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陷沟渠 上

紫禁城的御膳房共有两处：在前朝景运门外的，被称之为“外御膳房”；而处内廷养心殿侧边的，则称之为“内御膳房”。

几个小宫女都领了恩赐，银杏带着她们刚出院门没几步，不想和单独前来的康嬷嬷走了个对脸儿，便冒充含笑道：“康嬷嬷好，好久不见，迩来身材可大安？本日宫里放赏，您如何是一小我来的？”

“嬷嬷这说的甚么话，我如何听不懂？”银杏挥了挥手，表示小宫女们先回景仁宫，本身神采一变，在康嬷嬷耳边低声冷言道：“宫里自有端方，你也别过分度了。”

暮气沉沉的宁寿宫北院。

如此情势让银杏是实在担忧，无法地叹了口气，内心暗忖道：此人如果万念俱灰，那可真是甚么丧芥蒂狂的事都做得出。赫哲姑姑平生谨慎，独一算漏的这件事，竟成了玹玗身上的业障桎梏。

雍正帝即位后，按老祖宗留下的端方，先帝遗妃可随子归邸，但惠妃亲生子胤褆暮年因魇咒夺位被削爵圈禁，为了不让惠妃留在宫内刻苦，其养子廉亲王胤禩主意向雍正帝请旨，欲接其入府奉侍，出于稳定后宫民气的考虑，雍正帝才勉强承诺，却不答应惠妃带走宫中一个主子、一件金饰。

遵循宫里的端方，宫女不准单人行走，凡是取物传话都需两人同业，就是到了恩准探亲的大日子，也需由老寺人领着出入。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个别有品阶的女官是不受限的；另有就是上了年纪的嬷嬷和已经许给寺人对食的宫女，也能够不受限定。

每年腊八节，外御膳房的院子里会架起一口古铜大锅，公用来熬煮腊八粥。这粥料种类繁多，有上等奶油、羊肉丁、五谷杂粮及各种干果，初七夜里就生火，到了初八凌晨才气全数熬好，香味能够满盈大半个紫禁城。

话说这康嬷嬷原名索绰罗·夏依，满军正蓝旗下，是惠妃纳喇氏的远房表亲，康熙四十五年的秀女。也不知那里出了错，遭谁在暗中使了绊子，复选时被划出了名单。不过，惠妃见她生得斑斓，又有一张讨人喜好的巧嘴，以是留在身边，成了永寿宫的掌事宫女。

转眼已至腊八，宫内流行喝腊八粥的民风。

康嬷嬷听了这话，竟是冷声哼道：“有些事儿，景仁宫的主子都不闻不问，你也最好消停些。别觉得我不晓得你在暗中的手脚，可那丫头既跟了我，就毫不再有第二条路。”

惠妃离宫后，原在永寿宫当差的人，都被打发到了各处，夏依则是被分给了和贵太妃瓜尔佳氏。

“原永寿宫二十五以上的宫女都得了归家恩情，而你已年至三十，哀家却恰好点名留你，晓得是为甚么吗？”瓜尔佳氏端坐正厅，脸上浮着阴冷的笑意。

银杏是当年赫哲？谷儿调教的，如何能不晓得这康嬷嬷心机扎着甚么刺，因此又假笑道：“您是嬷嬷，当然没题目。只是传闻您收了新人，今儿如许的大日子，也该带她出来长些见地。”

……

官方有句俗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回望康嬷嬷远去的背影，银杏面前仿佛又闪现出了十年前阿谁血淋淋的场面，阿谁在慎行司被打得半死，却还是满口谩骂的“不幸人”。

银杏跟在熹妃身边也快十年，又是景仁宫的掌事姑姑，权力职位划一于皇后身边从四品凤仪女官，只要在见朱紫及以上位分内眷才需施礼，至于那些常在、承诺还得反过来凑趣她，更别说没有品阶的寺人宫女，见了她但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忽听有小寺人轻喊道：“银杏姑姑来了。”世人竟皆敛声屏气，让出了一条道来。

雍正帝的后妃本就未几，居嫔位以上的满是原王府旧人。最得宠的敦肃皇贵妃年晨早逝；齐妃李氏虽在年晨身后宠冠后宫，可雍正五年儿子弘时因行事不慎被削宗籍终烦闷病逝，齐妃心中痛恨雍正帝的绝情，今后闭门不出常伴青灯古佛；至于皇后乌拉那拉氏，这是宫里的一个忌讳，因为没人晓得究竟出了甚么题目，雍正七年初皇后就一向称病，再未出太长春宫，直到客岁玄月移驻畅春园后，才短短七日就薨殁了。以是，从雍正八年起，钮祜禄？毓媞在实际上已是当朝资格职位最高的女人，代执凤印统摄六宫，大要上只是熹妃封号，但早已享用着贵妃级别的报酬。

各处的寺人、宫女只待主子一发恩情，就会趁余暇时来此领粥。

巳时未到，外御膳房的院子里已经堆积很多人，虽无大声言谈者，但那三五成群的人堆还是充满了盈盈笑语。

“过分又如何？”康嬷嬷撂下狠话，便头也不回的往外御膳房去了。

听到如此语气，夏依心中一颤，便知是要和她算旧账，虽不平气，却也不敢出声，忙磕了个头，才言语谨慎地答道：“主子不敢，太妃娘娘卓尔不群，主子不过素门凡流，岂敢妄自测度娘娘的兰心蕙性。”

初时因惠妃权摄后宫，夏依天生性子朴直，又自视出世不错，以是对待那些包衣主子不免狂傲刻薄些，为此获咎了很多人。

“既然你叫我一声嬷嬷，就该晓得我是能够单独行走的。”康嬷嬷一脸暖色，仿佛全不把这个世人都要凑趣的景仁宫掌事姑姑放在眼里。

在这天，不但天子会携诸位皇子在雍和宫停止昌大的腊八盛典，向文武大臣赐粥，皇后敬神供佛结束，也要犒赏寺人宫女们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