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弦一柱，怅惘思华年（8）（回忆）

他见我不动，便上前来替我折下了那枝桃花，放在我手中：“给！”

“六月湖畔，那边不是景，何日无景？”

“这曲真好。”我微微含笑，伸手抚那一湖碧水。船动，出现粼粼波纹，圈圈泛动。

繁花几绽放，落英几缤纷。

春日方至不久，满园的桃花都开了，一树一树，缀满枝头。洁白如玉似棉，粉红如霞映目，其间又见初柳纷繁，桃红柳绿间，尽显春意。

醉里桃花，三月春华。

“山色再好，又怎及这一曲精美？”

我一听便急了，忙跑向一旁的桃林中，才跑出几步，又不由回过身来，将手中的桃枝腾空一抛，那少年立马会心，腾身一跃，将那桃枝接在手中。我不语，微微含笑，只觉指间还模糊缭绕着浅浅桃香。

我看动手中的桃花，烂漫明丽，芳香四溢，还缀着晶莹的朝露，娇憨动听，不觉低头含笑，点点桃红映上脸颊。

“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他淡笑吟诵，惹得一树桃雨纷飞，漫天花雨纷繁扬扬，落了一地桃红，不知是否是被这番小后代般的缠绵之情所传染。东风暖，缓缓袭来，苦衷了然，飞花倩影间，他的面庞忽地恍惚起来，像围了层云雾，朦昏黄胧的一片，唯见一袭白衣如雪，衣袂飘飞，仿若隔世神仙，如梦似幻。

“你不是更善长萧的吗，怎的本日俄然奏起琴来了？”我闲问道。

他许是一时不知如何对答，便不再与我辩论，起家行至我身边，似在看我，又似再看水中的倒影：“本日之景，可谓甚美。”

不远处似传来脚步声，接着遍合着乳娘的声音：“蜜斯你在哪儿，别跑了！”

“那偶然，曲又何至。”我还是悄悄笑道，伸手揽过一支浮莲，只觉莲香沁鼻。

又恍忽还是那一个隆冬，城南湖畔，雨初停，有轻风过，莲叶轻颤，荷韵犹然。

我哪应，一起奔驰到了后院的园子里。

“曲由景生，无景，何来曲？”

船只随水而荡，雾茫茫，水流淌。琴声如水，倾泻而至，若即若离，如若空谷幽兰，直教人幽思缠绵，怡然忘机。一曲终罢，四周阒静，人已痴了。

犹记那年，初春的雨水来得格外的早，还是三月的天，便有沥沥雨点洒落石阶。凌晨晨雾漂渺，风露微凉，四周透着淡淡的泥土暗香，丝丝入鼻，教人神清气爽。一地积水未消，赤足轻踏奔驰间，溅湿了衫裙，在裙角染上点点暗花。

“蜜斯把稳！”我一起奔驰，惹得丫环乳娘慌仓猝忙跟着，“凌晨砖凉，且露重苔滑，还是快将鞋穿上吧。”

我伸手，欲折头顶那枝桃花，可花枝太高，怎的也够不着。正忧?中，却见那花枝缓缓垂至了面前。心下一喜，回过甚去，只见一少年，白底暗纹长衫及地，乌发轻绾，端倪清秀，文雅而谦恭。我一下子与那双眸子对上了，蓦地一惊。

“只是本日景中，有你。”他忽地看定我，眼中仿佛添了一层雾气，又或许是我只看着水中的倒影，才觉那眼神与平常更深了。

影象涌起，如净水涟波，尽在心头，随光阴一起缓缓流淌，波纹，沉淀。

尹轩然放眼远处，两岸青山连亘，藏匿在环绕云雾间，唯余一点山头的表面，连绵如画：“曲再好，也无这山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