反而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崩住身子将笑意压住，“臣妾幸运之至。”

玄烨摇了点头，“你没有做错，朕晓得的，朕的儿子实在很不高兴，因为朕没有庇护好他的额娘，朕给了他储位，可还是感觉对不起他。”

不是不记得白日的一场惊心动魄，兰煜有些适应不了玄烨的突如其来，她板直了身子，温声细语间带着些不明以是的意味：“臣妾拜见皇上。”她一咬唇，迷惑道：“这么晚了，皇上如何......”

兰煜有些不测，叮咛道，“去处宣姐姐借个小厨房，记取快些。”

玄烨道：“你是在迷惑，朕就算不想待在景仁宫，也更不该该来你这？”

玄烨的身躯跟着呼吸有韵律的起起伏伏，兰煜细心感受着他的呼吸，并未曾因为她的话有所颠簸，亦如他的声音一样，悠迈沉稳，“你说得对。”

兰煜恍然失神，天子竟然也有如许的时候，她想了想，仿佛内心的一个结正在垂垂解开，她轻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

玄烨埋着头，声音极轻极轻，“因为朕对不起他额娘。”

玄烨感觉兰煜的坦直有些好笑，亦使他舒畅，他想了想，道：“她一向以来都是如许，朕喜她通汉家文采，情愿与她议论，她倒是有问必答，如果朕不开口，总也赶不上她跟朕说上一句，有甚么犒赏，底下人说她也不过一笑置之，向来见不到个笑模样。”

玄烨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胤禛？”他顿了顿，“朕本来筹算过了年关封沅溪为嫔，不过她出身寒微，还是不能亲身教养孩子，交给贵妃......倒也合道理。”他抽出一只手枕在脑后，脑海仿佛比方才复苏很多，亦没了困意，“不过朕本来筹算将胤禛交给皇后的，毕竟皇后入宫多年无所出，也从未扶养过。”

兰煜悠悠道：“贵妃娘娘膝下无子，如果能有别的的孩子赔偿，也不至于伤了她多年教养胤礽的苦心。”

兰煜青丝大肆披垂着，她头枕在玄烨臂弯里，那姿式久了有些难受，刚要挪解缆子，却又被玄烨一把搂了返来，将她的身子箍得更紧。兰煜无可何如，只能持续贴在玄烨肩上，明黄寝衣下传来炽热的温度，触感丝滑又绵柔。玄烨盯着帐顶，亦不知在想些甚么，氛围里传来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兰煜听得出来，那呼吸声里有纵情后的畅快、满足，亦有一丝不成言说的空虚和落寞。玄烨的声音浑厚有力，从身材向兰煜传来阵阵起伏，“在想甚么？”

玄烨盯着帐顶，好久没有说话，兰煜在暗夜里看着她，仿佛看到玄烨眼神里的浮泛，亦如天子，也有如许茫然无所依的时候。玄烨的声音老是俄然响起：“朕从景仁宫出来，一时也不晓得要去哪，仿佛谁都让朕感觉猜不透，看不清，朕看了又看，不是对朕偶然的，就是算计朕的。”他转过甚，在黑暗中直视着兰煜，“每一小我都让朕不放心，以是朕干脆找了一个最不让朕放心的，来你这，朕反而结壮。”

兰煜苦涩一笑，道：“臣妾很猎奇，看在明天要成为众矢之的的份上，皇上就奉告臣妾吧。”

玄烨的身子像泄了气普通，一下子没了兴趣，他闷哼道：“非要这么绝望吗？”

兰煜不明白玄烨为何对太子如许偏疼，又不敢问出来，只能道：“皇上已经很心疼太子了。”

兰煜的手藏在宽松的寝衣里，她听到这话，下认识地攥紧了手，又怕玄烨发觉，悄悄地从玄烨臂弯里挪开。她晓得不能再问下去了，她悄悄看着，感受着从身材里传来的皮肉相贴的温度，玄烨没有在乎兰煜的沉默：“朕想好好庇护这个孩子，朕要把他接到乾清宫来，日日教诲他，伴随他。”

兰煜吃痛，身子本能地向后一缩，玄烨认识到方才手劲有些重了，一双大手又将兰煜搂住，手掌附在兰煜腰肢上。兰煜的发间传来玫瑰花水的味道，玄烨感觉非常好闻，头又跟兰煜凑得近了些，他闭上眼睛，仿佛有些迷恋这味道。兰煜这是头一次这么近间隔的贴着玄烨的脸，她俄然萌发了一种欲望，想要逼真地看清楚这小我。呼吸越来越近，玄烨俄然伸出后拢在兰煜脑后，额头紧紧贴着兰煜，他声音降落，如在梦话：“兰煜，承诺朕，今后别伤害太子，行吗。”

兰煜声音轻而细，“没甚么，臣妾只是有些迷惑。”

兰煜一愣，正合计着如何答复，却闻声云弋在背面恭敬道：“回皇上的话，现在夜深了，奴婢们怕过分油腻让皇上积了食夜里睡不平稳，这些菜平淡养胃，夜里吃最合适不过了。皇上若嫌照顾不周了，能够白日里再来，小主有得是特长好菜献给皇上。”

兰煜暗叹景妍的大胆，亦不由哂然发笑，“这首《离思赋》是实足的宮怨诗，只是左芬因边幅平平不得晋武帝欢心，而姝姐姐但是览遍丹青之妙像，阅遍前贤之典谟，说这话便是名不符实了。”她调皮道，“姝姐姐这是妒忌了呢。”

玄烨夹了几块八宝酱菜，就着白粥一起，只感觉一股暖意从喉头到了胃间，贰心对劲足地哼了一声，道：“再好的东西，也得看是跟谁，不然还不如这白粥有味道。”

兰煜看了看玄烨，他穿戴一身深蓝色常服，比起白日里龙袍加身的凛然威势，现在的他固然气势仍在，模糊的气场却令人感觉判若两人。兰煜坐在玄烨一旁，宫人们手脚敏捷，未几时便将一个个小菜端了上来。玄烨兴趣不错，正筹办大快朵颐，只是放眼一看，不过是水晶虾饺，百合香芹炒腰果，酱拌八宝菜，三黄鸡汤烩银丝面，并鸡丝烩白粥和几道简朴的点心罢了，玄烨蹙了眉：“朕大半夜跑到你这，如何连一个硬菜也舍不得拿出来，就拿这些对付朕？”

玄烨脸一沉，又夹了一块水晶虾饺，语气不豫道：“景仁宫。”

兰煜扭过身子，伸手环住玄烨肩膀，头枕着玄烨肩窝，温软道：“臣妾也只是随口一提，比不了皇上的瞻顾。实在皇后娘娘身份高贵，哪个皇子能被皇后教养都是莫大的福分，只是正因为如许，臣妾才担忧，这一定对朱紫姐姐和四阿哥是件功德。”

狐尾百合的香气氲氲袅袅，异化着云雨之乐后的汗湿味，伴着粗重而有节拍的喘气声，有着香艳的缠绵。

兰煜有些脸红，正要责怪，玄烨却被逗笑了，“你看看你的宫女都这么聪明，偷懒也罢了，还想着替你招朕过来。”

景仁宫是姝朱紫与密常在的住处，密常在早已得宠，那么不必再问，兰煜也晓得玄烨时从景妍那边过来，她看得出来玄烨也并不肯意再提，天然见机地没有再问下去。她接过汤盏，递到玄烨跟前，“皇上尝尝这个。”

玄烨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无法，“朕也晓得，以是未曾下定了决计，不过现在也拖不得了。”

兰煜有些惊诧，人说慈母情怀乃人间之最，实在为父何尝不是如此，她没有想到玄烨能为太子做到这个份上，她缓缓道：“只是如许，贵妃娘娘怕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