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荣显公主扶住他的手，颤声道：“泉弋，帮我看看，他在那里？”

她健忘了皇家的严肃尊荣，只像个浅显的女子普通悄悄地将头搁在聂勉真的肩上，一滴泪渗进了他的朱红外套，浅浅地晕出水痕。

琅琊郡王面上的沟壑透着刚毅，固然须发斑白却毫有力不从心的颓唐，反而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日积月累下来的威势，让人生出不成摆荡的信心。

琅琊王的儿子们即将跟从父亲出征，固然尚缺光阴沉淀的沉稳，却全如绷紧的弓，出鞘的剑，有着无往倒霉的锐气。两位公子全都骑着不异的塞外良骥乌青，整齐齐截地分立父亲摆布，掉队琅琊王半个马身，仗剑庄严而立。

“泉弋，如果他回不来，你回宫里陪我好不好？”

她的泪还是落下来了。

在她身边陪侍的左神策军护军都尉聂勉真忙上前搀扶，公主却挥手屏退了他，只咬着牙挺直了身子，乌黑的手掌撑住被日光烤得火烫的城墙，借着一阵阵灼痛打起精力。

“他返来，又能如何呢……”她抬开端，接受着城楼外三分天空过于刺目标日光，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想来是我咎由自取罢。如许的成果，从出降的那一天起，我不就早该明白了么？”

高高的城墙之上，代替父亲送雄师出征的懿德荣显公主，她披着绣金桂纹绛纱鸾袍，头戴白玉花冠，面上画着入鬓长眉，额间贴有素净的芙蓉金蔷薇面花，半点绛唇，反衬得面色更加惨白。公主看着城楼下众将士剑锋上白晃晃的亮光，阖上眼感到一阵恍忽的晕眩，身躯微微向后倾下。

她却不置可否，下认识地想去抚摩颈侧那条红痕，却惴惴地抬不起手臂。

“只要您需求，臣会一向伴随在您的身边。”聂勉真低声答道，搀扶着公主步步走下正阳楼。“但臣还是请您信赖，琅琊王久经疆场，必然会带着驸马安然返来的。”

她看着他翻身上马，看着他不成挽回地消逝在浩浩大荡的雄师当中。正阳门外马蹄扬起阵阵烟尘掩蔽了视野。刻毒的阳光划过他的铠甲，刺痛了她的眼睛。

聂勉真更进一步，低声道：“公主……请您保重。”

溽暑时节，粘滞的氛围里有晒不干的濡湿。皇城保卫的人马早早就在正阳门外的路上排好步地，摆列两队以隔绝人流。百姓们集结在道旁，筹办目睹即将出征西域的将领们的威武仪容。他们并没有兵乱期近的惶恐，而是慷慨地赐与君主的决定充沛的信心。

聂勉真无声感喟，略抬一抬手：“公主请看，驸马就在琅琊王的左边。”

公主瞪大了双眼，却还是难以看清城墙之下阿谁小小的人影，她有些懊丧，声音低不成闻：“泉弋，这楼真高……”

聂勉真本是常伴公主身边的内侍，已惯于感同身受她的喜怒，在她的泪意漫出眼眶之前便温语相慰：“公主放心，驸马必然会安然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