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箭惊心

“可惜……现在不能。”

朱红弓弦深黑箭翎，铁质箭头幽幽闪光，他轻笑着，手指翻飞，悄悄巧巧搭箭，拉弓，弓成满月，在满面惊色的燕烈目光中，在被扔上马怒极追上的齐寻意的骇怪中，在身后黑压压一片侍卫追逐而来的步声中。

他手指一寸寸后挪，箭在弦上，必发！

她摸摸脸，仿佛也烧着了。

恍忽里闻声那人声音低低响在耳侧，带着微浅笑意，闻声那般的笑，便感觉四时的花，都在一霎那开了。

孟扶摇颤了颤，有点恍忽的想，此人的声音是不是也曾被下了蛊？再简朴不过的字眼，由他说出来，便似每个字都下了金钩，一起一伏的钓着聆听者的心。

唯有那目光所向的男人，还是浅浅浅笑毫不动容，执弓的手稳定如山，弓弦拉得过满，在他掌下吱吱低吟，听起来像是意蕴深长的感喟。

这一栽她就心中暗叫糟糕，不管如何元昭诩现在是齐寻意的帮手，本身抢马过关失利，云痕定然不肯单独逃脱，却又是本身害了他。

没有声音的问候，如巨雷响在心底。

别来，无恙？

他落地，浮云飞卷般一翻身，手中已经多了张弓。

他的唇离她如此近，近到马背挪动间时不时掠过她耳廓，透心的痒，炽热的呼吸拂过脸颊，轻软潮湿如同一个细致的吻，孟扶摇僵着背不敢转动，满身却一寸寸的软下来，软成绵，成雾，成网，横也是丝竖也是丝。

身后男人的气味温醇得像个令人丢失的好梦，又或是从四时如春的轩辕国飘来的东风，又或者太渊最美的莲池里泛动一池暗香的碧水，柔嫩、魅惑、而又无处不在。

它觉得它屁股上的毛是干将、莫邪名剑吗？

她栽落，落入一个暖和的胸膛，他衣领外暴露的肌肤和他的缎质长袍普通的光滑，带着奇特的淡香，她后颈的肌肤微微蹭上他的胸，只感觉满身都似在一霎那着了火。

“我真想吻你……”

孟扶摇于顿时回顾，怔怔看着那如鹰隼之眼紧盯着她的箭矢，以及，弯弓搭箭的雍容高贵男人。

这一刻氛围俄然沉寂下来，静得闻声火把毕剥之声和因为严峻而显得压抑的呼吸声，火光里扭身回顾的女子，脸容平常，目光却清澈洁净如远山之上不化的雪，那目光中一点点闪现的，是惊奇、迷惑、震惊、不解……是千言万语，统统欲说不能说的苦衷。

孟扶摇曾经胡想过很多次本身和元昭诩的相逢，或许在某个节会的场合，或许在某个贵族的邀宴之所，或许在他国――但她从未想过，她会在太渊宫变之夜，和他再次相遇，而相遇时，他站在她的仇敌身侧，而她的刀，指着他的心。

那声音顿了顿，再次漾起时已经多了淡淡可惜。

特别当元昭诩怀中俄然一动，钻出个乌黑大脑袋，大脑袋转转黑眸子，瞥见那刀光，俄然缓慢拔了根毛，横毛，一挡。

孟扶摇俄然想笑，笑意未出又有点想哭，成果她没笑也没哭，气一泄，直接栽下来了。

孟扶摇定在马头，身子倒翻，刀子还亮着，心却已经莫名其妙的软了。

那火焰绕身而行，却不觉灼痛，只感觉暖和而迷幻，如浸入融融温泉，从手指到脚指，都是伸展的，这一夜惊险迭起，驰驱劳苦，都似刹时被和顺褶起，抚平，再被云淡风轻的拂去。

特别当读懂这句唇语的时候。

话音刚落，身后一空，暖和源泉俄然散去，令得孟扶摇心似也空了一空，她霍然转首，便见宽衣大袖的男人飘身后退，让出了身下的马。

指向，孟扶摇。

他被她的刀子指着心，仍然浅笑仍旧，乃至还问候殷殷。

这一霎只若星火一闪，这一霎却又似冗长千年。

“咻！”

……

那样庞大至无可言传的目光，重锤般敲击在世民气底，一时大师都健忘了行动。

箭矢森寒，从未如现在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