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永以为好也

君天澜握着沈妙言的手，狭眸低垂，在纸上一遍遍写她的名字。

“想学东西吗？”君天澜搁下羊毫，问道。

沈妙言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逐步暗下来的天气，何尝不知，她此后的日子，全得靠着君天澜？

他走畴昔，她的小脸上还残留着几道墨痕，像是一只小花猫。

“方才读的甚么？”他笔下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仿佛闻声动静，沈妙言抬开端，便对上了君天澜的目光。

他伸脱手，谨慎翼翼从她怀中抽出那本书，翻开的一页，恰是《诗经》里的那首《木瓜》：

“读的《论语》。”沈妙言仰着小脑袋，“孔子说，仁义礼智信。但是国师，为甚么很多人不具有仁义礼智信，却也能身居高位？”

君天澜返来的时候，已经沐浴过了。

阿谁小小的女人，披着衣衫坐在床上，手捧一本书，读得当真。

拂袖和添香在院子里晒太阳，添香有点猎奇地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拂袖，蜜斯在做甚么？为甚么不跟我们玩？”

君天澜踏出来，慕容嫣赶紧起家，暴露一个衰弱的笑容：“天澜哥哥，你来了。”

沈妙言望着她和顺的侧脸，感觉她就像是本身的姐姐。

只是……

“你情愿教我？”沈妙言惊奇，随即又有些黯然，“畴前教我的夫子说，我是‘朽木不成雕’，还是算了吧。”

沈妙言重视到，这根羊毫是白日里，慕容嫣赠给君天澜的，但是见他当真，也不好推拒，只得先握住了。

她殷勤地为君天澜斟酒：“天澜哥哥，克日公事，可还算繁忙？”

她握笔的姿式像是在拿筷箸，而三个字写完，则歪歪扭扭如同鸡扒。

他将狼毫取出来，递给沈妙言：“先教你握笔。”

拂袖出去，望了眼小花猫似的沈妙言，笑着应了声是。

君天澜“嗯”了声，转成分开。

灯笼的光晕照在她的小脸上，那双常日里猫儿般滑头黑亮的眼睛，现在透着安静，倒不像是她了。

沈妙言盯着宣纸，鼻尖满盈的，倒是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浅浅梨花香。

他跨进门槛，望了眼东隔间的布帘，心下微动，走了畴昔。

“奴婢晓得，外间常常传闻，主子为人暴戾，乃是祸国殃民的佞臣。但是，只要不冲犯主子的底线，主子待人还是很好的。奴婢看得出来，主子很宠蜜斯。说句不该说的，蜜斯此后的日子，可全都指着主子，蜜斯切莫再触怒了主子。”

“匪报也，永觉得好也……”

一勾一撇，都恰到好处。

“在习字呢。”拂袖低着头绣小方帕，嘴角噙着一抹笑。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沈妙言盯着宣纸上阿谁大字，怔愣半晌后，暴露一个浅浅的笑：“我明白了。国师的意义是，完整纯白洁净的人，不会耍手腕和心眼，也就培养不出本身的权势，反而登不上高位。”

花厅里早备好了丰厚的晚膳。

拂袖笑着起家道：“蜜斯饿了吧，奴婢去拿些点心出去。”

“都习了这么长时候，也该歇息了！”添香双眼一亮，“我去拿糕点给蜜斯吃！”

君天澜在纸上写了一个“清”字，灯火下，他侧脸精美好像白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她洗漱结束，来到书桌前，拿了白玉狼毫笔，临摹他留下的一本字帖。

“还好。”君天澜面无神采，开端用菜。

她望了眼君天澜身后，却不见沈妙言跟来。

以是，此次是为了她，才不让沈妙言跟过来用膳的？

君天澜没说话，只是从桌角拿了一只木盒。

她放下书卷，声音软糯：“国师……”

拂袖说着，将她的裙裾放下来，拿了软被，替她盖上。

她收转意神，开端专注地听讲。

君天澜落座，“摆膳。”

挑开布帘，里头只在床边点着一盏灯。

他推开门，却见满地废纸，小丫头盘腿坐在一张大椅上，抱着一本书，睡得苦涩。

她应道：“感谢拂袖姐姐。”

沈妙言揉了揉膝盖，咬牙下床，慢吞吞走了出去。

而衡芜院的东隔间里，沈妙言坐在床上，拂袖翻开她的裙裾，只见膝盖上都是淤青，在白嫩的腿上，格外显眼。

这么一想，下午的阴霾尽都遣散，连带着惨白的脸上，都多了几丝红晕。

他还是在灯下写字，她便踩上小板凳，灵巧地为他研磨。

沈妙言抬头看他，他的神采还是淡淡，下巴的线条完美精美。

“先写几个字。”他淡淡道。

今晚月色极好，透过木格子窗户洒出去，与灯火融为一体。

傍晚时分，君天澜从宫中议事返来，先回了衡芜院换掉朝服。

第二日，沈妙言醒来时，君天澜已经去上早朝了。

慕容嫣望了他一眼，晓得他夙来不如何说话，便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归去。

君天澜站到她身后，握住她的小手：“握笔时，牢记指实、掌虚、掌竖、腕平、管直。”

沈妙言望了望本身写的字，又望了望君天澜的字，悄悄红了脸。

君天澜神采沉了沉。

一横一竖，都遒劲有力。

薄唇抿了起浅浅的弧度，他轻声道：“去打水来。”

只是常常昂首，见桌上还是他和她时，心底便会涌上浓浓的欢乐。

……

沈妙言有些心虚地在宣纸上写了本身的名字。

她心疼不已，拿剥了壳的鸡蛋，和顺地在淤青处几次滚擦。

夜风送来窗外雪塔山茶花的清甜，与满纸墨香悄悄融会。

慕容嫣收回目光，心下却有些欢乐，莫非，天澜哥哥大要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晓得她讨厌沈妙言？

翻开木盒，内里的丝绒布上悄悄躺着一根细细的白玉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