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琴瑟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名面貌清丽婉约的女子，一袭白底浅绯滚边曳地锦妆花缎广袖襦裙，腰间束以同色帛带，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银质铃铛正系在腰间垂下的香囊之上。乌发挽成高髻，斜插一支金枝花钗，云堆翠鬓。端的是意态远淑，清素若九秋之菊。
谢廷筠一手拢住广大衣袖，一手执起几上的酒壶，先替本身将酒杯满上，又给公仪音和秦默各斟了一杯。
她扭动着腰肢，笑意盈盈将酒壶和酒盏放下，表示三人慢用。
她朝秦默露齿一笑，缓慢地抿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如编贝般整齐，“我就喝这一杯。”连她本身也没有发觉，秦默这般同她说话，她竟然没有涓滴惊奇，仿佛他们之间，本来就该这么熟稔普通。
谢廷筠谢过她，抬眼含笑道，“窈娘，将瑶瑟唤来。”
公仪音见秦默的目光落在本身面上，这才肯定方才那话确是对本身说的。
谢廷筠喝一口，接着道，“酿这沉梦的水，取了雨水季节的雨，白露季节的露，霜降季节的霜，小雪季节的雪各一盅，再加上野白蓼子花，五加皮，桂枝，甘草，麻黄，白茅这六子草本，并三寸雪糯酿制而成。最后还需成年的桃树下埋上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开封。”
谢廷筠眨了眨眼，勾唇笑道，“无忧，这沉梦但是建邺城中可贵的好酒，品过这沉梦，你定会感觉此番来明月夜，确是不虚此行啊。”
别藐视wuli阿音了，她但是很有才的~
公仪音转头朝门口望去。
又过半晌，琴声减缓，悠悠而止，轻风簌簌吹过，余音绕梁，久久不断于耳。
他晃着酒杯中透明的佳酿，微眯了眼眸轻嗅一下，面上显出满足的神采。他转过眼睛，看向公仪音，她长长的睫毛稠密而卷翘，在窗外透出去的幽微阳光下，微微颤抖着。
公仪音停下举杯的行动，侧头朝秦默望去，想弄清他这话是说给本身，还是说给谢廷筠听的。
公仪音抿一口杯中酒酿，眼中幽光点点。
“宫小郎安好。”瑶瑟微微一笑，道一声“献丑了”，莲步轻移行至房中吊挂的珠帘以后坐下。龟公将古琴安设好后便退了下去。
“蒙几位郎君赏光，瑶瑟便弹一曲高山流水为诸位扫兴吧。”瑶瑟清泠的声音从珠帘以后传出。
房中燃着淡淡熏香，公仪音吸吸鼻子闻了闻，见只是浅显的安神香，方才安下心来。
窈娘眉开眼笑接了，连连点头道，“天然……天然……”这才心对劲足地又扭着腰肢退了出去。
谢廷筠却缓慢反应过来，执酒杯的手微一抖，有几滴酒液洒落出来。他双眉微挑，饶有兴趣地瞧着秦默，试图从他面上找出些甚么来。
“鄙人宫无忧。”
谢廷筠垂了眼睑，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神采。
斯须，她的素手放在琴弦之上悄悄一拨，“铮”的一声浊音好像流水之音跃入耳中。
门悄悄被推开，伴随一阵细细香风而来的，是细碎的铃铛音，清脆动听。
“出去。”见有人来了，谢廷筠临时放下心中的迷惑。
公仪音垂下眼睫看着杯中微微闲逛的酒酿，酒液熹微透明，泛着一种莹润的金珀色，模糊有醉人的酒香飘来。
谢廷筠从袖中摸出一吊五铢钱扔给她，“可别叫我们等久了。”
女子行到三人跟前，盈盈一福，“瑶瑟见过几位郎君。”她的声音好似她的名字，若琴瑟之音般动听动听。
然谢廷筠却发觉出来了。
公仪音缓慢地瞟了秦默一眼，见他的目光一向幽幽落在面前酒杯上，并未曾看瑶瑟。眼中亮了亮，方收了目光看回瑶瑟。
初时，琴音泠泠，似流水潺潺轻灵清越，带着回还来去的缠绵。垂垂，琴声渐入飞腾，瑶瑟如葱玉指快速颠簸着琴弦，琴声垂垂变得短促，弦弦切切，沉着浑厚，激越凝重处，只觉面前展开了一副泼墨山川画，绘的便是那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貌。
窈娘看了不动如山坐在原地的秦默一眼，眸子子一转嘲笑两声，面上的褶子愈发深了，“七郎这是那里的话，窈娘我这就去叫瑶瑟过来，哪怕获咎其他客人，也要先把七郎和九郎服侍好啊。”她嘴里说着，脚下却未动。
没有人晓得，若论琴艺，她乃至胜于以善琴之名闻名于建邺的瑶瑟。
他目光在公仪音和秦默面上游移了几个来回，眼中有猜疑的神采，刚待说话，门别传来清脆的扣门声。
公然是妙手！
“哟，谢七郎，瑶瑟这会子怕是不得空啊。”窈娘掩唇媚笑，头上的钗环也跟着叮叮铛铛颤抖着，满头金光晃花了人的眼。
谢廷筠拿扇子挡住她头上刺目标光，皱了眉头道，“如何？我谢七面子不敷，莫非秦九郎也请不动瑶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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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瑶瑟应了，看一眼公仪音，一双秋水剪瞳眼波脉脉，“这位郎君好是面熟，不知如何称呼？”
谢廷筠一抬头，将杯中酒水饮尽，笑言，“窈娘是这般说的，至因而或不是……”他抬手又给本身斟了一杯，“我曾照着这个别例酿制过，只是最后酿出的酒，总比沉梦差那么几分。”
“当真？”公仪音面露猎奇之色。制作过程如此庞大，便是宫中御酒也不及吧。
他抬头又是一杯，大袖轻舞，举止间显出些名流特有的狷狂不羁来，“罢了罢了，这沉梦啊，也就在这明月夜喝最有滋味……
三人在房中的长条凭几前对坐下来，很快，方才那唤作窈娘的妇人便拍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托盘，托盘上放着白玉雕制的酒壶并几个同色玉质酒杯。
“瑶瑟，可贵熙之本日肯随我前来一品这沉梦，你便弹奏一曲为我们扫兴罢？”谢廷筠看着她轻笑。
她将酒盏置于唇畔，刚待饮用，却听到秦默淡如烟雨缥缈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既不善喝酒，便不要多喝。”
身后跟一龟奴，度量一把桐木古琴，琴尾处裂成冰裂断，有着通透新奇的美感。
公仪音也端起酒杯，学着谢廷筠的模样放在鼻端轻吸一口气，只闻酒香纯冽，浓烈绵长，公然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