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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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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砍头,四刀斩四肢,玄蛇鞭又为玉无瑕管束,只要傅渊渟暴露半晌马脚,他就会喋血当场!

方怀远是盘算主张要与傅渊渟贴身近战,迫使玄蛇鞭发挥不开,这也是他独一的胜算地点!

一门之隔的廊道上,八道身影悄无声气地靠近,五人守窗,三人近门,足下不惊尘,呼吸静无声,如同八只索命孤魂。

他叹了口气,昂首扫视了一圈,道:“都出来吧!”

身处十面埋伏中,傅渊渟的目光却超出了他们统统人,看着那冷寂黑沉的远方,笑容渐渐收敛了。

他晓得本身躲不过这一剑,也没想要躲。

从那今后,傅渊渟再没喝过红缨血,当时在场之人也服膺此事守口如瓶,此中就包含浓娘。

剑未入顶,劲风压身锁住傅渊渟遍体气机,足下沦陷三寸,衣发猎猎飞扬。

“叮”地一声,一只手掌于间不容发之际挡在喉前,刀尖与掌心相撞收回一声锐响,玉无瑕一击不建立即罢手,脚下轻旋侧身半尺,腾空飞来的酒杯擦着她的脸掠了畴昔,直直嵌在了柱子上,不见半分龟裂,也无点滴酒水滴下,可见是一口饮尽了。

眼中凶光乍现,傅渊渟蓦地收回一声暴喝,反手架住重剑,当场俯身一个秋风扫落叶,在玉无瑕腾身顷刻鞭行下着,缠住她脚腕斜出一抛,人也顺势一转,方怀远的重剑几近与傅渊渟擦身而过,可这天涯之差已是胜负之决!

话音未落,玄蛇鞭横扫而出,如同蛟龙出海,顷刻间排浪翻江,四周门窗都在这一鞭下支离破裂,不管是屋里的玉无瑕,亦或者门外七人,皆在瞬息以内闪身遁藏,却仍有一人行动不及,鞭头长了眼睛般兜转而去,电光火石间穿过乱飞碎木,死死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目光极准,傅渊渟一手玄蛇鞭矫若游龙,发挥开来少有人能近其身周三尺,可也是以有了缺点,便是一旦被人近身,长鞭回转不及!

倾酒入杯,收回一声动听轻鸣,这酒液竟是晶莹剔透的红色,在烛火映照下恍若流血朱殷,傅渊渟见着便眼睛一亮,端起酒杯嗅闻半晌,笑道:“红缨血!”

一抖手,鞭身似毒龙狂舞,将收势不及的方怀远抛了起来,如同流星飞逝般砸向烈火熊熊的飞仙楼!

这声爆响如同烟花讯号,当玉无瑕落在摇摇欲坠的桅杆上往下望去,船舷船面都站满了人,听雨阁早已在飞仙楼多到处所埋下火雷,船体又多木质,三颗轰隆弹只是引子,火势很快伸展到一楼,昔日飞仙化为废墟。

“魔头休走!”

玉无瑕一笑,手指在颌下一齐截勾,扯下那张精美非常的人皮面具丢了畴昔,道:“还给你。”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有一个算一个,神采皆丢脸至极。

方怀远没有回话,那最后一个“宗”字才刚出口,远在五丈开外的他已经到了傅渊渟上空,没人看清他的剑何时出鞘,只见他翻身倒悬,头下脚上,剑尖如落雷劈向傅渊渟头顶!

傅渊渟抹去鞭上余血,背后烈火如残阳,他站在船面上昂首望去,看向掷出那一剑的白衣人。

方怀远面沉如水,五指搭在剑柄上,目光冷厉如电,道:“十二年前在娲皇峰未能杀了你,是方某平生大憾,本日合该做个了断!”

如许多的火药,能够炸死那老魔吗?

一顷刻惊变太快,在场无人来得及援手,方怀远刚才一剑落空也耗尽力量,眼看就要跌入火海当中!

倘若这一下到手,武林盟主就要成为盲眼盟主。

“我的耐烦告罄了。”他厌倦地看着这些人,目光终究落在越众而出的方怀远身上,“方盟主,尽你平生所能,让我欢畅一些吧。”

她眼睛一眯,如鸟儿普通从桅杆上飞起,踏着不知谁的脑袋突入战圈,顺手捞了一把刀,人未至,刀芒现!

吃了一次暗亏,方怀远此次倒不慌乱,迫开傅渊渟后连退三步,重剑顿地动飞碎木,一瞬喘气也无,连人带剑再度杀上前去!

站在船面上的一名男人眼疾手快,当即开弓如满月,三箭连珠破空而去,那人只勉强避过第一箭,下一刻便被洞穿身躯,如同折翼飞鸟从天陨落,倒在船面上时已是不活。

就在这时,岸边遥遥传来马蹄声催急,穆清好不轻易赶到就看到惊魂一幕,吓得浑身生硬,紧接着有一道寒光如流星飞去,竟是随她一同赶到的白衣人见此景象,抽出了她腰间佩剑当空掷去。

可他健忘了两件事。

傅渊渟手劲一松,任那死不瞑目标尸身砸落在地,他对旁人不屑一顾,只是看着玉无瑕,叹道:“你打十一岁就跟着我,为我出世入死卖力多年,是我最属意的下任宗主,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连周绛云都不能超出你去,可惜自你叛出补天宗已有十八年,武功不进反退,是安生日子过太久了吗?”

飞剑飒沓若流星,快过绝顶妙手的轻功,也快过存亡一刹。

“这是浓娘的至心话。”

傅渊渟第一鞭甩开了玉无瑕,第二鞭借助旋身之势兜转返来,绕太重剑缠住了方怀远的脖颈!

傅渊渟能够成为天下第一魔头,靠的向来不是一条鞭子,《截天功》也不是倚仗外物的武功。

这厢一剑起,那厢一刀落,一者厚重一者轻灵,倒是合了刚柔并济之势,傅渊渟连卸了十八招,本来运转流利的内息竟生迟滞,这才后知后觉地发明玉无瑕每一刀都埋没截天阴劲为方怀远助力,刚好打在他运气转功的紧急关头,接连十八招阴阳相冲,经脉已伤十八处!

方怀远只是脱力,并未昏迷,目睹一剑腾空而至,硬生生窜改身形迎了上去,剑身立即刺穿他肩头,一股强大的劲力仿佛化为巨手,硬生生将他从火焰之上推了出去,连人带剑砸进冰冷河水中,免遭焚身之祸!

玉无瑕一样柔声回道:“若为宗主,莫说是穷心极力,便是粉身碎骨也不嫌多。”

本来被方怀远决计缩小的战圈重新拉开,刚才病笃挣扎的玄蛇鞭刹时灵动,方怀远飞身而退,长鞭破空紧追,于间不容发之际缠住了重剑,傅渊渟这回未与他角力,反而紧握鞭梢旋身欺近,眨眼间到了方怀远面前, 左手提掌击向他头颅!

江湖上素有“刀行厚重,剑走轻灵”一说,可方怀远用的是一把重剑,约莫百十来斤,平常武人举起都难,在他手中却如臂如指,迅若奔雷,快似疾风!

傅渊渟终究暴露了来到绛城后的第一个至心笑容:“寒英,好久不见,你带酒了吗?”

谁都晓得这魔头的意义,他若不欢畅了,就要统统人不得好死。

子时三刻已到,傅渊渟的一壶酒还未饮尽。

哪怕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他也不喜好喝煨热的酒,总感觉酒水热过以后变了味道,哪怕芬芳浓香也少了本劲。

一刹时,傅渊渟面上似有红光闪过,恰是功力运转极致、气血上冲之相,他变爪为指在剑上一拍,人就滑出丈许外,方怀远顺势扬起剑锋,连人带剑在半空一个轮转,如同流水风车,转眼间又欺近傅渊渟,一剑斩腰际,一拳轰面门。

傅渊渟顺手将酒壶放在了窗台上,五指虚按腰间,抬眼看向玉无瑕,问道:“浓娘如何了?”

死尸落地顷刻,又一道人影从火海中飞起,刚好踏住第三支箭,足下借力折身而落,不等身形站稳,长鞭已然横扫四方,顷刻抽开数人,清出了一片安身之地。

傅渊渟眼角余光被寒芒刺痛,想也不想侧身闪躲,倒叫方怀远给本身做抵挡,但是玉无瑕出刀收发自如,刀锋与重剑相接顷刻翻身掠过甚顶,同方怀远一前一后围住傅渊渟,刀剑联手如左膀右臂,清楚是第一次合作,却在玉无瑕精准奇妙的步步算计下奇诡且稳,竟压下了玄蛇鞭势,将傅渊渟逼入险境。

冷风从破洞口吼怒灌入,傅渊渟的长鞭灌满内力,如同利剑般直刺向前,缠绕住玉无瑕的匕首,两方角力互不让步,剩下五人对视一眼,齐齐拔刀扑上,劲风劈面如割,足可见工夫!

傅渊渟缓缓展开眼睛,他看向门外那道剪影,嘴角轻扬,道:“出去。”

就在刀锋逼近之时,傅渊渟手掌翻转,玉无瑕神采立变当即放手,精铁铸成的匕首竟在一瞬被绞烂,她后仰下腰顺势翻滚,堪堪躲开追命一鞭,离她比来的人却遭了殃,鞭头如蛇普通缠住了他的脖颈,不等反部下刀,傅渊渟已然飞身而起,燕子抄水般掠过横梁又下落,直接将人当场吊死!

就在他抬头顷刻,一把匕首从玉无瑕袖中滑落掌心,惊破风雷直刺咽喉!

还是一声惨叫也无,又一个大活人惨死面前,哪怕是见惯存亡的任侠,在看到那双风中闲逛的脚时也觉汗毛倒竖。

风更大,雪更急,火势也更烈。

“无瑕,你退步了。”

咽喉被扼,那人连声惨叫都发不出来,身材便被全部抡起,重重砸向别的一人,但闻一声碎骨响,两个大活人都砸破围栏摔下船去,掉进薄冰浮动的钟楚河里,存亡不知。

方怀远不脱手则已,一脱手便是杀招!

红缨血是大靖驰名的烈酒,只在北疆一家百大哥酒坊才有,每年出产大多酬了英豪将士,剩下少数流往各方,它既冷又烈,入喉如吞饮血刀,并不受时人欢迎,却令傅渊渟爱好得紧。

可堂堂武林盟主,岂是给他作弄逗乐的丑角?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玉无瑕还是顶着浓娘的面貌,却已换下了那身沾上雪水的衣服,现在穿戴一身乌黑衣裙,簪花钗环也都换成了素色,乍看与她盛饰艳抹的脸庞格格不入,再一瞧又有些女鬼似的凄美,只是这身打扮不该呈现在酒香人美的销魂窟,而该呈现在葬仪坟茔前,大半夜里叫人见到便觉倒霉。

门外严阵以待的人见不到屋内幕景,只听到他畅快的笑声,想是非常欢乐未曾起疑,悄悄松了口气。

这壶红缨血,是一个信号。

傅渊渟一手执鞭,一手掸了掸衣角火星,炸毁飞仙楼如许大的火势也只烧毁了他一片衣摆罢了。

那火势已经远胜方才,木板房梁哀鸣坍塌,如果一个大活人被甩出来,就算不死也要半残!

知己知彼,果然无往倒霉。

“啧,听你这话,不晓得的还觉得我杀了你爹,或者睡了你娘呢。”傅渊渟这话说得轻视粗鄙,不等旁人怒骂,他又一拍脑袋想起了甚么,“哎呀呀,差点忘了,我虽没干过这两件事,却抢走了你最爱的女人……你堂堂临渊门少主打一出世就应有尽有,恰好得不到平生所爱,反而被老爹逼着娶了个本身不爱的人,还生了个不顶用的病猫儿子,看来你得活长一些,免得早下鬼域愧对列祖列宗!”

哪怕有玉无瑕压阵,仅凭这几小我想要获得傅渊渟性命,无异于痴人说梦。

右手握鞭,左手上举托天,于剑锋落下顷刻屈指成爪锁住剑刃,他仅凭一只肉掌便接下千钧之力!

但是,傅渊渟只是微怔,旋即笑了起来,赞道:“美哉!”

“傅渊渟,你太傲慢了。”

众目睽睽下,一道身影飞出了火海。

四小我称身围杀上去,玉无瑕抽身飞退,抬手打出三颗轰隆弹,但闻爆响如雷,火光顷刻冲天而起,全部飞仙楼二层在火星飞溅中轰然倒下,傅渊渟与那四名武林盟妙手都被埋在了里头!

门边两人相互打了个眼色便贴着中间门框伏地下来,仿佛两个纸皮人,只剩下为首的人站在门前,她一手托着木盘,一手悄悄叩门,柔声道:“宗主,部属来为您添酒。”

没等门外的人咂摸出话中隐义,傅渊渟已经大笑起来,饮下这杯红缨血。

但是傅渊渟怎能败在他二人手里?

何如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但是,如许的酒能够呈现在任何一家酒坊,唯独不该呈现在飞仙楼,只因在十八年前,锁骨菩萨玉无瑕就是当着补天宗世人的面,口衔玉盏喂了他满杯红缨血,而后东风一度,断掌叛逃。

傅渊渟把玩着酒水盈盈的杯子,脸上笑容未收,声音也可贵和顺:“做下这些筹办,费了很多工夫吧?”

两人之间间隔极近,倒让旁人无从插手,玉无瑕站在高处看得清楚,方怀远不管内功还是剑招都自成一家,傅渊渟与他对战并不轻松,可方怀远要想制胜却更难。

傅渊渟看着地上那张面具,五官表面栩栩如生,恍若伊人尚在,不幸浓娘跟从他三十余年,历经变故不改忠心,临到头来就只剩下了这张脸皮,连哑忍至死的情意都得借旁人之口传达。

可他躲开了这一掌,却鄙人一刻暗道糟糕!

白衣人取下了斗笠,暴露惨白无赤色的面庞,他风尘仆仆,连脸上的白布都染了灰,唯有那只仅剩的眼睛亮如寒星,刺得民气生疼。

重剑撞上血肉之躯,方怀远却没听到骨肉碎裂之声,反而有一股沛然巨力反震返来,如同以卵击石,震得他虎口崩裂几乎没握住剑柄,当即心下一跳,剑锋一转挡住傅渊渟屈膝一撞,人也借力今后飞退,堪堪避开夺命一掌。

她笑靥如花,语气也和顺缠绵,不似存亡对决,倒像是缠绵悱恻的呢喃。

所幸重剑已经震开玄蛇鞭,自下而上划出半弧,斜斜劈在傅渊渟身上,这回统统人都听到了金石相撞之声,仿佛撞上去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刀枪不入的铜人!

“那你为甚么还要脱手?”

“好酒。”

傅渊渟闲逛着酒壶,估摸着将近见底,他也不急着喝了,带着微醺酒气只手撑头,眼睛半睁半阖,状似小憩。

方怀远只来得及向右偏头,却不料这一掌乃是虚晃,傅渊渟蓦地屈起两指,如两道铁钩直取他双目!

“因为你还活着。”玉无瑕抬起眼,“我虽有千百张脸,千百个身份,但有些东西不是换了大要就算新的,得你死了,我才算给本身一个交代。”

统统人都为这石破天惊的一剑震住。

玉无瑕浅浅一笑,款步上前挑亮了灯盏,又放下一只青玉酒壶,学着浓娘那和婉恭敬的语气道:“事前不知宗首要来,仓促之下无以接待,幸亏手底下的人机警,刚才跑了数家酒坊,不知扰了多少清梦,这才买到了宗主的心头好。”

可他是那四人之一,而非傅渊渟。

可惜牡丹花下多死鬼。

“是你的至心话?”

“来人很多,可惜没一个顶用的。”他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嘲笑,竟是不成一世的狂傲,“都说后浪推前浪,可我看这中原武林一代不如一代,连那江河湖海里的小鱼小虾也不如了。”

“对呀。”玉无瑕轻捋额前乱发,“这些年来我退隐江湖,换了不知多少身份脸孔,日子平平也欢愉,好久未曾刀口舔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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