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前些日子，顾三娘被沈拙曲解，为免再被旁人闲话，自此她便避着沈拙，只不过这几日，沈拙经常要来给她看脉，故此顾三娘倒不美意义再对他冷着脸了。
御哥儿满脸绝望的看着小叶子，说道：“我特特儿的带了糖葫芦给姐姐吃，姐姐竟不爱吃这个，早晓得买绿豆糕就好了。”
家里没钱的事她本来想先瞒着顾三娘，只是顾三娘娘当家过日子，家里的柴米油盐没有哪些是她不晓得的，现在吃了这么久的药，起初挣的那几个钱早就该空了，开初小叶子还不承认，厥后在她一再的逼问之下，小叶子这才实话实说，她们家不但银钱没了，她还在药房赊了好几副药，难为她一个六七岁的姐儿，人家药房竟还肯让她欠着。
小叶子安下心，她见天时不早了，拿着荷包便往药房去了。
前两日，管永旺和绣庄几个要好的姊妹过来看望顾三娘，世人看到她病得只剩半条病，内心俱是感喟不止，管永旺心知她这是为了赶那件松鹤延年图而熬坏了身子，是以非常惭愧，因而便对顾三娘说，要她固然歇着，等病好了再去绣庄做活。
小叶子脸上一红，她说：“这罐药已煎了两三日了。”
沈拙看着她说道：“你如果想你娘早日好起来，就听沈叔的话。”
生了病，头一件便是要费钱请医吃药，请郎中倒还好说，秦家大院里沈拙就懂些医术，上回刘郎中走后，为了给顾家省钱，这几日都是他来给顾三娘看脉，只是吃药这笔钱却千万不能省下来的，就这么两三日，顾三娘光是药钱已破钞了六七钱了，惹得秦大娘点头感慨，得甚么也不能抱病。
顾三娘苦笑一声，她说：“我连根针都拿不动，那里还敢想着去做工呢。”
小叶子问道：“我娘问起来，我该如何说呢？”
又过了几日，顾三娘不再先前那般尽管一味的甜睡，偶尔醒来时，她还能在炕上坐坐，只是却仍旧没有力量下炕走路，沈拙给她看了脉，又替她添减了几味药，小叶子看着她娘一日日好起来，又是欣喜又是忧愁，喜的是她娘病情好转，愁的是家里荷包将要见底，再过几日，怕是连买药的银钱也没了，不过这话她不敢奉告她娘，她深怕她娘为此就不肯再服药了。
这几日顾三娘一日三顿的吃药，屋里被熏的都是苦味，此时她正伏在床边干呕，小叶子心疼的拍着她的拍，给她拧了一块手帕，嘴里问道：“娘，锅里还温着粥，可曾想吃两口？”
小叶子并没因这话就放下心来，她重新蹲了下来，手里有一搭无一搭的扇着炉火，沈拙看她仍旧闷闷不乐的模样儿，只当她还是在为她娘担忧，便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娘就是为着你，也决计会好起来的。”
自打这回病了后，顾三娘总像是睡不敷似的，每日复苏的时候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半夜小叶子醒来，总要探探她娘的鼻息，恐怕她就这么睡畴昔了。
说了几句闲话，沈鄙见顾三娘脸上带了疲态，这便出了屋门，自挑着水桶回到东厢。
御哥儿听了这话，复又欢乐起来，他软软的说道：“还要给秦奶奶家的羽哥儿吃。”
沈拙望着蹲在火炉前的小女人，他想起前不久她还嚷着要做个胡涂人，一场变故，却让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学着对待周遭的人和事。
小叶子低头捏着衣角，她心知沈家也不余裕，如果借了他家的钱，他父子二人也该紧巴巴的过日子了，可这几日她娘没用药，眼看精力又一日日不济起来，小叶子内心非常担忧，只恐她娘的病情又几次起来。
在两个孩子说话之际，沈拙拿太小叶子手里的药罐，他低头闻了一闻，忍不住皱眉问道：“这药煎了几道？”
顾三娘神采惨白，她回道：“我本身倒感觉比前两日好一些，只是总没胃口，浑身又没有力量，只要略坐坐就乏得很。”
这日，小叶子去倒药渣，刚好劈面和沈家父子碰到了，小叶子站定身子，先跟沈拙打了一声号召，那御哥儿甜甜的叫了她一声姐姐，这段光阴，小叶子为了照顾她娘，没去沈拙屋里读书，顾三娘怕过了病气给御哥儿，总不准他到西厢来顽，故此御哥儿已连着好几日没跟小叶子一起玩耍了。
小叶子红了眼圈儿，她说：“我娘不让我说。”
说着，她提着药罐，将药渣倒到路口，而后便往东厢去了，她出来时，沈拙正从木匣里拿出一个荷包，他把荷包并药方一并递给小叶子，并细心的叮嘱道：“这钱你先拿去还了药店的银钱，再遵循上面的方剂抓药返来。”
沈拙把药罐又还给小叶子，他说：“这药渣你去倒了，等会子我拿些银钱给你，你去还了药房的钱，再端庄拿着方剂给你娘买药返来吃，切莫这般拖下去，省获得时你娘的病情再减轻了。”
沈拙立时便猜到她家吃药的银钱已用完了，他说：“如果没钱买药，你该奉告我一声才是，如许的汤药吃下去，对你娘的身子没有涓滴用处。”
小叶子踌躇了一下，她眼巴巴的望着沈拙，嘴里说道：“如果被我娘晓得了，她该打我呢！”
顾三娘望着沈拙说道，她说道：“沈举人，又劳烦你了。”
沈拙和小叶子说了两句话，又回身出去接着担水，比及挑了四五担时，从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小叶子慌乱扔动手里的葵扇就跑出来了，沈拙也赶紧跟了上前。
顾三娘母女二人这般不幸，院子里另两家少不得要多加照顾，这日沈拙给御哥儿穿好衣裳，便挑着水桶去给西厢担水，他刚走进屋里，已闻到厨房里传来的药味，那小叶子正在煎药，她听到动静后，探头看到是沈叔，开口跟他打着号召：“沈叔，你来了。”
沈拙听了小叶子的忧愁，欣喜道：“不打紧，就像有些果树，如果某年结的果子又多又好，今后就不大出果子了，必然要好生歇几年，才会又重新长果子，这就比如你娘，她这回赶绣活儿伤了根柢，只要好生歇着，总能再养返来的。”
小叶子冷静不语，过了半日，她沉声说道：“我听到巷子里有街坊讽刺我娘，说她又憨又傻，冒死挣了几个钱全花在吃药上去了，可我晓得我娘不傻，她比谁都看得明白，那些人都不晓得她的好。”
小叶子满脸黯然，她说：“昨日夜里醒了一回，我喂她吃了几口菜粥，此时她还在睡呢。”
“不相干，你娘如果问起来，有我在呢。”沈拙说道。
小叶子冲着御哥儿笑了笑，她说：“我娘就会做绿豆糕，外头卖的还没她做得好吃呢，等她好了，我叫她做绿豆糕给我们吃。”
“你娘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她做的事，就连我这个男人也佩服！”沈拙说道。
本日沈拙带着御哥儿出门去买家中平常要用的东西，御哥儿得了一支糖葫芦，他一起忍着口水，要返来和小叶子分吃，这会子见了她，便大风雅方的递到小叶子面前，让她咬一口。
顾三娘这一病可谓是来势汹汹，她昏睡三日，水米不沾牙，偶尔睡过来时也是昏昏沉沉，不幸小叶子被唬得提心吊胆，却又不敢在人前哭丧着脸，唯恐给自家亲娘平增倒霉。
顾三娘喘了几口粗气，又悄悄的摆了摆手，站在一旁的沈拙从暖壶里给她倒了一碗热水，小叶子接了过来，给她润了润喉咙，那顾三娘的气味这才垂垂停歇下来。
沈拙先把水倒进缸里，又悄悄舒了一口气，问道：“你娘本日好些了没有？”
沈拙说道：“等会子我去给你娘看脉，自会跟她说的。”
“这也普通，你现在气血两亏，最是要好生将养，如果尽管不珍惜本身，今后半辈子就只能拖着这个病歪歪的身子了。”顿了一顿，沈拙又看着她说道：“人吃五谷杂粮，是没有不抱病的，你莫要心急，绣庄的活计先缓缓，等病好了再去做工。”
小叶子舒展的眉头渐渐松开，她这几日听到很多人说她娘不好的话，本日她最尊敬的先生却必定的说她娘是个有交谊的人，这让小叶子脸上微微带了一丝高傲。
沈拙细细看了一番她的气色，问道：“顾娘子，你本日感觉好些了么？”
小叶子跟她娘一样是个要强性子，再者她又大了，不好争吃御哥儿的零食，因而便摇着头，说道：“御哥儿，你吃罢，我不爱吃甜的。”
小叶子一咬牙，点头说道：“好，我听沈叔的。”
得知这些过后，顾三娘果然不肯再吃药了，小叶子把家里剩的药渣煎了又煎，药早没了药性，这会子正要去倒药渣，不想就被沈拙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