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梅

“是，真纪这就去取琴。”

怀瑾一时凝固了血液，黑夜袒护了她眼中掠过的一丝游移和惊奇。

“对不起，请谅解真纪的失礼。”日妓忙抱了琴跪下。

一时那唤作“真纪”的日妓抱了琴出去，远远地一鞠躬，这便在原地坐下，小试琴弦，低声吟唱起来。

“我的肺腑之言就是，南京当局和日本合作、建立新东亚的诚恳已表，当年的‘崇光堂密约’提到了撤兵，可我们却没有看到这一天。至于美国的事情，影佐君需和汪主席谈，和当局谈，而不是一个小小的陆军参谋。”

“我但愿能留在这里赏梅，却不但愿是被琐事缠身，非留在这里不成。”

怀瑾只垂眸等着，影佐从上海梅构造总部仓促赶到，半夜又将本身叫来，定不但是为了说梅听曲。

“你公然有梅的坦直，恩？”影佐停歇了肝火，将佩刀收回鞘中，顿了一顿，“一日不看到真正的战役，大日本帝国便一日不撤兵。怀瑾君你请回吧。”

车绕过徐记杂货铺，这便拐进一个挂满红灯笼的巷子里，灯笼在一处深宅大院前越积越多，怀瑾停下来，下车走了出来。

“我也是甲士，相对政客而言，我更喜好和甲士说话，”影佐翕动着鼻翼，“‘崇光堂密约’对于撤兵是有前提的，既是实现战役，可战役在那里？重庆和共.党的军队每天都在雀雀欲试，到处是中统、军统、共.产.党.人搞的暗害，今天下午，我们鄙人关的一个灾黎营被劫，五名大日本帝国的兵士被殛毙，请怀瑾君你奉告我，战役在那里？”

房间里飘着一支苦楚的日本小调，在这深夜听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影佐君，我是怀瑾。”礼节性地一点头，苗条均匀的身影透过宣纸映在屋内。

“影佐君一提我倒是记起来了，那是一片红梅，新奇得很。”

“我是日本人，却爱梅花多过樱花，樱花过分脆弱浮华，不如寒梅生得凛冽坦直。我一向赏识怀瑾君的也恰是在此，梅的风骨。”

这字写得超脱不凡，乃是摘自日本墨客大槻清崇的《潮来》，全诗本透着一股浓浓的悲物悯人，单摘了这四字，却别有一番出世禅意。

怀瑾点头，“影佐君谬赞。”

“是。”不一会儿，那苦楚的小调再次响起。

那边日妓的琴在同时落了地，真纪扑倒在地上，惊惧地看着怀瑾。

“大胆！”影佐抽出随身佩刀，直指怀瑾的脖颈。

“南京的梅花不久便要开了。”影佐开口道。

怀瑾不经意垂着眸看她将这一套行动做完，朱唇微启：“影佐君但是要在南京待到梅花开？”

怀瑾也给本身斟了一杯清酒，送到唇边轻抿一口，“怀瑾是甲士，并不过问买卖的事。”

宅子的布局呈三面包抄，皆为两层，红木的雕栏，典范的江南旧时富庶人家的格式，怀瑾走进东面侧楼，这里的每个房间都被改装成日式隔间，供日本下级军官消遣作乐。绕过天井，拾级而上，顶头的一排日式排闼半透着流红的光影，迈开长腿，一步步走畴昔，她晓得影佐正在这里等她。

怀瑾又是礼节性地一点头，站起家向门口走去，走过日妓身边时不由向她瞥了一撇，对刚正抬头看向她，惨白的一张脸，眼中竟似有些体贴。怀瑾拉开门，走了出去。

日妓起家正要拜别，影佐招了招手，“真纪，你给我们弹一支曲子吧。”

走在院中，一个黑黢黢的人影自门口走了出去，向怀瑾方才分开的偏楼走去，五短身材，走路带风，喉中神经质地咳嗽着，短促而快速，在这静夜里特别扎耳。

怀瑾浑身一紧，却没有畏缩，反倒梗起颈项，目中两道华光直射影佐。

“怀瑾君，不要让我绝望，彻夜将你请来，是想听你的肺腑之言。”

日妓拨错了一根弦，乍一听高耸得很，影佐皱了皱眉头。

屋内繁复得很，偌大的房间略显空旷，榻榻米上是一只原木矮桌，桌上单搁一小壶清酒，一只酒盅，影佐盘腿坐下，他身后墙上挂着一幅横匾，也是这房中独一装潢，上书四字：过尽潮来。

“请影佐君不要本末倒置，是日方先不撤兵在先，后才有这些事件的产生。”

“真纪，你请持续下去。”影佐说时并没有看她。

门开了，“怀瑾君。”“中国通”影佐祯昭着一身灰条布日服，镜片后是一双长年不见喜忧的眼睛。

门被推开，一身青色和服的日妓低着头走出去，暴露颈后一片瓷白，日妓手中托着两小壶清酒，两只杯盏，在桌前跪了下去，将一壶、一杯别离搁置二人面前，又将早前影佐面前那一套收了去。

“那么我但愿如梅普通具有坦直风骨的怀瑾君奉告我，南京和美国的古玩贩子，是如何回事？”

“不错，怀瑾君影象不差。”影佐给本身斟了小杯酒。

日妓迈着小碎步暂退了下，影佐便又开口：“不知怀瑾君你是否还记得士官黉舍墙内的那一片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