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各心（二）
孟知的话尚未说完，换来的倒是宝音手中又一座茶盏被打碎，瓷盏破裂之声显得宝音的声音更加锋利刺耳，“我让你再反复一次！听不懂我的话吗！”
纤云见状问道：“奴婢一一盘点了，小主但是感觉这些犒赏薄弱了些？”
倩云对晢瑛的做法非常敬佩，笑道：“一旦这凹凸尊卑有了定命，僧多粥少，那些人必定吃力了心机往上爬，我们也都雅她们鹬蚌相争。”
宝音紧紧攥着衣角，使得本来精美的芙蓉袖摆褶皱不堪，“好一个信口开河，不守本分！她不过一个贵妃罢了，我们现在就去找老祖宗，让她给我晋为贵妃，好让她晓得本身算个甚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而在未央殿中，宝音面色倒是阴沉当中带着羞愤的微红，底下的宫女谨慎翼翼清算着三彩陶瓷的碎片，那是荣嫔晌午着人送来，不过半天的工夫，便化为碎片，模糊闪动着油亮的光彩。
孟知一时无言以对，一旁冬巧却轻咬着嘴唇，道：“奴婢记得，那日我们在宫道上，曾遇见过戴承诺，难不成是她在背后向佟贵妃嚼的舌根子？”
后宫嫔妃的位分，皇后之下，本是独一皇贵妃、贵妃、妃、嫔、朱紫、庶妃之分，且各位分人数无所限定，而后在晢瑛的发起下，玄烨才正式规定，皇后之下，皇贵妃一人，贵妃两人，妃4人，嫔6人，为主位妃嫔。主位之下，朱紫、承诺、常在之位则无穷制。
晢瑛顺手拨弄着案几上的算盘，银算盘珠的声音清脆动听，“本宫之以是向皇上提及，订立后宫妃嫔体例，使得主位妃嫔各有定命。这一来，是让这后宫尊卑有序，高位压贬抑位，省去了本宫很多心机。不然由着皇上一个个的晋封，本宫这皇后做得也索然有趣。二来，有本宫向皇长进言，给觅瑛早些封了贵妃，也能早早断了她们的念想，不至于肥水流了外人田。”
晢瑛目来临落，抚着额头：“她何时不是如许胡涂，口口声声嚷嚷着不想入宫。我们旗人，哪个不是要入宫阅选，更不要说还是我们钮祜禄氏如许的家世。偏她净想着那不着边沿的事。”
宝音朝着翠薇筑的方向瞋目而视，额头间已是沁出很多汗水，道：“那天我们在宫道上底子没见过别人，不是她还能是谁！。来时太后阿姐还叮嘱我把稳宫里的人，我竟没想过甚一个贱蹄子竟然出在本身宫里。”
午后恰是日头充分之时，阳光播散在翠薇筑，令床榻上的孔雀罗绣合德二仙轻容纱更加映照出粼粼的光芒，这是惠嫔的犒赏。而在浩繁娘娘的犒赏中，唯是皇后、贵妃与惠嫔三人的犒赏最为厚重。只这三样贡品，便已让翠薇筑一应老旧的陈列黯然失容。
孟知顾不得各处狼籍，仓猝跪下，声音中尽是颤抖：“素云姑姑说，贵妃娘娘要她传达小主，赏赐给小主这面苏绣根雕屏风，乃是用沉香木所制，沉香最能令人平心静气，但愿小主今后好好修心养性，莫要....莫要信口开河，不守本分。”
而后的一个月内，觅瑛、穆常在陈槿、密常在王语黎等一众秀女接连被天子召幸，景妍与王语黎同先头的荣嫔平分秋色，成为宫中近时最为得宠的女子，其他妃嫔玄烨也时有眷顾，宝音则是因为皇后出言道其年事尚小，不宜侍寝，天子便命外务府年后再挂置其绿头牌。
而宝音此时的模样，却引得孟知心中一阵烦躁，早知宝音在闺中时便是个难服侍的主儿，孟知入宫后并未依宫规从云为名，也是因为宝音嫌云字俗气，叫唤着不肯变动，才使得孟知以原名在宫中。现在跟她在宫里，这般打动的性子，还不知要闯出多少祸端。
纤云回道：“贵妃娘娘身边的素云方才来过，奴婢瞧着贵妃娘娘赏她那面苏绣沉香木树雕屏风，也是贵重得紧。”
提起觅瑛，倩云只得无法地摇了点头，道：“二蜜斯自幼便是敏感固执的性子，怕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还不是得娘娘替她操心策划。”
兰煜拿动手中的记档，上面一一记录着各宫娘娘的犒赏项目，无一缺漏，道“除却那面屏风，我们宫里的犒赏，竟是慧朱紫的一倍之多。”
而兰煜和清还，却浑然被天子忘怀了普通，入宫月余也未曾侍寝。
倩云语气游移隧道：“我们二蜜斯，仿佛并偶然于恩宠。”
纤云答道：“素云姑姑忙着办贵妃娘娘交代下的事，只放下犒赏便分开了，小主可感觉有不当？”纤云觑着愁眉不展的兰煜，却不见其言语。思虑多时，兰煜微一点头，叮咛了纤云道：“将这弥勒佛供奉起来，常日洒扫时细心着些，另有这紫罗兰，细细打理着，可别让它谢了。”
纤云眼神一滞，随即翻看着记档，却与兰煜所说普通无二，只听兰煜道：“别的主位娘娘的犒赏并未有所不当，而多出来的犒赏，满是从皇后，贵妃和惠嫔宫中所出。”
纤云一时脸上充满了疑色，谨慎道：“想来是三位娘娘嘉许小主寂静守礼？奴婢看这大肚弥勒佛，雕工精美，纤细之处的包浆也晶莹通透，弥勒佛本也是福泽通透的，现在开过光，也是大大的福分。”
殿内倏然鸦雀无声，连宝音本来因愤恚而短促的呼吸之声也不得闻，好久，响起宝音得意又诡异的声音：“草原上么，我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现在来了这紫禁城，更别希冀着谁能欺负了我去。本日便罢，而后她休想过安生日子！”
细细盘点着各宫送来的犒赏，兰煜的脸上愁色愈发浓厚，如同本来安静无波的湖水出现阵阵波澜。
宝音的脸冷若沉冰，孟知无法地叹了口气，心知宝音惯是得理不让人的性子，却也只能先做安抚，今后筹算了。
纤云依言将犒赏一一收起，因皇后与众位娘娘都叮咛了不必上门伸谢，兰煜想着如果硬要叨扰，没得惹得众位娘娘不快，便也乐得闲在。
宝音轻哼一声，道：“那天她底子不在，那里会闻声。”
宝音的话引得孟知一阵摆手，死力劝止道：“小主，奴婢在想我们好端端地怎得会被她怒斥一顿，莫不成是小主那日在坤宁宫外的话，被她听了去？”
兰煜未置可否，凝声朝纤云道：“素云姑姑来时，可曾说些甚么？”
宝音的面貌分歧于普通蒙古女子的大气刚正，却更像是含苞待放的仙客来，小巧白净，能够想见如果来日眉眼间长开了，该是清秀美丽的美人。此时她稚嫩的脸上，却在大怒之下显得扭曲可怖，孟知想要出口相劝，却在宝音的气势下沉默不语，只听宝音睁大了眼睛问道：“你再反复一次，佟贵妃身边的素云来时，都说了些甚么。”
迎着宝音尽是肝火的语气，孟知言道：“她说便说了，小主还是......”
晢瑛笑叹道：“皇上喜好有才情的女子，觅瑛倒是比不过。”
宝音蓦地站起，直咧咧地向外走去，孟知晓得她要去诘责兰煜，孟知本是宝音额吉阿郁赐身边的义女，阿郁赐看重孟知沉着慎重，便命她作为宝音的陪嫁侍女，好不时劝止着年青气盛的宝音。
兰煜的脸上未曾因为满殿的希世珍品闪现任何忧色，固然每一样，都是她十五年来未曾见过的，她感觉本身当真是少见多怪的井底之蛙，只些许的恩德便让她坐立不安。兰煜觑着远处的未央殿，问道：“你可有见到慧朱紫的犒赏？”
兰煜轻抚过桌上的紫檀大肚弥勒佛，殿中不时弥散淡雅的芳香，那是皇后嘱人送来的六盆白玉兰，因着兰煜名中带有兰字，皇后便言道此花与兰煜再相称不过，悉数赐与了兰煜。
当晚，玄烨翻了景妍的牌子，凤鸾春恩车在晚膳后停在了景仁宫，一众宫女寺人奉侍景妍梳洗后，由值夜寺人卷了被子，将景妍抬入乾清宫，她成了秀女大选后玄烨召幸的第一名妃嫔。
遵循祖训，每月月朔天子应过夜于坤宁宫，敬事房便在记档上记下了皇后的名字。晢瑛顺手翻着记档，倩云端来铜盆为晢瑛净手，瞥着案几上的记档，半月来大半是景妍和荣嫔的名字，道：“我们二蜜斯哪点比不上姝朱紫，偏她这么得宠。”
强忍住心中的不耐，孟知挡在宝音身前道：“小主息怒，这戴承诺本就拿了小主的把柄，现在小主这么一闹，她若告到了皇后娘娘那，再有贵妃作证，怕老祖宗也不好替我们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