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蜉蝣客栈
攸宁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朵若隐若现的墨莲呈现在额心，如有若无的闪着光芒，她斜睨了那两鬼一眼，唇边暴露惯常的带着邪气的笑容。
堆栈仿佛隔水而建的孤岛普通，一条狭长的木廊是通往堆栈的独一通道。通道一半架在岸上，一半延长到水中。
攸宁轻哼一声垂眸看向下方。
攸宁感觉风趣，笑着问：“你是蛇妖？”
楮禾低声笑了笑，斜睨了她一眼道：“女孩子，哪能这般坐姿，做不成仙姑，就自暴自弃了？”
攸宁滑头一笑，转眸看向那两个瑟瑟颤栗的鬼，轻哼一声道：“今后见了我要唤攸宁女君，记得了？”
穿过木廊，一方黑底绿染料誊写着庞大的牌额“蜉蝣堆栈”。
万物有灵，上体天心，机遇好的，就能修行得道，此中能化为人形的倒是寥寥无几。
攸宁抬眸看着他，笑着道：“是谁让你来救我的？”
门外的平台上设有精美的鹅颈靠椅供坐憩凭依，一老一少两个鬼正凭栏倚坐在靠椅上。
“你都死了多少年了，竟看不出她原是得道的修仙者，已是半个上仙了？”大哥女鬼脸上的皮肤耷拉着，褶皱骇人，一双死鱼似的眸子打量着她，仿佛非常不屑。
店门上张贴着红色聘书：本店雇用伴计，包吃包住，左券百年，月银一文。
只看他细细的腰身，身量纤纤，面如芙蓉，若非苗条的颈子上略微凸出的喉结，真像是凡人界的贵女普通。
一人一魂稳稳的落在坚固的空中上，四周迷雾环绕，偶有孤魂野鬼的哀嚎声入耳。
攸宁笑道：“这辈子来不及了，下辈子，我尝尝。”
接着，异口同声高呼道：“老板！拯救！”
“蜉蝣堆栈。”云朵跟着这句话音缓缓向下而去。
“好。”
攸宁却低声笑道：“我的确杀了修仙者，掠取了他们的功法，那些人固然夸大其词，却也算不得诬告。”
店门缓缓开启，一个身着淡蓝衣衫，眉梢勾魂的少年，笑意盈盈的道：“呦！今儿真是开门鸿运，仙姑仙君二位客长，大堂请。”他微微侧开身子，腰肢窈窕轻摆，这姿势行动竟比平常女子还要妖媚三分。
中间的大哥女鬼道：“不晓得她有甚么未了心愿，才来了这里。”
“如何没有。”楮禾笑着道：“人家不是给一文吗？”
男鬼目瞪口呆身子不由缩了缩，恨不能缩成一团。
“本来是修仙者啊！”男鬼目光带着些许恋慕和尊敬。
攸宁轻叹了一口气，道：“恨？若我真敢恨师父，也不会落得这般地步。他是灵塔峰的上仙，我是世人丁中的魔女，我如何敢恨他呢？师兄过虑了。”
远看堆栈，屋顶为卷棚歇山式，青玄色的瓦片，洁白的墙壁，木质经心雕镂着镂空的斑纹，窗口上贴着明纸。越走越近，攸宁猎奇的低头看去，水面，映托着这里的夜空，是毫无朝气的玄色。
没错，虫虫堆栈，这很攸宁。
“你我师兄妹自小一同长大，我晓得你的心性，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倒是断断不会作歹的，外间那些传闻，我一句也不信。”
“这处所的氛围，竟与魔界不遑多让。”
“攸宁，出来吧。”楮禾侧身挡住攸宁的目光。
“你清楚是为乔木报仇。”楮禾一时语塞，怔了一瞬道：“你这口是心非的弊端真是该改改。”
攸宁微微蹙眉，很腻烦有人如许打量她，轻哼一声道：“你们可听过拔舌天国？”她笑意盈盈的上前几步，一边伸出莹白的手比划着一边道：“教唆诽谤，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舌相辩，扯谎哄人。身后被打入拔舌天国，鬼差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
“呦，新来了个女鬼。”一个男鬼道。
楮禾蹙眉道：“究竟是谁，我也不知，只是一张传音符，奉告我要带你去阿谁处所。”
大哥女鬼仿佛看出不对，目光刹时变得惊惧，眉心仙腾是玄色的，她颤颤巍巍的道：“堕，堕仙。”
攸宁不屑的道：“这是家黑店吗？包吃包住，左券百年，还没有月银。”
攸宁眸光微定，淡定的道：“这清楚是虫虫堆栈。”
楮禾道：“这蜉蝣堆栈独立三界中间，是去往三界的通道。来往的生魂、精怪常常会在此临时安息。堆栈仆人陆离职位高贵，神通高深，独掌此境。不管三界哪一方，皆不敢在此动武，你藏在此处，门派中人天然不敢硬闯。如果能得遇机遇重塑肉身最好，如若不能，寻个机遇去投胎也是好的。”
男鬼低低的笑笑道：“哪来那么多心愿未了，还不是牛头马面得过且过，将新鬼都塞到这地界来了。”说着高低打量攸宁道：“奇特，清楚是鬼，身上如何这般芳香，面貌还能这般可儿儿。”
两鬼怔怔的看着她，愣住。
“攸宁！”楮禾拉着她的手臂，道：“不过是两个心愿未了的幽灵，你和他们置甚么气。”
“你啊，你啊，老是这般言不由衷，让人又爱又恨。”他长叹了一口气道：“莫要恨师尊。”
他是这世上独一信赖她的人了吧？
楮禾“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并不想改正她，师妹的风俗是，不熟谙的字，只念熟谙的半边，如有人改正，她会抵死不认，并且死撑到底...
“师兄，那是那边？”她指着下界的一片浓雾，阴诡森森的，不像尘寰。
“记得，记得。”二鬼异口同声，自圈椅上起家，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窜。
攸宁微微蹙紧眉心，道：“让你操心了。”
攸宁轻哼一声，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干脆躺了下来：“我一介灵魂，要那些姿式仪态有何用？”她轻叹一口气道：“还不如随心来的安闲。”
少年笑着，唇齿间吐出一条猩红狭长的蛇信子，扭着小翘屁股道：“我叫信芳。”
佛说生苦，究竟也的确如此。修仙一起，她看过太多的存亡。她这条命，她从不看重，死了就死了，没甚么可矫情的。只是可惜，她还没杀光魔道之人，还没找到殛毙乔木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