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梨花白成霜
“封亟……”
“昔日我天宁宗出了天之骄女，本该经心修炼以己之力护天下百姓，未曾想是我天宁宗教诲无妨，任其误入歧途，本日我天宁宗便是为了平天下人之心，摆下噬魂阵，诛杀妖女……”
她如鹰隼般阴冷的眸光一一扫视这安坐着的几位长老，“亦或是几位疼我如入骨的长老？”
封亟负手而立，回眸望向被捆在寒刺柱上的女子，眸光冷寂。
莳七晓得，该起阵了。
她手脚被捆在这寒刺柱上已经三日了，山顶的北风毫不包涵的刮过她的脸颊，如刀割普通。
莳七从没想过封亟终有一日会站在本身的对峙面。
又下雪了，纷繁扬扬的飞雪从青灰色的天空飘下，满天满地都是刺目标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艰巨的吐出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旁的了。
“小七，噬魂阵已摆下三日，再过半个时候就该起阵了，你还不迷途知返吗？”封亟的眸光落在她蕉萃的身形上，终是有些动容，模糊带了丝怜悯。
莳七循着声音望去，出声的是从小疼她如己出的二长老。
传闻噬魂阵起阵须得以被诛之人的信物为钥，方能翻开噬魂阵。
“你的确不成理喻！”封亟的一双剑眉紧蹙，猛地一甩衣袖，背过身去不肯再看她。
一向静坐着的苌黎缓缓起家，雪青色的衣裙几近快和这铺天盖地的飞雪融为一体，北风微微带起她的衣摆，隐有翩跹之态。
他究竟真的爱过她麽？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青云门核心聚的人一阵哗然，顿时便有人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此妖女已然入魔，天宁宗几位长老为何还不替天行道诛杀妖女？”
她干裂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清癯的脸庞没有一丝赤色，却模糊可窥见极美的容颜。
山顶的北风凌冽，像一把极锋利的刀仔细细的割着她的肌肤。
“亲者痛仇者快？”她缓缓抬起双眸，死死的盯着苌黎，一双明眸里盛满了滔天的恨意，“我可另有亲者？是你，还是封亟？”
“封亟……”
“师姐，一朝入魔深似海，现在噬魂阵还未起阵，师姐如果转头，信赖天下人都会谅解师姐的。”
“迷途知返麽？”莳七垂眸喃喃低吟，很久俄然大声而笑，笑声凄厉，直直划破天涯：“我是迷了途，我是找不到了路，可究竟甚么才是正路，甚么才是正路，是你的途，还是她苌黎的路？”
封亟没有说话，莳七也不睬会，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晓得，自那件过后，你该是恨毒了我……”
妖女？莳七闷声一笑，心底像被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剜着，她竟然成了妖女，真是好笑，她不负天下人，天下人却想要她死。
她的目光悄悄落在不远处那抹俊朗的身影上，竹青色的衣衫被风微微带起，他这么意气风发，和畴前一样。
几位长老被她的目光瞧得浑身发寒，只见二长老猛地一拍桌子，声色大怒的冷斥一声：“死光临头还不知改过。”
面前的男人陌生得可骇，剑眉下的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淡然，她向来不知他不讨厌她了，却还能叫她万箭攒心。
以是当封亟手执玉虚扇站在她身前时，她仿佛闻声了心口碎裂的声响，如山崩地裂。
应和声顿时如海潮般涌来，皆是要求当即诛杀妖女。
“可我就是想晓得，莫非畴前的风景皆是假的麽？”她唇角微微漾起一丝苦涩，“当年在谢水旁的梨花树下，你说的都是骗我的麽？”
错在不该轻信别人，错在不该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错在不该为了所谓的道义摒弃本身的私心。
替天行道？好一个替天行道！
苌黎一贯清冷的面庞模糊闪现一丝忧色，她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在场的人听个逼真。
半个时候像是超越山海般的冗长，又像是弹指间转眼即逝。
“我那里另有亲者，在场的人不皆是盼着我死？”她仰起脸，放声大笑，如鲠在喉的涩意让她几近癫狂，笑声锋利，几近划破灰青色的天涯，“我不负天下人，天下人却要我死啊！这就是你们王谢朴重所谓的道义！”
几位长老相互对视一眼，唤了声封亟。
冰天雪地之下，这天宁山倒是可贵一见的热烈，从四周八方赶来的人挤满了青云门，四大门派六大世家，本都是清心修真的人，在现在竟都像长舌妇般聒噪，似是寒冬与飞雪并没有浇灭这些人的热忱，反倒是滋长了他们的气势。
“你恨极了我吧？”莳七低垂着双眸，艰巨的吐出几个字。
顿了顿，朱唇轻抿，又道：“倘若师姐执迷，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天空中的飞雪越来越大，垂垂覆盖了她的脚踝，混乱的发丝上尽是积雪，她悄悄吹了口气，积雪顿时飘摇而下，像极了她当年一脚飞起的梨花雨，只是当时是她初遇封亟，而现在，倒是她此生的结束……
莳七俄然轻笑出声，干枯的眼眶疼得发涩，就是流不出泪来。
“诸位道友请温馨。”
是啊，苌黎在青云门摆下噬魂阵，就是为了诛她。
只是这切肤之痛那里比得上心底的疼。
“是我错了……”
耳边尽是青云门外的喧闹与群情，诸如“妖女”、“噬魂阵”、“报应”等等字眼，如小飞虫普通无一不漏的飞入莳七的耳中。
但是她的私苦衷实是甚么呢？她的这些年到底是为了谁而度日？
莳七缓缓低垂下一双眸子，混乱的碎发讳饰了她现在的神情，唯有微微颤抖的双肩和紧握成拳的双手透露了她现在的心境。
上千年未曾摆过的噬魂阵，现在竟为了诛她摆下，她莳七究竟是何德何能啊！
她也想不明白了，面前的封亟冷酷如霜，那是和她青梅竹马的人，那是从小就宠溺的看着她的人，现在如何会如许了呢？
莳七悄悄的看着这个出尘脱俗的女子，她不记得是何时起，天宁宗统统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苌黎的身上，那本来是属于她的统统，都被面前这个女人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