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帝
姜钰再抬眼时，便看到宇文烺已经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宇文烺就是这个时候闯进交泰殿里来的。
两相凝睇，脉脉情深，明显甚么话都没说，但却仿佛甚么话都透过眼神已经说了，殿中其他一众的人都成了布风景。
老天子将她扔下了，她却不能走。穿戴一身薄得像是没穿一样的纱衣坐在交泰殿里，她还记得那是个夏季，交泰殿里的银霜炭燃尽将近燃烧了也没有宫人出去添炭，她冷得簌簌颤栗。
说完然后扬长而去。
成果那天老天子还没进门，怀了孕的许婕妤就闹肚子疼，老天子仓促的赶去看望爱妃了，天然是将她这个小秀士扔在了交泰殿中。
他倒是用眼神瞥了她一眼，用余光停在她身上三秒，然后他撇了撇嘴，翻眼道：“你倒是挺耐寒！”
姜钰忍不住在内心叹道，好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啊，此时她站在这里倒仿佛是多余的了。
很长一段时候姜钰都以为，她没有在那一夜冻死，全赖于他当时的怜悯之心。
而宇文烺却又一边揽紧了她，一边低下头去看着皇后，用一种没有波澜却让人感觉迫人的声音道：“皇后，你方才是想让谁跪着守灵？”
姜钰十六岁进宫，以姜钰的身份活到二十四岁，宫中糊口了八年，一共见过宇文烺四次。
皇后想要解释，吃紧忙忙的开口道：“皇上，臣妾……”
然后她以先帝后宫的身份被加封为太妃，搬去了太妃太嫔所居住的宁默宫，一晃又是三四年，直到她死，直到又以梦蘅玉的身份醒来，直到现在再见到他。
只是自那一夜以后，老天子倒是全然将她忘在了脑后，而她对勾引一个五六十岁连孩子都不晓得能不能生出来的老头也委实提不起兴趣，因而便在皇宫最偏僻的凌霜宫里混吃等死。
姜钰还觉得他会直接奔孟萱玉而去。
第三次见到宇文烺，倒是在几年后老天子驾崩的时候。
他当时候瞧着也不过是其中二期的少年，一个在宫中失了母妃又无权无势的皇子，脾气古怪了些，性子暴烈了些，端方差了些，人见人憎了些，除此以外也没甚么缺点，并不像现在如许心机深沉。
然后姜钰看到宇文烺甚么话也没有说，他的目光望向孟萱玉，脸上固然面无神采，但目光中却仿佛泄漏出一股浓浓的柔情。
此时姜钰看着沉着脸从内里踏步出去的宇文烺，委实有一刹时的愣神。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老天子年纪大了，宠女人这一方面确切是故意有力的，当时候宫里有积威日盛的崔太后，有与老天子多年情分的贤妃淑妃，有得宠的许婕妤，她天然是排不上号的，便是那一次侍寝，恐怕也是老天子看在她是礼部尚书的庶女，还算有些出身的份上才召寝的。
第四次见他，则是在他即位大典上。她跪在一众宗室宫妃的尾巴上，远远的看着他，高呼“皇上万岁万岁千万岁！”
她跟着一众宫妃跪在老天子的灵前哭丧，而他则因老天子临死遗诏传位给他，与其他的皇子起了争论，差点直接在先帝龙棺前兵刃相见。
说完便出去了，再然后便有宫女出去给殿里添炭。
前面说了，阿谁时候的宇文烺非常中二，也非常的不将宫里的端方放在眼里，老天子对他又非常放纵，他闯到老天子的寝宫里来，宫人没人敢拦。
她当时候还是非常感激他的，宫里的宫人擅会捧高踩低，天然不会心疼一个在侍寝夜被天子扔下的嫔妾会不会冷。
成果宇文烺却又俄然收回与孟萱玉对望的目光，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往她身边走了过来。
用披风将她裹紧以后，宇文烺接着便将她伸手一揽抱在了怀里。姜钰一时不察，一个趔趄直接将鼻子撞到了他的肩膀，鼻子一疼一酸差点疼得眼泪都出来。
第二次是她被老天子招去侍寝。
皇后倒是有一刹时的惶恐，唤了一声“皇上”，接着吃紧忙忙的屈膝施礼，约莫又怕宇文烺会指责她逼迫他的宠妃，又吃紧地先开口道：“臣妾拜见皇上，皇长出去，怎的也不让人先通报一声。”
交泰殿的宫人们看她的眼神若不是不幸就是轻嘲，多有些看不起的意义。
他是来找老天子的，出去后在寝殿里晃了一圈没找到老天子，要出去的时候才见到已经僵坐在榻上好久一向猎奇盯着他东找西找的她。
第一次是她被一顶轿车从宫外抬进宫的时候。
当时候宇文烺也还是个小萝卜头，比她大不了多少，半路上踢了她的肩舆，让她从肩舆上滚了下来，然后居高临下的站在地上低头看着被摔得灰头土脸的她大抵十秒，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用一种冷嘲热讽的语气道：“……本来这就是父皇新纳的妃子，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恐怕父皇早晨会故意有力吧！”
姜钰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皮跳了一下，却俄然一阵的发毛和起鸡皮疙瘩，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宇文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扶了扶她的肩膀，然后甚么话也没有说，又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直接披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声音温和的道：“身材还没大好，如何就出来了，还是来如许倒霉的处所。”
宇文烺却给了她一个锋利的带着警告的眼神，迫得皇后不得不将解释的话都吞了下去，然后“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道：“皇上恕罪！”
而孟萱玉也回了他一个目光密意，嘴角带笑，然后缓缓的温馨的垂下头去，手放在肚子上悄悄的摸了摸，接着又缓缓的抬开端来，与宇文烺相望着。
而孟萱玉也像是晓得宇文烺要干甚么一样，非常默契的将挪了两步位置，将她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宇文烺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皇后，“哼”了一声，道：“朕如果让人先通报了，如何能看到皇后在朕不在的时候，是如何当皇后的！”
此时在外人看来，只要一种“皇上果然还是最宠嬖贵妃娘娘啊！”的错觉。
这时候的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与毛躁，变成了一个慎重深沉，不怒自威的青年，于一众臣子兄弟面前，兵不血刃的卸了反对本身即位的兄长的兵权。