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霍乱江湖 > 80.第 80 章

80.第 80 章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陈若吟扬长而去,紫袍抖擞,上头白鹤振翅欲飞。霍临风望着,在他父亲面前放肆造作的人物,这是头一个。

楼中靡靡,楼外艳艳。

虚真假实,渺渺似梦。

满楼丁男惊呼,皆引颈盼望着,人未露面便已垂涎。霍临风心中稍惴,等着,顷刻耳畔惊呼,抬眸望去,长廊中倩影翩翩,远远的,只觉仙姿无穷。

在塞北未登太小春台,到西乾岭却入了朝暮楼,如果叫父亲与大哥晓得,恐怕军杖和筋骨要双双打折。

口艺人说过, 姐为娼,弟为寇。

门关了,容端雨莲步轻移,在廊上遇见个抱琴的清倌。清倌唱哑嗓子,可下头金玉满天飞,搁下琴还要速速讨赏。

霍钊揣动手:“天然,丞相能言善辩,该好好润润嗓子。”

时候到了,退朝,成帝搭着内侍的胳膊,一向身一抬眼,淌着繁华气和说一不二的严肃。只说留下,还不决去处,彻夜设席为定北侯父子拂尘,再行商讨。

嬷子忙敛承担,容端雨提裙登台,借了清倌的琵琶。楼中静可听针,俱屏息凝睇花魁唱曲,一拨弦,微动唇,淌出天籁之音。

“此人如何?”容端雨问。

是夜,曲鸾台,红烛三百根,灯火熏燎漫漫的夜。乐工架琴拨弦,淌出一支清闲曲,小方几,蚕丝蒲罗,温酒搭着山珍。御侍跪旁斟酒,霍临风拈杯,仰颈饮下时瞥见劈面一人。

“侯爷大步流星,叫鄙人好追。”陈若吟抚须,凤眼含笑,漏点点精光,“本想请侯爷到府中一叙,既然宫中设席,那你我二人定要对酌几杯。”

四楼一隅,容落云在喧哗中做了场梦,忽一温馨,他却陡地醒来。

殿内,静极了,定北侯护国之功,朝廷之砥柱,竟要交出一子关内留质。丞相此言绝非心血来潮,背后即为圣意。

容落云从袖中取出一块,对付地在唇上一沾,很舍不得。容端雨发笑,葱赤手指探出一张信条。

嬷子考虑半晌,在坐这么多人瞧着,朝暮楼怎能失了信誉。“去,”她捋一捋胸脯,攒足势头,“请花魁端雨女人!”

清倌一听,羞恼得掉了泪,四周立即簇拥些怜香惜玉的。霍临风冷眸无波,解开锦布承担,里头百两纹银共四十锭,整整四千两。

陈若吟出言嘉奖,霍钊道:“大雍人才辈出,丞相实在汲引我儿。”

天快亮了,霍临风扭身朝外走,身后代人又热烈起来。他走出朝暮楼,将袍子还归去,而后慢腾腾地回堆栈。

霍临风侧耳闻声群情,看来这个“宝萝”是驰名的佼人。半晌后,宝萝行至桌前,扇掩面,露一双如杏美目,步摇轻晃,晃得满座恩客心头醉。

霍临风一时微怔,十七初挂帅,帐内策军稳不成乱,出兵却狂不成遏,杀得嗔怒疯魔。胜后带兵屠城,不管老幼妇孺,见活的便杀,未防野草又生、季子长成,将那一城池屠得几为荒地。

外头声色惑人,他悄悄的,像来错处所。一阵莲步忽至,藕臂排闼,暴露张祸国的脸来:“落云,何时到的?”

忽来一声娇啼:“好俶傥的俊哥儿,怎的冷静独酌?”

他道:“一副丫头样,厨房煮酸汤的姿色,弹甚么琵琶。”

“哎呦,公子呀!”嬷子揩把汗,“公子,您中意甚么样的?楚腰或丰乳,玉女或媚娘,您叮咛详细些哪!”

跶跶的, 不远处一队弟子巡值而来,霍临传闻声翻至后山分开。冷桑山孤寒透黑, 略不留意便会磕绊, 他却念念不忘地又将前情续上。

成帝摆手:“侯爷之子岂是凡人,不必妄自陋劣。何况,你才二十三岁,一辈子待在塞北也闷了些,留下来闯荡闯荡也好。”

姐弟俩围坐桌前,一碗杏酪,一碟牛乳酥,都是容落云爱好的。他兀自吃着,精美的耳软骨微动,监着楼中动静。每月这一日人杂,他亲身来盯才放心。

陈若吟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定北侯遭忌,或是笑甚么旁的。又瞥向霍临风,道:“贤侄,听我一句劝:既来之,则安之。”

这时曲毕,周遭歌颂不断,他被嬷子拽着讨嘉奖。“甚好……”他对付一句,再昂首,雕栏处那人踪迹全无。

成帝赞成道:“朕记得,你十三那年便随侯爷上疆场,还几乎被蛮贼捋了去。短短四年后,你首逢恶战,第一次挂帅平乱。”

忽来北风,从天落下一缕灰烟,他扬臂接住,发觉是一条帕子。干清干净,角落绣着一抹鹅黄秋色的白果叶,一嗅,萦着淡淡的蘅芜香,与一丝牛乳味儿。

霍临风忽觉怠倦,晨昏苦战尚且英勇,现在却格外怠倦。他道:“皇上,臣恐尴尬重担。”

宝萝愣住,几乎掉了扇子,嬷子见状又招来旁的,尽是常日难窥的美人。霍临风却唇舌似剑,将莺莺燕燕惹得粉面熟晕。

未待详思,侍官来唤,引他父子二人入宫苑憩息。

瑞兽吐烟儿,安宁,中和朝堂之暗涌,成帝顿了半晌:“丞相说来听听。”

容落云点头,素未会面,不知,但保卫边关的人物必有铁腕。舍了塞北的精兵铁骑,来这儿带一班酒囊饭袋,他猜想那霍将军心中定不好受。

霍临风又斟一盅,不知容端雨为何唱一曲祭歌。仰颈喝酒,蓦地瞥见四楼的身影,月白衣袍,只不过摘了银丝冠。

霍临风怔怔,将四千两一推:“花魁特长的便好。”

那是何人?

猜不透、想不通, 究竟是何人?

霍临风心头一跳,来前便知,毫不止封赏那般简朴。眼下,倒藏着份希冀,盼本身小人之心,度错天子圣意。

一波波人潮澎湃,弱冠之年到耄耋老翁,全扑来吹一把广袖香风。莺啼燕叫,犄角旮旯都酸人耳朵,不过,独独四楼一隅有些寥寂。

容落云的胞姐乃朝暮楼的花魁,申明边幅国色天香,那以此推来, 容落云的姿容想必亦非等闲。

“蓼蓼者莪……哀哀父母……”唱的是《蓼莪》。

容端雨又问:“要不要再探详情?”

仅一盏,暗沉沉的,和外间灯火相去甚远。此人却不点旁的了,开柜,遴选一块蘅芜香,扑灭搁入小铜炉。忙活完这些,他挪到床边悄悄坐下。

这二人权位相称,只他获咎得起他,那天然由他来讲。

霍临风余光刺探,何如他初来长安,不认一官一卒。再辨此人朝服,大袖紫袍,横襕绣白鹤,镶莹润玉珠,加上头排位置,估摸是当朝丞相。

旁人观美色,独他听其鸣,唱到“南山律律”,贰心口猛地一酸。

陈若吟便说:“启禀皇上,霍将军的才调不输其兄惊海,而边关总不必有两位镇边大将军。故依臣所见,无妨让霍将军留于关内,发挥雄图。”

容端雨踱来斟酒:“公子想听甚么曲儿?”

霍临风初入风月场,扮作无情客,哪懂恁多?闻言久久不答,耳后模糊发烫。嬷子经历老道,靠近小声问:“公子,莫非您想要小倌儿?”

容端雨低首一望,乌泱泱的男人们,堆金砌玉捧着台上的姐儿,好生热烈。多少男人呼求她露面,她充耳不闻,回身去后厨给容落云炖汤。

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为此行拨云见日,霍临风万语千言卡在咽处,如鲠在喉。他屈膝复跪:“微臣但凭皇上叮咛,万死不辞。”一晃,瞧见霍钊紧握的拳头。

此为防盗章, 订阅不敷则36小时后规复。

容落云接过,朝廷调派的官员到了,展开一看:“霍临风?”他颇感不测,堂堂定北侯之子,传闻又立军功,竟调派到西乾岭来。

不知谁说:“快到卯时了。”

静候好久,霍临风答:“回皇上,微臣本年二十有三。”

恩客的?女人的?

起家撩开纱幔,他披发下床,赤足走到门边。辨出容端雨的歌声,排闼入围廊,凭栏低首时发丝倾泻,粉饰半张脸面。

杏酪食尽,他抿抿嘴。容端雨嫌道:“又不是无人管的伶仃汉,帕子绣了好些,还不拿来擦擦?”

平常的恭维话,可只言片语到了朝中,也就不平常了。说话的人约莫四十五六,冠下发丝却灰白大半,浅淡眉,丹凤眼,眼间川字纹颇深,想来忧心劳累。

满庭官员跪地齐呼,贺大雍,贺天子,惯有的朝堂法则。呼声毕,一人出列,道:“皇上,霍将军勇猛善战,实在是不成多得的人才。”

朝臣跪送,散了,霍临风跟着霍钊离殿,三两步叫陈若吟撵上。

这话辱人又挑衅,可引诱也极大。管事的嬷子赶来献媚:“公子莫恼,朝暮楼如果没斑斓姐儿,那江南哪另有美人?”说罢拍鼓掌,“唤宝萝女人。”

小妓色变,拧着杨柳腰走了,半晌又来位清倌。霍临风一觑,只从艺的清倌抱着琵琶,与他对一眼另有些羞。

他没猜错,此人恰是丞相陈若吟,单字“声”,陈声。

两人遥遥对上,霍临风心头骇怪,风尘女子却姿容出尘,倒像高门大户的令媛女。待容端雨出来,他看清,眉眼果然与月白影子类似。

四楼花窗,容落云窝在榻上又造一梦,手臂搭着窗沿儿,叫风吹拂了广袖。

六角六面的朝暮楼,逐步与他擦肩。

他轻声道:“青楼的身子我嫌脏,四千两,寻个好模样的唱一曲,你们有吗?”

莫非,那人真是容落云?

是他?!

舫内云雨正酣,霍将军听得俊脸一红。“对不住了。”他默道,然后扯走一件外袍,穿好登陆,举头阔步地走入朝暮楼。

霍临风一惊,恼羞成怒道:“少说浑话,拿不出美人就罢了!”

陈若吟不恼,靠近些,白鹤紫袍碰了麒麟大氅。“侯爷休要怨我,”他悄声,几近附在霍钊耳畔,“不过是用我这张嘴,述皇上的心,侯爷如果恼我,我好冤枉哪。”

霍临风一时恍然,声色犬马中,媚眼抛飞,软玉近身,短短几步便感染浑身脂粉香。他落座四顾,围廊挤满了人,酒醉掷花的,扭捏摇扇的,到处风情。

到山脚,回堆栈该向北,霍临风却定了定, 朝着西边长河去了。

容端雨娇笑,下头的臭男人怎及弟弟要紧?她走了,袅袅娜娜的,似九天玄女下了凡,一会儿又端来些吃食。

婢子叫得急,容端雨却沉稳,凭栏低望,一眼瞥见被簇拥的霍临风。

“刚点灯,”容落云欠了欠身,“这么快便寻来,你一向盯着?”

长河边人头攒动,一片黑影滑入画舫,恰是穿戴夜行衣的霍临风。

问话的女子乃朝暮楼花魁,容端雨,床边安坐的便是不凡宫二宫主,容落云。

天子脚下,千万不成逞能,略不循分,管你侯或相,锵了皮折了骨,尝一尝万劫不复。

他顿觉索然,问:“几时了?”

座上天子抚掌笑言,像说一件趣事。

容落云说:“不必,等他走顿时任,到时长安的切当动静也就送来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纵使霍临风短长,也是孤掌难鸣。

容落云衣不解带地合住眼,明显是个恶名在外的狂徒,却侧身伸直作小儿态。

龙颜大悦,成帝对劲地“嗯”一声,目光在两父子之间逡巡。此战大胜,那些个蛮夷定要诚恳些年事,说到这儿笑意也更深。

霍临风瞄一眼:“好就幸亏这双杏眸上,不过可惜,我宁啃鲜桃一口,不嚼烂杏一筐。”

殊不知那一战过后,他接连数月的梦里满是血淋淋的红色,还掺一味哭泣。他现在有些分神:“谢皇上谬赞。微臣愿大雍乱世承平,百姓安乐。”

他倦了,燃尽纸条,漱口摘冠,散下三千青丝躺入床中。容端雨为他搭好丝被,又摸了摸他的脸颊:“睡罢,要热烈一宿呢,有事再唤你。”

他不知,也懒得猜,顺手揣入怀中带走了。

这是间上房,开着花窗,挽着竹帘,一道月白身影掠入房中。他悄悄落地,熟门熟路地取了引火奴,踱至榻边将一架三彩灯点上。

“侯爷过谦。”陈若吟笑得客气,向成帝作揖,“皇上,边关承平,关内方可无忧,霍将军此军功不成没。臣多事,想为霍将军求一份长远的恩赏。”

霍临风皮肉一紧,叫浪荡姐儿搭了肩膀,微僵。这青楼平分门别类,面前这位,便是卖身的小妓。他面无神采道:“听闻朝暮楼的美色值得人朝生暮死,本日一见,不过如此。”

居于一处别苑,再瞧服饰,定非平常弟子, 估摸是宫主之一。他细忖,刁玉良还小, 莫非是容落云?

将近丑时的河边,朝暮楼亮比白天, 敞着门庭, 恩客如潮妾如舟。赶巧, 店家说的歌舞日子恰是彻夜, 里头艳唱无绝, 舞娘摆了半宿纤腰。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